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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少淵回房的時候,嬋衣正在沉思。


    上一世蔣家確實是由二哥幫著平反昭雪的,案子的細節她沒有太過關注,或許是因為知道二哥出馬便沒有什麽做不成的事情,所以她也隻是好好的安慰了蔣婭雅一番,而這一世這件事情卻被她遇見了,二哥如今也不在吏部當差,她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法子。


    但這樣的機會她不想錯過,要知道馬有壬的卸任直接導致了前一世的兩江總督換成了楚少淵的心腹,而四皇子在這件事中,不僅僅是失去了江南地區的掌控,更是失去了文帝的聖心,所以她時常聽二哥說起,四皇子十分後悔當初接納了馬有壬。


    對了,四皇子如今不就在江南麽!


    她想到這一點,像是一下子醍醐灌頂一般,這一世的四皇子比之上一世更不如,他能在江南占到什麽便宜?


    而他若是要鞏固自個兒的權利,隻怕這一世任舊會與馬有壬攪和在一起。


    想到這一點,瞬間,她緊繃的眉頭一展,笑了起來。


    楚少淵進來了有一會兒了,見她一直皺著眉頭沉思不語,他因為在想其他事情,也沒有太過在意,現下聽她忽的笑了,忍不住好奇:“晚晚,你這是又想到什麽事兒了?怎麽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又笑得跟朵花兒似得?”


    嬋衣這才發覺楚少淵回來了,她眼睛裏全是笑意,伸過手去幫他寬衣。


    “隻是知道了蔣小姐的來曆跟家裏的一些事情,忍不住發愁罷了,不過眼下也不發愁了,”說著,又問他,“你可知道蔣小姐的事兒?”


    楚少淵沒有仔細問過老人,隻是聽老人大致的說了一下,知道是什麽事情。


    他低頭看著嬋衣,雖然不知她為何說眼下也不發愁了,但並沒有將這些當成什麽大事,隨意道:“江南那個地方確實是有些貪腐之風的,若是讓我選,我也不願去江南的官場待著。”


    嬋衣疑惑的看著他:“不是都道江南好風光麽?怎麽我們三公子反倒是不願意去那樣軟香之地了?”


    被她這樣歪著頭看著,臉上還是那樣一副甜膩膩的打趣的表情,楚少淵隻覺得手中一癢,忍不住便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得頗有深意。


    “那樣的地方倒是適合養老,等我跟晚晚老了以後,晚晚若想去江南,我陪著晚晚一道去。”


    嬋衣皺眉拍他的手,想想也是,對於楚少淵來說,他現在要的不是安逸,而是政績,是服眾的能力。


    去江南未免會沉溺在那樣的奢靡之中,還不如在這樣艱苦一些的地方好,至少能夠修身養性。


    不過四皇子如今就在江南,而江南又被楚少淵說成了這般不堪,真不知叫旁人聽見了,又要說什麽好了。


    嬋衣笑著斜他一眼:“若當真有這麽一天,隻怕你也沒時間陪我,最後不過是我自個兒去遊曆一趟罷了。”


    隻不過這些事到底還是有些太遙遠了,眼下的事情就已經夠多夠亂的了。


    且爽約的事情太多,一時間,楚少淵竟然也不知要說些什麽好了,他想到這裏難免覺得有些心累,便隻是笑了笑,將衣衫褪去,隻著了中衣,靠著坐到了床榻邊上,隨手拿了一本書來看。


    嬋衣將他的外衫掛到屏風上麵,輕輕的脫了鞋襪,便也爬上了床榻,順著有些昏暗的燈光側眼一看,楚少淵手中拿著的卻是一本川西的地方誌。


    “天色這樣晚了,仔細壞了眼睛。”她不讚同的看了眼楚少淵,畢竟外頭不比家裏,沒有高高的可以放在床沿邊的羊角宮燈給他照明,隻是昏黃的油燈,連字也看不太清。


    楚少淵其實也不是想要看書的,隻是心中有事,一時又睡不著,便隨手拿了地方誌來看看,想多了解一些川貴的事情罷了。


    他將書扣在一旁,輕輕俯著身子,將薄被給嬋衣蓋好:“你先睡吧,我想一會兒事情。”


    嬋衣卻抓住了他給自己掖被子的手,語氣鄭重:“意舒,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們能夠先一步抓到他的命脈,就不會這般的被動了?即便是川貴危險重重,但若是我們結識了川貴的那些大族,那川貴的事情,還需要我們這般辛苦的去挨個兒的查麽?”


    楚少淵一下子就知道了嬋衣想要說的是什麽了。


    蔣家小姐既然是去投奔徐家的,按照蔣家先前的富貴,那結親的徐家,必然也不會是等閑之輩,而他們若是一路護著蔣家小姐回去,自然也會結識徐家,強龍南壓地頭蛇,而徐家就是這個地頭蛇,有了他們,川貴就不再是一塊難啃的石頭。


    至於先一步抓到對方的命脈這件事……


    楚少淵看了看嬋衣,“晚晚可是想到了什麽先發製人的法子了?”


