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錦鯉一大群一大群的浮上來,爭搶著水麵上的魚食,紅的黃的白的各種花紋顏色交加在一起,顯得十分漂亮。


    嬋衣有一下沒一下的扔著魚食,心中想著鎮國公家的修大奶奶今天過來說的那幾句話。


    “……王妃您可不能這樣掉以輕心,雖說王爺被皇上留在宮中是為了王爺的安危著想,但哪朝的王爺能夠在開了府之後還一直住在宮裏?”


    “……雖說有些話說起來不好聽,可畢竟王爺先是為人臣子,然後才是兒子,便是皇上一直留著王爺在宮中,王爺就沒點自己的主意?何況還將您一個人留在府中,若是出了什麽事,又該如何說?”


    “……如今雲浮城中有好多傳言,您不知道有許多人在背後嘀咕著,說不準王爺是做了什麽錯事,而被皇上監禁在了宮中,這麽久了都不許王爺出宮,定然是皇上拿不準主意,要如何懲戒王爺的緣故。”


    “……王妃,您心中可要有個思量,別什麽都聽任王爺,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王爺又是宮外回來的,對皇上的秉性不了解,若當真行差踏錯可就麻煩了。”


    這些話實在是字字誅心,讓她聽了難受的緊,卻又沒辦法斥責修大奶奶,畢竟修大奶奶說的那些話任誰來聽都是為了她好才說的,可她心裏卻清楚,她不過跟修大奶奶點頭之交罷了,何時有過這樣的情誼,能夠讓她一心為了自己做打算。


    不過是借著她的嘴,想讓楚少淵知道鎮國公府的大爺楚少修罷了,宗室裏這樣想要攀著楚少淵往上爬的人還少麽!


    嬋衣眼睛一眯,心中老大的不痛快,低頭瞧見湖中錦鯉還在搶食吃,你爭我奪的互不相讓,她頓覺無趣,將手中魚食一把全都撒進湖中,任由它們爭搶個痛快,便見錦鯉一條條張開大嘴,一口不錯的吞食著魚食,轉眼就將魚食蠶食殆盡,貪得無厭的讓嬋衣不喜。


    她冷聲道:“今兒讓廚房加一道紅燒錦鯉,咱們府裏養了這麽一湖的錦鯉,每日喂食也不知道要浪費多少銀錢,恰好進了我的肚子,也省得過了冬天再將一身膘都消掉了,那才不好吃。”


    錦屏點頭應了,心中有些犯嘀咕,王妃平常不會為了一點點小事就心情焦慮,也不知是誰惹到了王妃,竟然能夠讓多年不發脾氣的王妃立即變了他樣子。


    嬋衣也乏了,轉身往碧水樓走,正巧遇見領著蘇嬤嬤來見嬋衣的錦瑟。


    蘇嬤嬤連忙給嬋衣行禮。


    嬋衣擺擺手讓她起來,奇怪的看著她道:“蘇嬤嬤來可是有什麽事?”


    蘇嬤嬤笑著道:“是夫人想念王妃了,想著再過一個月便是大爺的婚期,讓奴婢請您去府上一敘。”


    嬋衣點點頭:“原先倒是聽母親提起過這件事兒,我還想著不是還有兩個月才到麽,沒想到日子過的這樣快,眼瞧著都快要不足一個月了,既然如此蘇嬤嬤便回去告訴母親,我明日就回一趟家,讓母親不用記掛我。”


    ……


    修大奶奶梁氏回了鎮國公府,鎮國公夫人早讓人在二門等她了,她一回來便喊她去了榮樂堂。


    見到修大奶奶,鎮國公夫人立即問道:“如何?安親王妃可有透露出些什麽來沒有?”


    修大奶奶看了看自家婆母那一臉的急切之意,心中忍不住有些輕視,先前衛家多猖狂,如今就有多落敗,婆母這個衛家女雖說是已經出嫁,不累及夫家,但原本鎮國公就不得皇上喜歡,再加上內宅中有這麽一個事事苛刻的婆母在,更是讓鎮國公府上的情況雪上加霜。


    而她原本在定親的時候,父親看中的是鎮國公府原來曾是太宗皇帝胞弟的長孫,在宗室之中一向是有些名望的,哪裏知道竟然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就連打探消息這樣的事,都不敢自己前去,偏要她這麽個媳婦拋頭露麵身先士卒,實在是有些太沒用了。


    她想著,神色裏難免就有些敷衍之意:“安親王妃滑溜的跟泥鰍似得,哪裏能從她嘴裏套出什麽話來,想來王爺若不是真的有事絆住了,那就是觸怒了皇上的威嚴,皇上要懲罰他呢。”


    “胡說!”鎮國公夫人柳眉倒立,圓盤似得臉頰氣得更圓了幾分,怒視著她,“你別以為有什麽事能瞞住我,安親王妃再乖覺,她能不擔憂安親王的安危?她若是不擔憂,那便說明她知道內情,她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你比她年長了足足五歲,如何會連這點消息也探聽不出來!”


