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官們麵麵相覷,那個兵士原本還想說什麽,見皇帝已經轉向了內殿,隻好跟朝官們一同出了乾元殿。


    皇帝回到內殿之中,將手中捏著的已經變形的戰報狠狠的甩到地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內殿中掛著的美人像前,靜靜的看著畫中的人,整個人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看著看著就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畫中美人,臉上的表情似痛苦又似迷茫,清冷的眼中湧動起一絲暖意。


    許久,皇帝收回手指,大聲道:“傳魏青進來。”


    趙元德恭聲應是,退了出去,再進來,身邊多了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


    男子單膝跪地,恭敬的將一封密函呈給皇帝,皇帝接過密函迅速的看了幾眼,清冷的臉上帶了絲笑容:“……王玨也算是磨練出來了,這樣微小的細節也能察覺到不妥,既然他們跟朕要兵馬,朕便給他們十萬兵馬,若是十五萬人都勝不了區區十萬人,他們也不必跟朕說什麽忠君愛國了。”


    魏青點頭應聲,就聽皇帝感歎了一句,“可惜老三才回來,竟然連年都不能陪著朕一起過……”說著搖搖頭,“罷了,魏青,你隨行保護老三,若是有什麽情況,千萬記得先要保住老三性命,再說其他!”


    魏青心中一跳,見皇帝揮了揮手,他躬身退了下去。


    趙元德上前問道:“皇上,您看早膳是擺在哪兒吃呢?”


    皇帝起身走出殿外,邊走邊道:“去東宮。”


    趙元德急忙拿了大氅跟了上去。


    東宮此刻一片靜謐,顧奕的傷勢微微有了些好轉,燒已經徹底的退了,傷口的腫脹用肉眼能夠看到消除了一些,不再是之前的那般可怖,簡安禮邊幫他塗抹膏藥,邊測量他的體溫,十分認真。


    皇帝剛進來,就看到明明隻有十三四歲大的少年,卻神情冷靜淡然卻十分專注的給顧奕治傷,沉靜之中帶了些孤高,卻奇異的和諧,皇帝不由的多看了簡安禮幾眼。


    用手支著桌案睡覺的楚少淵手肘支撐不住,頭歪了下來,忽然一個警醒,眼睛睜開,一眼就看到立在一旁的皇帝,周圍的幾個宮人都跪倒在地上,不敢說話,隻有簡安禮一心一意的給顧奕療傷,沒有注意到屋子裏的動靜。


    楚少淵急忙站起來,給皇帝行禮,順便拽了簡安禮一把,簡安禮發覺之後,急忙下了暖炕行禮,皇帝笑著讓他們起來,問了問顧奕的情況。


    楚少淵邊打起精神小聲的將顧奕的情況說了一遍:“……昨天夜裏十分凶險,最危急的時候王院士都摸不著顧世子的脈搏了,卻還是被安禮公子從鬼門關裏拽了回來,又將傷口打開重新縫合了……兒臣就說兒臣的法子不能保證奏效,果然,若不是安禮公子,隻怕顧世子早危急了。”


    幾句話幫簡安禮在皇帝麵前爭到了一個好印象,皇帝笑著點頭,看向簡安禮的眼睛裏帶著幾分讚賞:“沒想到簡峰揚那樣不著調的人也會養出你這麽出色的兒子,很好。”


    皇帝誇讚了幾句,看了看暖炕上的顧奕,果然是比之前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些紅潤,皇帝轉過頭看向簡安禮,打量了他半晌,越看越滿意,問道:“朕看你未曾弱冠,可有小字?”


    簡安禮恭敬的答道:“尚無。”


    皇帝笑道:“朕賜你‘子安’二字,希望你以後為人處世也如同這兩個字一般,高風亮節。”


    簡安禮臉上帶了些錯愕的神情,卻還是不卑不亢的跪下謝了恩,讓皇帝暗暗地點了點頭。


    皇帝在屋內巡視了一圈,沒看到太子,皺眉問道:“你二哥呢?”


    楚少淵愣了愣,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見門口的錦緞門簾被人挑起,太子大步跨進來。


    太子昨夜睡的很好,一大早又跟太子妃廝混了一會才磨磨蹭蹭的起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他原本是過來看看顧奕有沒有被治死,也好盡早的推卸責任,一進門就看到皇帝立在殿中,他急忙行禮,看了眼楚少淵,發現他的臉上臉色不太好看,又看了眼簡安禮,發現簡安禮臉上也沒有表情,瞬間他便想到,定然是顧奕出了什麽問題,他心中冷笑,探頭去看他們身後暖炕上的顧奕。


    皇帝冷聲問道:“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太子平聲道:“昨夜兒臣守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了一會兒……”說著抬頭看向皇帝,語氣裏帶了焦急之意,“顧奕他,是不是治不好了?父王,老三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人,把顧奕治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皇帝怒氣翻滾,太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自然知道太子這番話裏頭的含義,他氣的抬起手來狠狠的給了太子一個耳光,大聲罵道:“你這個逆子!你將人傷得這樣重,還有臉去睡覺!你給我滾出去!”


