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顏姨娘怎麽推搡踢打陳媽媽,陳媽媽都隻是垂著頭,再不多言。


    “夠了!”夏老夫人勃然大怒,狠狠的拍著桌案,“事情都已經敗露了你還敢在這裏狡辯撒野,我看是我們夏家對你太寬容了!把你養的膽子越來越大!”


    顏姨娘大笑起來,笑聲嘶啞淒厲,聽上去異常刺耳,她怒罵夏老夫人道:“你這個老虔婆,自打我入府你就看我不順眼,如今竟然將我身邊的人都買通了,做下這樣的局來陷害我!”


    到了這個時候,顏姨娘還想狡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夏老夫人聽顏姨娘這般辱罵她,臉色驟然一變,伸手就將桌案上頭放置的那盞剛沏好的茶盞砸到顏姨娘身上,茶盞中熱騰騰的茶水潑在顏姨娘的身上,燙的顏姨娘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夏老夫人聽得她的那聲尖利的叫聲,眉間泛起厲色。


    “你這賤貨還敢在這裏倒打一耙,安嬤嬤,將這賤貨拖出去給我狠狠的打,我看是你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顏姨娘自從被灌了那碗毒藥之後,身子就越發的差,若是再被拖下去打板子,隻怕根本熬不住幾板子就會一命嗚呼。


    夏世敬眉頭緊緊皺著,心中想到她的那個秘密,不由的勸道:“母親,您別動怒,這事兒說不準是誤會,如玉她這些日子……”


    “你給我閉嘴!”夏老夫人聽不得兒子為這麽個賤貨求情,惡狠狠的看著夏世敬,“你沒聽晚晚說麽,這個賤貨是要我們一家子的命啊!你還要維護她,你是要我們全家死絕了才甘心麽?”


    夏世敬被夏老夫人嗬斥的不敢再說半句話,可看著顏姨娘的眼神中卻透出一股子痛惜之色。


    安嬤嬤看著夏老夫人一臉的決絕,上前就按住顏姨娘往出走。


    嬋衣開口阻止道:“等等!”


    顏姨娘不能死在夏府,不然若是楚少淵回來,她沒辦法跟他交代,何況顏姨娘之前不知用了什麽秘密來交換,才免除了一死,究竟是什麽秘密她還不知道,這個時候讓顏姨娘死了,往後說不準會有麻煩,況且,有時候人活著要比死了更痛苦。


    “祖母,顏姨娘畢竟是四妹妹的生母,又是抬了貴妾的人,既然她不承認,我們也不好太強迫她,隻不過晚晚有幾句話想問問她。”


    夏老夫人知道嬋衣一向機敏,雖心中不喜,但還是擺了擺手,讓安嬤嬤將人拽了回來。


    “巧蘭這個月出府一共七次,去的皆是寶香齋,每回去寶香齋,都要拿個錦盒回來,偏這次的錦盒無意丟了,”嬋衣將紫彧拿在手裏,慢吞吞的走到顏姨娘身邊,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像隻是在陳述一件事,或者隻是問她一個尋常的問題:“顏姨娘,你說說看,若是巧蘭不是得了你的吩咐去寶香齋,她一個下人,需要來來往往去一個香粉鋪子那麽多回麽?”


    顏姨娘縮在袖子裏的手一抖,沒想到巧蘭這個月去了幾次寶香齋都被嬋衣記得一清二楚,什麽時候這個女孩兒心眼這麽多了?


    顏姨娘眼睛一眯,嘴硬道:“那又如何?她不過是幫我采買些香粉回來,我被你們關在西楓苑,難道還不能讓我做些香粉來打發時間?”


    嬋衣嘴角一彎,她承認就好。


    嬋衣問道:“我倒是很好奇,寶香齋離我們府不說十分遠,但也是有些距離的,出了寶瓶巷子就有好幾家香粉店,當中要說香粉品質最好的當數芳菲館,若說價格最優的是胭脂濃,那個寶香齋卻是兩頭都不搭,在雲浮不顯不露的,不知顏姨娘為何偏要走那麽遠去采買香粉?”


    顏姨娘臉色一變,寶香齋裏頭的秘密,難不成嬋衣知道了?


    嬋衣湊到顏姨娘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原本我不想說出來的,可惜,顏姨娘你太不知輕重了。”


    她說完這句,轉過身來對夏世敬道:“父親可知,寶香齋原是寧國公夫人常氏的嫁妝鋪子麽?如今寧國公夫人亡故,她的嫁妝鋪子被顧大小姐接手打理,上一回在廣安寺,女兒被刺客行刺,就是顧大小姐派的人手,這一回在大佛寺,顧大小姐也想要對女兒下手,隻可惜女兒當時去了大殿上香,未曾留在廂房,反而是四妹妹著了他們的道,而這一切,顏姨娘了如指掌!”


