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王接手了案子,在提審過一次那兩個刑犯後,心中隱約覺得此事不會這樣輕易了結。


    倒不是說案子有多複雜,相反案子很簡單,人犯的口供也一致,皆是說他們見陸家小姐的馬車豪華,便想著敲詐一筆的念頭,才將人劫走,然後讓人送了信回來,隨後又見陸小姐生得漂亮,便起了歹心,想要奸汙了陸小姐,可陸小姐寧死不從,拔下頭上的金簪便刺喉自盡了,他們嚇得不行,才會在後來拿贓款的時候不當心被陸家人發現,這才失手被捕。


    讓廣寧王覺得稀奇的是,兩人的說法是完全的一致,竟然連細小處的細節都一模一樣,即便事實當真如此,這般的一致也有些太過可疑,且從許多地方來看,他們二人明顯就是竄過口供的,這讓他十分的警惕,隻不過第一次審問犯人,而且當時許多人都在場,他將心中的這些疑惑便先擱置一旁,反而著重的問了兩人的家世。


    反常的是兩人都據不願交代家世背景,可聽他們的口音並不是外鄉人,明顯是帶著些雲州口音的。


    追問了幾遍之後,兩人幹脆衝著廣寧王大喊:“一切都是我兄弟二人鬼迷心竅,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何必問這許多,搶劫綁架他人,也算不得是滅族的重罪,我就是不說你也不能奈我何,而且我是不會將自家家門報出來讓你們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黑心官吏報複的!”


    聽得這樣的話,便是廣寧王也止不住皺起了眉頭,何況是一旁協理的陸正明。


    他一生為官公正,承蒙皇恩入了內閣當了閣老,向來都隻有他拿出銀錢貼補百姓的,何曾搜刮過百姓的一絲一毫!


    被這樣詆毀,他狠狠的握住了拳頭,看著那兩個犯人:“我陸正明一生為官公正,辦案子敢說一句講求證據定罪,從不屈打成招過一樁案子,你們綁了我女兒,卻是半點道理全無,如今小女生死未卜,敢問你們兩位難道心裏就沒有一點兒愧疚跟悔意麽?”


    說到了陸家小姐,那兩個人都垂著頭默不作聲起來。


    然後再問,就像是嘴被縫住一般,再不說半句。


    案子原本審到這裏就該結束的,可人犯的戶籍所在之地未曾找到,也不好定罪,廣寧王又心覺這件事定有其他蹊蹺,索性延緩了幾日,將二人的畫像畫出來,在雲浮城附近的城郊四處張貼,但凡有提供二人身份詳情之人賞銀二兩,能夠詳細說明二人身份之人賞銀十兩。


    須知二兩紋銀便是買上好的米麵都能買一兩百斤了,且是白得的,不出幾日便有認識這二人的上衙門來拿賞銀。


    ……


    嬋衣將一塊梅花香膏輕輕的從油紙中取出,小心的掀開熏香爐,將香膏埋放進燃著的銀霜碳中,不出片刻,淡淡的梅花香氣,便從熏香爐中嫋嫋升起,有風從半闔的窗子吹進來,將那股子細細的青煙吹散。


    “昨兒才下過雪,沒想今兒的天兒倒是晴了,”她腳上穿著沉香木做的木屐,輕慢的踏過才打過油蠟的地板,揚手將半闔的窗子關的隻剩下一條縫隙,“便是晴天也不好一直開著窗子吹風,當心受了風寒。”


    她回過身,看著楚少淵的眼底帶著淡淡的關切。


    楚少淵手中正捧著一碗湯藥,倒不是他平日裏喝的那種傷藥,而是另外一種補藥,隻不過一樣不好喝。


    他將湯藥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了進去,一邊放下藥碗,一邊看著她笑道:“你不是問我那兩個歹人的身份麽?”


    他這話一說,便將嬋衣的注意力引了過去,她連忙問:“那二人都是什麽人?”


    楚少淵放下藥碗之際,順手從鬥彩小碟兒裏拈起一顆烏梅放進嘴裏,又酸又甜的味道瞬間讓他嘴裏那股子苦味兒退散開,他眯了眯眼,這才緩緩道:“事情怪就怪在了這裏,認識這二人的人都說他們家中並不貧窮,家裏是開著兩間雜貨鋪子的,雖不是大富大貴,但溫飽之餘,也總是比尋常街麵兒上的人家要好一些的。”


    嬋衣皺眉,不算是特別缺銀錢的人,卻偏偏做了這樣的惡事,還逼得陸大小姐用金簪自絕了,想來當時的情況已然是十分危急了,否則陸妍貞那麽個遇事越發冷靜的人,怎麽會用這樣玉石俱焚的手段?