    嬋衣被他這樣晶亮的目光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棉被裏縮了縮,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下,笑著道:“既然他人在江南,而江南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大可以將這件事捅出去,但凡是在江南的官吏,定然都逃不過這風氣,他雖身份貴重一些,但也絕不可能會是個潔身自好獨善其身的人。”


    哪怕是這一世他還沒有與馬有壬如何,但又有什麽關係?隻要皇上信了便行了。


    雖說法子有些讓人不齒,但既然他能這般對待楚少淵,為何楚少淵就不能以其人之道來還治其人之身呢?


    隻要大家都相信,那麽這件事即便是假的,又能如何?還不是要按照真的一般去做?


    楚少淵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不由得眼睛一亮,想了想後,發覺這主意當真不錯。


    天下的人不都說是他害了太子,然後又連累了老四麽?即便他沒有做過,天下的人還不都是這樣說的,又有哪個人會為了他說一句好話不成?


    即便是父王,也最終將他扔到了這樣的貧瘠之地,來堵眾人的悠悠之口。


    至於那個常逸風,既然他身上謎點重重,而自己現在也沒有那點子精力去查,倒不如如法炮製一番,看看老四會不會自亂陣腳。


    楚少淵低頭見到嬋衣整個人都陷在被子裏,像是一隻小鬆鼠般,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忍不住笑了,俯低身子吻上她的額頭:“晚晚,你真是我的福星!”


    ……


    於是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楚少淵便吩咐沈朔風將常逸風放了,並派了隨身的護衛一路穩當的護送常逸風回去,並且再也沒有問過常逸風一句關於四皇子,或者說是關於西北之事。


    常逸風心中不解極了,他都已經做好了被殺或是被廢的心裏準備了,結果卻叫他大為驚訝。


    難道三王爺的心胸當真這般的寬廣?寬廣到不介意自個兒的仇人派了殺手來殺他,卻在抓到這個殺手之後好端端的將人送回去?


    這個問題不止是常逸風心裏犯嘀咕,便是沈朔風心裏也直奇怪,分明之前還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的。


    他清楚,楚少淵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主兒,不提先前對待玉秋風,哪怕是對待韃子的那個公主,那手段簡直是鬼哭狼嚎,叫人心驚膽戰,可這一次卻忽然就放了常逸風,還將人送回去,是不是有些太慈悲了?


    而這些疑問在見到四皇子時,終於有了明確的答案。


    四皇子看著送人回來的沈朔風,眉頭重重的挑了一下,他知道這人是楚少淵身邊的護衛,更知道這人跟投奔過來的常逸風是師兄弟,尤其知道的是這人的身份來曆以及楚少淵對這人的器重。


    而楚少淵這麽大喇喇的將人派到他這裏來,難道就不怕他一生氣將人殺了?


    他沒有看常逸風,隻是冷冷的睨了沈朔風一眼,沉聲問:“這人是誰?三哥送來給我又是什麽意思?”


    常逸風心中咯噔一下,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怪不得了,怪不得三王爺會這樣好端端的將他送了回來,竟然是要離間他跟四王爺的關係。


    想來沈朔風先前定然是將鳴燕樓當中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三王爺,所以三王爺才敢這般毫無顧忌的將他送了回來,就是因為三王爺掌握了許多他的身世的真相,知道他不會放棄,所以才叫他好好看看什麽是投奔四皇子的下場。


    常逸風隻覺得自己嘴裏滿是苦澀,他如何不知與這些皇室貴胄絕對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但他有他要做的事情,這些事情隻憑借他一人之力是無法完成的,隻好依附在別人的身上。


    而這個別人,他常逸風偏偏不選三王爺,卻選了四王爺,這也是三王爺心裏惱恨的原因吧。


    沈朔風沒有與四皇子閑話家常,對於四皇子先前的那句疑問也沒有任何反應,將人送到這裏便折返回去了,像是無論四皇子什麽表情什麽反應都與他沒有關係一般。


    四皇子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頭,收不回半點力道也就罷了,卻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他看著常逸風,怒目圓睜的咬牙罵道:“蠢……你這個沒腦子的蠢貨!你莫要告訴我做殺手的都是你這般,被人抓了,連咬破毒囊自盡都不知道的,卻還被人送回來!”


    常逸風心中冷笑,自盡?憑什麽?他不過是投靠了四王爺罷了,又不是將命賣給了他,憑什麽要他自盡?


    他低眉順眼的垂下頭來,低聲道:“他們不過是想離間屬下與王爺的關係罷了,王爺這般生氣,怕是要中了他們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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