    嬋衣的話一字一句的說完,顏姨娘再也支撐不住,扶著一旁的桌案,瞪著嬋衣,悔不當初,若不是女兒不聽自己的話,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局麵,可真的論起來,卻實實在在是自己害了女兒!


    她一心想要給女兒尋個天家貴胄,沒料到女兒最後的結果要跟自己一樣,去給旁人做妾,她心裏就像是吞了幾斤的黃連似得,從嘴裏一直苦到了五髒六腑。


    夏世敬震驚的看了嬋衣一眼,又轉過頭去看顏姨娘,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他不敢置信的問顏姨娘道:“如玉,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你不知寧國公府跟我們家是對頭麽?你這樣做除了會讓家宅不寧之外,又能得了什麽好處?”


    顏姨娘眼睛一抬,那雙絕美的眼睛裏充滿了恨意,“我能得什麽好處?我能讓女兒嫁個好人家!我能看著你們一個個生不如死!”她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跟怨懟,“我好恨,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聽信你的花言巧語,把自己陷入這樣的絕境之中,若我當初留在宮裏,現在最少也能當個妃位,可我跟了你,你給過我些什麽?連個貴妾還是意哥兒給我討來的!”


    若說之前她對夏世敬的那些冷言冷語隻是冰山一角的話,那現在她的這些話,就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像是之前被捅的那刀終於被她拔了出來,瞬間鮮血四濺,縝密的疼痛感襲來,夏世敬隻覺得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怎麽填補都填補不上,看著這張與那人八分相似的臉,他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在意這張臉一些,還是更喜歡那張臉一些,唯獨心痛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眼睛順著這張熟悉的臉,往上看,那雙絕美的眼睛裏充斥著尖銳的恨意,仿佛要將他撕裂。


    夏世敬連連點頭,笑道:“好,好,沒想到我這麽多年來對你的悉心愛護,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笑話!”


    他苦笑了一聲,再也無法忍受顏姨娘那副怨恨的樣子,抬腳走了出去,將顏姨娘的生殺大權都交給了夏老夫人來處理,既然他對她的好她不屑一顧,那他再留下就當真是笑話了。


    嬋衣在一旁看著夏世敬離去前那張充滿深情,又痛苦萬分的臉,心中真是好不痛快!


    母親那樣好的妻子,父親卻一直視而不見,反而是對著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婦掏心掏肺,也不知父親此刻的心情是哀莫大於心死呢,還是無怨無悔的一往情深呢?


    隻可惜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


    嬋衣看了看吃驚無比的夏老夫人,想來祖母也沒能消化這樣的事情吧,一個被折了羽翼的人,竟然還能做成這樣的事。


    “你這賤貨!”夏老夫人拍案而起,走到顏姨娘麵前直接給了她一個耳光。


    顏姨娘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眼中含著的怨恨衝出,罵了一句:“老虔婆!這次是我大意,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你別得意的太早了,我再如何也是三皇子的姨母,等他回來,我必要你們一個個都生不如死!嫻兒,你記住,就是這些人將娘害死的,你往後即便是做了妾,也不打緊,隻要意哥兒是三皇子,他們就不敢將你如何!”


    嫻衣卻別開了目光,心中對顏姨娘失望透頂,她說出這些話來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這個女兒,她對父親對祖母這般不敬,往後她的婚事她的前程都要被顏姨娘拖累了!她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法子,能夠嫁給簡安傑,往後作為嫡妻出入自然都是極為風光的,可顏姨娘倒好,不說幫她,反倒是拖她的後腿!


    顏姨娘的這句話也提醒了夏老夫人,三皇子雖說現在還下落不明,但看他那般,不像是個薄命的,顏姨娘嘴裏的那個秘密又是那般……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皺了眉頭,不知該如何處置顏姨娘才妥當。


    嬋衣聽顏姨娘對夏老夫人出口不遜,忍不住嗬斥出聲:“顏姨娘,雖說你是父親的妾室,不該我來教訓你,但你這般辱罵祖母,卻是我不能不管的,安嬤嬤,你替我掌她的嘴,既然她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便幫她管管!”


    安嬤嬤早就不耐煩顏姨娘這般張狂的模樣,拿了掌嘴用的木板就打了上去,直到顏姨娘兩頰出了血,嬋衣才喊停。


    她跟夏老夫人道:“既然這事兒已經真相大白了,按照晚晚的意思來說,眼見著天兒漸漸的暖和了,我們家裏的家庵也該修繕修繕了,不如讓顏姨娘去家庵住段日子吧,省的咱們給四妹妹議親的時候,旁人說起四妹妹的生母,咱們沒個說法。”


    顏姨娘敏銳的捉到嬋衣話裏的議親二字,她忍不住看著嬋衣,又看了嫻衣一眼,這才發覺女兒麵上雖然有委屈之色,卻沒有怨毒,她心頭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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