    修大奶奶心中隻覺得可笑,她便是探聽出了什麽,難道還要一五一十的與婆母講不成?婆母現在一心撲在衛家那裏,若當真被婆母知道了些什麽,還不是要拚了命的保住自己的地位,反觀自己娘家,如今父親剛剛被皇上責罰過,正是萬事小心之際,若是能得知工部的事宜,說不準能夠將聖怒轉化成助力。


    她心中打定主意,嘴裏便越發的拿了這個做借口:“婆母別小瞧了這個安親王妃,她可是能夠將寧國公夫人逼得在殿前被太後杖責的人,就連長寧長公主都不得不為她作證,雖說年紀尚小,但心機卻重,婆母不會不知前些日在定國侯家發生的事吧,她僅憑著一張嘴就將鳳儀公主送進了太廟,這樣的人,婆母拿她年紀說事,她現在年紀是小,但行事已經有了幾分狠辣,等她再大一些,豈不是要將我們這些人都捏在手心裏了?婆母讓我去打聽消息,我又有什麽本事能從她嘴裏得出些東西來。”


    她左說右說都是拒不承認,鎮國公夫人有些氣餒,可她做長輩的,總不能時常跑到侄女家裏去探聽這些事情,她不由的沉思,不然下一次讓二媳婦去試試?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她一想到二媳婦那個木訥的樣子,心中就有些不喜,歎一口氣,還是作罷了。


    修大奶奶瞧見這裏沒她什麽事,她轉身便拿了些東西回娘家了。


    ……


    梁夫人此時正在蘭茗園跟衛斕月說話,因先前鳳儀公主的事,她不得不敲打衛斕月幾句。


    衛斕月自然也明白梁夫人的用意,是以無論梁夫人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她都能麵不改色的垂眸不語,到實在需要說話的時候,才應一兩聲。


    梁夫人見衛斕月這般恭順的模樣倒是滿意的很,嘴角微微一勾,衛家先前那般的花團錦簇,如今還不是落得這樣慘淡的下場,衛斕月先前是那樣的貴不可言,如今卻在自己手心裏攥著,她說東,衛斕月絕不敢往西,即便是衛斕月手裏有什麽東西,也早晚會被她弄到手,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會訓斥過了頭。


    丫鬟稟告說大姑奶奶回來了的時候,梁夫人愣了愣,連忙起身道:“讓大姑奶奶在花廳等我一會子,我馬上便過去,”說著又轉頭吩咐衛斕月,“雖說之前我一直關著你,但也因為你月份大,身子重的緣故,一來讓你收收心,二來也是想著能夠安安靜靜的養胎,你瞧如今你身子便大有起色了,也算是將胎穩住了,往後你要多動動,別總在園子裏悶著。”


    梁夫人說著就要挽衛斕月,一道前去花廳。


    衛斕月輕輕掙脫開,雖還是那副恭順的模樣,語氣裏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今日妾身身子有些疲乏,就不陪夫人遊園了,改日再來與夫人請安。”


    梁夫人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一笑,也不勉強。


    衛斕月溫順的行了禮走了出去。


    木棉小心的跟在身邊攙扶著她的胳膊,慢慢的扶著她往回走。


    直到走出很遠之後,木棉才不甘心的罵道:“簡直就是個老狐狸!明明知道大姑奶奶回來隻要見到姨奶奶總要發一頓脾氣,又是摔東西,嘴裏又罵的十分難聽,卻還想讓姨奶奶頂上去,真是爛了心肝的黑心種子,往後他們一個也別想得了好!”


    衛斕月輕歎一聲,道:“往後這種話還是少說,若被人聽見了,你的小命也要丟了!”


    木棉自是曉得輕重,可她就是替小姐咽不下這口氣,她小聲的憤憤不平道:“從前梁夫人見著小姐,那簡直就跟哈巴狗似得,可要圍著小姐好一頓誇,如今卻是這樣一副嘴臉,實在是讓人惡心到了極點!”


    衛斕月輕輕搖了搖頭,世態炎涼這個詞,自從衛家敗落之後,她是每日都有新的體會的,也不過如此了,而鳳儀表姐那樣的孤注一擲,她是學不來的,至少她不會為了那麽個人,去將自己的一切都搭上。


    她一邊走,一邊想,那個冷清的小郎君,如今也該到了西北馬市了,她一直都知道鳳儀是不可能與他在一起的,而她自己,也八成不能,所以才會看著鳳儀癡纏著他,卻不提醒鳳儀半句,全當鳳儀成全了她的心思。


    沒想到他會對鳳儀這樣絕情。


    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曾喜愛過什麽人,所以她得不到,並不是不夠好,而是他原本就是個冷性之人。


    她將心中跳脫出來的想法努力的壓回去,轉而想到了梁家大姑奶奶梁雪梅的身上。


    嫁到鎮國公府的梁雪梅向來是對梁夫人敬重有加的,不知是因為梁夫人是她名義上的母親,更是因為梁夫人也是她的姨母。


    而她這個時候回來,又不知帶了什麽消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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