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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覺善禪師有空檔給顏黛診脈時,顏黛已經一日能投壺三十支了。


    她高興極了,每日都纏著嬋衣,要與她習拳法。


    好在覺善禪師終於抽出了時間來給顏黛診脈,才將顏黛那股子高興勁兒壓了下去。


    看著覺善禪師漸漸皺起眉頭,而看向顏黛的眼睛裏頭帶著一些憐惜時,嬋衣覺得自個兒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怎麽也放不下去。


    診了一會兒脈,覺善禪師沉吟道:“雖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但也不大要緊,既然能夠每日投壺這麽些了,那便堅持著吧,不要激進,力竭了便歇著,慢慢調理總會將養好的。”


    雖說也是個習武的好苗子,但到底是不如那個人天賦異稟,覺善禪師在心裏搖了搖頭。


    嬋衣聽完之後,才覺得提起的那口氣慢慢平息了下去。


    又忍不住有些埋怨起覺善禪師來,既然無礙,何必做出那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端的嚇人!


    她惱怒的看了覺善禪師一眼,轉過頭來笑著對顏黛道:“黛兒往後終於不必擔心了,願意投壺便投壺,願意習拳便習拳,總歸都是強身健體。”


    覺善禪師習慣了找嬋衣的不是,這一路上更是不待見嬋衣,現在見嬋衣這般說話,忍不住冷笑一聲:“她便是強身健體,也要比你習的更好!”


    嬋衣被他激的臉色一下通紅,心中埋怨,便是嫌棄她,也沒有這般在人前給她下臉子的,楚少淵的這個師傅簡直是叫她恨得牙根直癢癢。


    覺善禪師卻似一點兒也察覺不到嬋衣的尷尬一般,猶自說著:“你以為習武都是你這般的寬鬆?教你這塊朽木的時間,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將四五套拳法都習得滾瓜爛熟了,可你偏偏隻習得兩套拳法,打的熟練的僅僅隻有一套,都說習武防身,給你能強身健體都是造化了。”


    顏黛頭一次見到覺善禪師這個人,平常的時候都是他給顏夫人在看診,她基本都呆在房裏,所以並不知道覺善禪師會是這樣口舌鋒利言語刻薄的人,不由得生出一種厭惡,加之又與嬋衣要好,徑直便維護嬋衣道:“你這和尚怎麽如此失禮?嫂子何時得罪了你,要你這般數落嫂子,旁人是旁人,旁人再好又與我們何幹?既然大師不樂意教,表哥自會另請高明,大師又何必如此為難與人?”


    脆生生的話,加上小娘子一臉嚴肅的表情,讓覺善忽然覺得像是一下子穿過了漫長的歲月,到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那女孩子的時候。


    他那個時候剛複仇完,心如死灰的在江邊走著,一轉頭便聽見那脆生生的聲音。


    抬眼便看見那個女孩子一臉的驕傲,雖然聽不懂她們在爭執什麽,但單單從神情上來看,那女孩子真的是相當的神氣,眉宇之間的驕傲讓人驚豔。


    一想到那個人,他的心就像是被砂子磨過一般,鈍鈍地疼。


    覺善看了眼顏黛,扭頭走了,並沒有往日裏與嬋衣那般丁是丁卯是卯的辯駁。


    卻將嬋衣看得驚訝極了,這便是好料子跟朽木的區別麽?


    這個覺善禪師簡直是可惡到極點了!


    顏黛畢竟是頭一次與人起爭執,見覺善被氣走了,一時有些不安,怯怯的看著嬋衣,“嫂子,我是不是說的有些過分了?”隨後,她又覺得憤憤,“可是……可是,他那麽數落嫂子,我實在是氣不過,若是祖母要責罰我,我也認了!”


    嬋衣忍不住笑了,“你瞧你,既怕被外祖母罰,又氣憤,到頭來還不是氣著自個兒?這個和尚原本就是個無狀的,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往日我不與他爭辯,他便仗著身份總愛數落與我,他瞧見你敢與他爭辯,便不敢與你吵嚷,這事兒即便是鬧到了外祖母那裏,他也沒有道理,外祖母不會不分青紅的就罰你的。”


    顏黛縮了縮頭,“外祖母固執起來才叫人怕的,嫂子你是沒經曆過,不知道,外祖母是個順毛驢,隻要順著她,怎麽都好,若是逆著她的意了,她是一個好臉色也不會給的。”


    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不知宸貴妃又是個什麽性子的人。


    嬋衣垂下了眸子,搖了搖頭,可惜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答案了。


    ……


    停留在宛州城的這些日子,地方上的官吏不時的催促楚少淵快些啟程趕路,一點兒都不敢叫這個親王在自個兒的地界兒上停留太久。


    而他們首當其衝討好的便是顏家,從一開頭的三瓜倆棗,到後來的日日都人數眾多的蜂擁而來,叫顏夫人煩不勝煩,即便是閉門謝客,也總有人在外頭候著,一家子連出行都不易,便是府裏的采辦婆子都被煩擾的不願出門去。


