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卯時,她動了動胳膊,發現完全動不了,因為她整個人都被楚少淵擁住,他的胳膊從她脖頸下橫過來,將她緊緊的扣在懷裏,少年身量已經長得很高了,躺在床上的時候正好能將她整個人都抱得死死的。


    嬋衣頓時覺得無語,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居然還敢做這麽大的動作,難道他不覺得疼麽?


    她在他懷裏的時候一動不敢動,生怕觸碰到他的傷口,隻能在他耳邊喚道:“意舒,意舒,該起床了!”


    楚少淵皺了皺眉,依舊睡的很熟,隻是手下的力道更緊了幾分,像是怕她離開似得,還用臉頰去磨蹭她的臉頰,在蹭到了她柔軟的臉頰跟發絲時,臉上的緊張舒緩下來,像是終與心滿意足般的展了眉宇。


    嬋衣叫了幾次都是如此,心中忍不住想,先前他們才成親的那段日子,他都是比她起的還要早的,每日她起來的時候,他都已經晨練到了一半,隻等著她洗漱收拾好了,一起用早膳,可這次他回來,不單受了重傷,甚至一覺睡到了現在沒有起身,可想而知先前在福建的日子有多難熬有多辛苦了。


    她忍不住心疼起來,伸手擁住他的後背,便感覺到手下的身軀似也沒有先前那般結實,摸著都能摸到突起的節骨,她心中發酸,十分輕柔的拍撫著他的後背,楚少淵無意識的又蹭了蹭她的臉頰。


    這樣的眷戀,讓嬋衣心中一時間也鼓動著滿滿的暖意。


    直到過了早膳的時間,錦屏隔著簾子喚嬋衣起床,楚少淵才幽幽轉醒。


    他啞著嗓子問道:“什麽時辰了?”


    嬋衣輕聲道:“剛入了辰時,你若是困便再睡一會兒。”


    “嗯……”楚少淵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似乎是一個姿勢躺的太久了,手有些發麻,他輕輕轉了一下身子,手中卻依舊攬著她。


    嬋衣忍不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她一向作息規律,剛才就已經餓了,隻是因為他一直緊緊的擁著她,才沒辦法起身,現在看他醒了,與他商量道:“意舒,早膳你想吃什麽?我昨晚讓大廚房用天麻燉了隻母雞,我去看看燉好了沒有。”


    楚少淵閉著眼睛點頭,卻沒有放開一直攬著她的手。


    嬋衣抓住他的手,想輕手輕腳的從床榻上翻身下來,就聽他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迷糊:“晚晚…再陪我睡一會兒,好困……”


    她無奈,因不敢用力掙脫,隻好趴伏在他懷裏,問道:“你不餓麽?還有今天不是還要進宮麽,這麽晚起來會不會耽擱了時辰?”


    楚少淵強撐著困意,湊頭過來親了親她的麵頰,打了個哈欠,隨意道:“不會,父王這個時候正在處理政事,秦伯侯的事自有人會料理,我連著趕了三天的路,一路上沒怎麽睡過,再陪我躺一會兒。”


    說罷,便又陷入夢鄉之中,讓嬋衣看得十分詫異。


    無奈之下,隻好隔著簾子吩咐錦屏,讓她們都不用在外頭守著了,等她叫她們的時候再進來。


    ……


    文帝此時正在乾元殿批閱奏折,他從數張奏折當中輕易的就找到了福建巡撫汪勵上的折子。


    汪勵這張折子意在彈劾福建總兵秦伯侯,言辭鑿鑿不但是曆數了他的數十罪狀,更是將他勾結高句麗豢養海盜之事寫的詳詳細細,讓文帝止不住心中的怒火。


    而汪勵最後寫進去的關於秦伯侯意圖對安親王滅口的事,則是讓文帝再也無法忍耐,一把將桌上的鎮紙都摔到了地上。


    “這個陳敬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朕的兒子他也敢下如此的毒手,到底是朕太寬容他了,這麽多年將他的膽子越養越大,胃口也是越來越壯,福建總兵都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他還想幹什麽!”


    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文帝這一怒,雖說沒有伏屍百萬,但也是徹底的將福建官場清理了一番。


    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秦伯侯陳敬。


    文帝看向趙元德:“老三呢?不是說已經從福建回來了麽?怎麽到了現在還沒進宮?”


    趙元德忙低頭回道:“安親王爺是昨夜連夜回來的,因宮門早早便落了鎖,他就回府了,奴才聽今早回來複命的燕雲衛說安親王爺連著趕路趕了三四天,加上身上有傷,昨夜聽說又傳了黃院士去診治,隻怕這會子應當是在家歇息吧,畢竟鐵打的人也扛不住這麽折騰,三王爺今年才十五……”


    說到這裏,趙元德趕緊打住了,這般的妄議皇子實在不是他一個太監總管能說的話,即便他是文帝的心腹也沒有這個體麵。


    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於苛刻了,他肩膀驀的垂下來,一陣冷風從半開的窗子吹進來,原本就沒好的風寒,竟然又開始發作起來,文帝捂著嘴不停的咳嗽。


    趙元德連忙去端熱茶,來來回回的忙活了半天,文帝這才止了咳嗽,手指輕掃過奏折,歎了一聲,道:“也罷,等老三什麽時候進宮,什麽時候再辦這件事吧,傳旨下去,讓燕雲衛這幾日多注意宮中的安危,若是再出現刺客之事,馮胥昭也不必再在燕雲衛都指揮使的位置上呆了!”