    楚少淵又道:“隻不過後來聽說那二人的家中長輩似乎是得罪了什麽人,鋪子開不下去,便打算將鋪子盤出去,這幾日正籌備著盤鋪子,家中忙亂,便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子的行蹤,隻說是以為又去了友人家中玩樂,那二人一個是家中的長子,一個是他身邊的下人,聽十五叔說二人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情誼,那下人從小沒爹沒娘,被主人家買下,便以下人的身份伺候了主犯十來年。”


    楚少淵說到這裏頓了頓,總覺得這件事不太簡單,便是當真家中鋪子出了問題,難道尋常百姓就敢向官家伸手?且是這麽大的一樁案子,便是得手了,往後也要提心吊膽的活著,更別說是在這一人心惶惶的時候去欺辱人質,便是有些腦子的人都會知道這裏頭有問題。


    他微微一笑,心道不著急,若真是有人指使,隻需要看往後他的家境會不會忽然好轉便知了。


    這般想著,他又拿了一顆烏梅塞進嘴裏,才將後頭的話說完:“十五叔再審的時候,說出了他們的身份背景,他們卻並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後來索性就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了,因為這件案子驚動了父王,所以既然案子已經查清楚了,這幾日就要結案了,也算是有一個交代。”


    嬋衣幽幽的歎了口氣,“倒是可憐了貞姐兒,今年不過才十二三歲,便要遭受這樣的事,聽七嬸說這幾日貞姐兒醒是醒了,就是受了驚嚇,時刻都要點著燈,脖頸上的那個傷又太重,怕是往後都說不了話了,現在整個人懨懨的,一下子瘦了十幾斤,她原本就不胖,如今更是瘦的皮包骨一般。”


    重要的還是婚事,自從陸妍貞的事情一出,輔國公府就十分關切,不但送了許多人參鹿茸這類的補藥過去,還有天麻黨參這些安神的藥材,而在婚事上頭,輔國公夫人雖沒有明確的表明態度,但從她這般客套的態度上便能看出端倪來。


    陸夫人天天以淚洗麵,奈何事已至此,強梗著不退婚又有什麽好處?


    這幾日便在商議退婚之事。


    她搖了搖頭:“隻是不知道輔國公夫人在退了這門親事之後,又會給輔國公世子定了誰家的小姐,可,無論是誰家,隻要一想到先前的這樁事兒,總會說輔國公世子這件事做的不太厚道。”


    她正歎著氣,不察之下,嘴裏忽的被一隻纖長的手塞進一顆酸酸甜甜的烏梅。


    嬋衣抿唇抬頭看了楚少淵一眼,便感覺到他的食指輕輕抵著她的唇,見她瞧他,輕慢的在她唇上滑動幾下,癢癢的,忍不住就想讓人咬他一口。


    嬋衣也確實這麽做了,在他還在滑動指尖之際,迅速張嘴狠咬了他的手指一下。


    楚少淵隻覺食指指腹一溫,隨即一個濕軟的物事劃過,略帶著些癢,那絲癢剛傳到心上,便一陣劇痛,痛中還帶著酥麻的癢意,讓他身子發顫。


    “疼!”楚少淵哀哀的呼了一聲,卻半點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是用布滿委屈的眼睛看著她,輕聲在她耳邊說著軟話,“晚晚總是那麽關切旁人,我看了心裏發酸。”


    嬋衣忍不住呸他一聲,且不說貞姐兒是個女孩兒,就說這件事兒裏頭,輔國公世子是他一手扶上去的人,他照理也該關切一番,況且貞姐兒那樣烈性的女孩兒,配給輔國公世子也不會真的辱沒了他。


    她瞪了他一眼,鬆了口,他連忙縮回手,一邊兒抬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一邊兒張了唇去舔舐指腹上的那個齒痕,猩紅的舌尖舔過她留下咬痕的指腹,麵兒上就忍不住帶了些沉醉。


    簡直活脫脫的一副勾人的模樣。


    嬋衣瞧他這般,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他的臉頰,狠狠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你越發沒個正形了!”


    楚少淵笑得像個狐狸似得,伸手去環她的腰身,嘴裏輕聲細語的哄她:“這件案子說到底也不算什麽太了不得的事兒,輔國公夫人到底是不了解楚少倫的,他心裏既然定下了陸妍貞,就不會這麽輕易的鬆口,何況這件事兒本來就不是陸妍貞的錯,你莫要擔憂了,等案子結了,咱們隻要靜靜的看有誰會跳出來急不可耐的動手,便能知道是誰縮在後頭算計人了。”


    嬋衣狐疑的看他,她是沒有跟輔國公世子楚少倫接觸過,上一世更是沒什麽交集,所以她確實不知道楚少倫的為人如何,但聽楚少淵這麽說,難不成楚少倫還能左右了輔國公夫人的想法?


    察覺到她的疑惑,楚少淵一邊兒輕手輕腳的將人擁在懷裏,一邊兒想著等過幾日輕幽居園子裏的冬梅都開了,就搬到輕幽居去住,也省的她每每總要人折了梅花來插瓶。


    嘴裏卻猶自哄著她道:“你整日裏總想這些事兒,若當真這般空閑,便再給我做幾條汗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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