    顏夫人勸楚少淵快些啟程,可楚少淵哪裏放心的下顏家一家子留在宛州城,便日日拖延。


    直到後來,顏夫人實在是勸不住了,更沒法子,隻好點頭同意。


    一家子人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秋日之中,隻坐了三輛馬車,拉了兩車的貨物便離開了溫潤的宛州城。


    消息傳到了皇城禦座之上的那個人耳朵裏時,他隻覺得滿嘴滿心的苦澀。


    心愛之人被他誤殺,心愛之子又提防他,他孤家寡人的坐在這樣的高處,往下去看,隻有遍地白骨累累,沒有半點的人煙,他不是不知道有人在當中作梗,但人這一生總是要有些磨難跟挫折的,他如今還能挺著在一旁看著,往後他不在了,不知還要有多少磨難等著那孩子。


    文帝嗓子一癢,忍不住便咳嗽起來。


    “皇上,您歇一歇吧!”趙元德整理好了一旁的小幾,低聲勸道。


    文帝隨意擺了擺手:“不妨事,將廣寧王給朕傳進宮來,朕要囑咐他一些事。”


    趙元德應聲,腳步輕緩的退了下去。


    唯有獨處的時候,文帝才像是一個尋常的父親,尋常的丈夫,他抬起眼睛看著牆上的那一副美人圖,這圖年年歲歲的掛在那裏,旁人隻覺得他是深情,卻哪裏知道,他不過是希望她能多看看他,看看他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看看他失去了她之後,到底過的有多淒慘。


    文帝嘴角挑起一抹譏諷,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


    嬋衣坐在車廂裏被顛簸的搖搖晃晃,十分的難受。


    她看了眼一旁更加難受的顏黛,察覺到她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來,連忙尋了個痰盂給她。


    顏黛一見到痰盂,便立即忍不住這股子惡心的感覺,對著痰盂幾乎要將五髒都吐出來似得,吐到最後臉色白中泛著一股子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有一種病西子的美。


    嬋衣卻知道她這個樣子定然是無比的難受,連忙順著她的背輕輕拍撫,直到她再吐不出來,才將丫鬟遞來的漱口水放到她手上,輕聲安慰:“再忍半個時辰,前頭馬上就要到驛站了,到時候就不必再顛簸著難受了。”


    顏黛漱了漱口,沒有精神的點著頭,一句話也不想說,難受極了的模樣。


    嬋衣看得心疼的不行,往日裏歡歡喜喜的小娘子,忽然一下子病了不歡喜了,真叫人揪心。


    “不然含一片生薑試試看,說不準就不惡心了?”嬋衣一邊去匣子裏找各種東西,一邊關切的看著她。


    顏黛靠在軟枕上,輕輕擺了擺手,氣若遊絲:“嫂子不必忙了,我好多了,等會兒到了驛站歇一歇便大好了。”


    嬋衣點頭,心中歎息一聲,這樣體貼的小娘子,卻要受這樣的罪,老天當真是不公平。


    待到了驛站之後,顏黛去洗漱掉了一身難聞的塵土跟汙穢味道,這才神清氣爽起來。


    楚少淵與幕僚們在另一個客房商議事情,嬋衣服侍著顏夫人一同用膳。


    顏夫人上了年紀,吃的不多,加之趕路趕了一天,也有些累,吃完晚膳早早的便安寢了,剩下顏黛躺在榻上,因白天難受得翻天覆地,此刻反倒是有些不困,便拉著嬋衣說東說西。


    嬋衣笑著與她閑話家常,從雲浮城街頭的小吃一直說到皇宮當中的禦膳美味,從鍋子是加了辣醬好吃,冰糖水晶肘子是剪子胡同那家的最正宗,一直說到了什錦麵裏放些蝦仁兒更鮮美。


    直說到顏黛兩眼發沉,漸漸的睡著,嬋衣才笑著將被子給她掖了掖。


    秋日濃了,外頭的風呼呼的吹著,近幾日的天氣不太好,總是陰沉沉的,因要趕路,沒辦法挑剔日子,便一直忍著這樣的壞天氣。


    而天公終於在這樣的夜晚忍不得了,轟隆幾聲雷聲響徹在耳畔,隨後便是珠子大小的雨點子砸落下來,叫人聽了這樣的聲音忍不住渾身發顫。


    楚少淵正在房中跟幕僚談論事,忽然一個閃電將房裏打得亮如白晝。


    他一眼就看到房外頭那個貼著牆趴著的人,眼神淩厲的一眯,看了眼傷好之後就一直喬裝跟在身邊的沈朔風。


    沈朔風點頭,蹭的一下子閃出了房中,順著牆根兒悄聲貼了過去。


    ……


    ps:最近真的是有點累,今天整個人都是酸疼的,感覺四肢無力頭暈腦脹的,寫了三章出來,算是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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