    太子被打蒙了,正對上皇帝暴怒的神情,當下心中惴惴,不敢爭辯一句,急忙退了出去。


    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的顧仲永,忽然聽到一聲暴喝,將他瞬間驚醒,一睜眼就去看顧奕的情況,看到顧奕胸口微微起伏著,傷口也比昨日消了好多,心下微安,再一回頭,就看到了楚少淵身旁那個一身明黃衣飾的皇帝。


    顧仲永急忙趿鞋就要起身行禮,被皇帝一把按下,溫聲道:“不拘這個禮,你擔心了一晚上,能睡就好好睡。”


    顧仲永心中感慨,皇帝有多久沒有用這樣溫和的語氣與他說過話了?五年,十年?還是更久?他隻記得皇帝還在潛龍的時候,經常與他談論心事的,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各自有各種的立場跟選擇,他有時候都記不清,究竟是皇帝舍棄了他們還是他們舍棄了皇帝,各自為了那一點利益,在時光悄然的翩躚中,變得麵目全非。


    顧仲永安穩的躺在美人榻上,皇帝親手將毯子給他蓋在身上。


    一個小內侍匆匆進來稟告:“皇上,寧國公府的人遞了話進宮,說是寧國公夫人昨夜忽然暴斃而亡,請國公爺回府一趟。”


    皇帝的眼睛瞬間變得十分冰寒,盯著顧仲永的神情中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顧仲永渾身一麻,止不住的後悔起來。


    皇帝卻在下一瞬間帶了笑容,輕聲安撫:“既然愛卿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就先回去治喪吧,顧世子這裏有我來照應,放心便是。”


    皇帝這句話裏既沒有警告也沒有暗語,顧仲永將眼睛低低的垂了下去,再不敢看皇帝一眼。


    皇帝嘴角帶著一許冷然笑容,轉身出了東宮,沉聲吩咐道:“將沈葳,蕭睿,謝硠寧傳到乾元殿。”


    趙元德忙讓小內侍去傳人了。


    皇帝回了乾元殿,手中捏著一隻印章把玩著,等人到了,在尚文閣中商議了兩個時辰,才擬定了聖旨,頒了下去。


    兩道聖旨同時發放,雲浮城中驚起不小的浪花,幾家歡喜幾家愁。


    ……


    消息傳到夏府的時候,夏嬋衣手裏正挑著一股紅色絲線穿針引線,手腳麻利的打了個結,繡著準備讓楚少淵帶給夏明辰的腰帶。


    蕭清聲音清晰的將話娓娓道來,卻讓她聽得心驚肉跳。


    “……聽說寧國公夫人昨天晚上忽然暴斃而亡,今日晌午的時候,皇上連著發了兩道聖旨,第一道是責令太子與楚少淵率十萬大軍一同前往西北增援雁門關的,第二道是提升了寧國公做川貴總兵,皇上擬旨的時候我阿爹也在,皇上的原話是說,太子大了也該放出去曆練曆練了,這次就是好機會,點了我大哥做先鋒,先將糧草送過去,楚少淵跟太子隨後過去,近幾日就得動身……”


    嬋衣心中大為驚訝,前一世川貴總兵最後是蕭清的大哥蕭洌做了的,畢竟蕭洌對川貴一帶十分熟悉,而且又在平亂之中有功,最後熬啊熬的終於坐到了總兵的位置上。


    而這一世的川貴總兵居然會是寧國公,這一點就讓人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而且寧國公夫人居然就這麽輕易的死了?暴斃而亡,當真是個好借口,這樣既遮掩了皇帝的那四十杖刑,又解決了寧國公府內宅的是非,想必皇上頒這道聖旨的時候,也有一絲補償的用意在裏頭吧。


    隻是寧國公夫人的那四十杖刑,當真會導致她最終傷重身亡麽?雖然四十杖刑聽上去很多,但要看被責罰的是什麽人,像寧國公夫人這樣的外命婦,宮人們下手的時候,難道心裏就不知道輕重麽?


    嬋衣沉默良久,看了看蕭清,“清姐姐,你覺得皇上讓寧國公做川貴總兵,是在補償寧國公麽?他的夫人畢竟是被皇上責罰了,才會……”


    蕭清搖了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為總兵是那麽好當的?川貴內亂剛平,一大堆的事務要處理,讓熟悉內情的人去管理,不出三五年就會穩定下來,可寧國公的人脈都在雲浮和南直隸地帶,川貴那邊半點勢力都無,他要想將川貴的局勢穩住,必然要耗費許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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