    “奴才遵旨。”趙元德退下去傳旨了。


    文帝坐在龍椅上,用手臂支撐著下頷,目光遊離出窗外,望向窗外那一片已經略顯枯黃的樹幹。


    不知何時,盈盈華蓋般茂密的樹木竟衰敗成如此地步,如同他這個皇帝一般,這樣一夜一夜的處理政務,漫長的時光就從指縫中匆匆流走了,他忍不住想笑,嘴裏剛剛發出嗤笑聲,就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喘的他心肺幾乎都要咳出來一般。


    他嘴角微動,若是趙元德在此,定然會知道文帝嘴邊的那個名字,正是已經亡故十三年的宸貴妃的閨名。


    文帝輕聲喚著:“阿雪…阿雪……若你能看到這一切,會不會也要笑我太過優柔寡斷?”


    這聲歎息很輕很輕,被秋風一吹,就四散無影。


    等趙元德宣旨回來的時候,文帝早已經埋頭在那兩摞高高的奏折中了。


    ……


    等嬋衣服侍楚少淵起身的時候,已經是日曬三竿,不止是早膳誤了,就是午膳也快過了時辰。


    可即便如此,嬋衣還是沒辦法對楚少淵發脾氣,看到他這般勞累的模樣,她心裏一陣陣的抽疼,隻想著怎麽才能將他這傷了的精氣神再給補回來,恢複成以前那般的生機勃勃才好。


    楚少淵傷在了腰腹,所幸的是沒有傷及腸胃,所以吃的上頭也不必特別的忌口,隻是不能吃太過油膩的以及燥熱的,好在嬋衣準備的一桌都是清淡開胃,亦或是滋補養身的菜肴,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來做的,所以楚少淵一頓午飯吃的眉開眼笑,單單從吃相上來,還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之前受了那麽重的傷。


    嬋衣一邊幫他布菜,一邊道:“一會兒坐馬車進宮吧,我吩咐人在車裏多放幾個軟墊子,等到了宮裏,注意一些別動作太大了,仔細扯到傷口,父王不論如何都是做父親的,你多賣些乖,總會心痛你一些,事情辦完了就早些回來。”


    楚少淵笑著點頭,將她盛給他的一碗天麻烏雞湯都喝了個幹淨,才笑著道:“晚晚放心吧,這傷隻是看著凶險,實際上並不太疼的,等事情一完了我就回來,還沒睡飽呢。”


    嬋衣目光柔軟的凝視著他,直到他吃飽之後,才起身幫他換上宗室才能穿的蟒袍跟補服,又幫他正了正頭上的紫金冠,語氣輕緩:“我在府裏等你回來,有件事也要與你說。”


    她考慮了一天一夜,還是覺得顏姨娘的這件事不應該瞞著他,雖說她不能預測他知道之後會是何種反應,但這件事已經有太多人瞞著他了,而她是他的妻子,她不應該也瞞著他,有些事即便是晚一些再告訴他,也同樣不會將傷害減低多少,反倒是他若從旁人那裏得知這事,說不準他反而更生氣。


    楚少淵見嬋衣澄澈的目光中滿是對他的溫柔,心中一蕩,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


    秦伯侯之前一直被安置在王府中的一處下人房中,雖說房子不算簡陋,但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連個桌椅板凳都欠缺,加之屋子裏還站著兩尊門神,可以想到屋子外頭的情形也算不得好。


    他就這樣躺在地上過了一夜又一白天,直到過了晌午,才被人提出去扔到馬車上。


    車上已經坐了楚少淵,此時正閉目養神,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秦伯侯狠狠的瞪著楚少淵,嘴裏被塞了抹布,手腳被反手捆的死緊,他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而且如今綁了一天一夜之後,四肢也早僵硬麻木到沒有知覺了,他也隻能用眼睛死死的瞪著楚少淵來泄氣,可楚少淵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裏,直到快進了皇城,還沒有半點動作。


    秦伯侯忍不住急了,連連用頭撞著車壁。


    他若能說話,現在最想知道的並不是他的下場如何,而是他的那三個兒女以及他的夫人。


    楚少淵聽見他的動靜,嘴角輕輕勾起,睜開眼睛看了秦伯侯一眼,隨後又閉上。


    “你省著些力氣吧,等父王審過你之後,你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團聚,訴訴衷腸不是比現在浪費力氣來的好麽?”


    ……


    ps:小意第一次覺得結婚竟然是件這麽辛苦的事情,光是小意在表姐家幫忙都覺得麻煩了,額,有生以來第一次放禮炮,研究了半天差點放到臉上,好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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