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徹沉思片刻低聲道:“若皇上真有這個打算,意舒的處境就很危險了,去東南是大大的不妥,東南沒有衛家的勢力,那麽意舒在東南出了什麽事,就跟衛家沒有半點關係,這個時候伺機而動的人一定會有許多。 ”


    東南是秦伯候的地方,秦伯候與衛家向來沒有交集,可這也是明麵兒上頭,若是私底下有點什麽,楚少淵去東南必定是危險重重的,這個時候倒是不如留在宮裏,至少相對而言安全一些。


    楚少淵夾了一筷子鬆鼠鱖魚,放到嬋衣麵前的小碟子裏,微微點頭。


    事實上,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奈何他在宮中沒有什麽勢力,早前母妃留在宮裏的人手,基本上都被清理幹淨了,所以他也在猶豫。


    謝翾雲彎腰從地上拾起來折扇,拍了拍上頭的灰塵,搖了搖頭道:“意舒留在宮裏也不妥當,宮裏雖說一半是皇後的勢力一半是太後跟姑母的勢力,但是即便姑母在有些事情上能護住意舒,可皇後卻是嫡母,皇後去插手安排意舒的事,可以說是名正言順,意舒根本反抗不了。”


    皇後占了個理字,理所應當,若是皇後不想要楚少淵過好了,隻需要從小事上下手,就能夠擾亂了楚少淵的生活。


    前有狼後有虎,去不得東南,留在宮中又會有皇後虎視眈眈的注視,一時間,謝翾雲跟夏明徹陷入了沉默之中。


    嬋衣皺了皺眉,輕聲提醒道:“去不了東南曆練,可以去西北啊。”


    謝翾雲隨口道:“你這是什麽餿主意,西北那可是衛家的老巢,去了西北意舒能舒心才……”他話說到一半猛然住了口,眼睛一亮看著嬋衣,“對,去西北!”


    她輕輕的一句話,幾乎是讓他們二人醍醐灌頂,瞬間讓前景一片光明起來。


    既然皇上要收回西北兵權和馬市,隻讓太子一個人過去,能夠動手腳的地方太多了,賬麵上頭,人手布置上頭都能夠安置自己人,即便是收回了兵權,那些人也是信服衛家,而不是皇帝,如果加上一個三皇子,太子未必敢明目張膽的在西北動手腳,


    何況,西北是衛家視為囊中之物,楚少淵去了西北,衛家就是想動手,也不敢在自己的地盤上讓這個皇子出什麽問題,反倒會恭恭敬敬的把他供起來,再加上太子要維持他寬厚仁德的名聲,也不會讓楚少淵受委屈。


    夏明徹撫掌笑道:“這倒是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那意舒要想辦法跟太子一同前往西北了。”


    楚少淵點了點頭:“父親曾經問過我,西北與東南,讓我二選一,我一直在思考,這兩個地方最大的區別在於什麽,今日正好送大哥出城,來與你商議一番,事實上近日我也有這個打算。”


    嬋衣大驚,皇上竟然讓楚少淵選擇東南和西北,那就是說皇上是真的要讓楚少淵對上衛家了,可楚少淵才剛回宮,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少年,他對上衛家能討得什麽好處?即便是要打壓衛家,宮裏也有別的皇子可以抬舉,皇上卻偏偏抬舉了楚少淵這麽一個剛剛回宮,連站都沒有站穩的皇子。


    前一世的楚少淵在去了西北之後,短短幾年內收複了馬市與兵權,還將韃子打回了紅雲大山之中,雖然傷亡也不小,但卻讓韃子元氣大傷,最起碼數十年內不會再來侵犯。


    上一世,皇帝可是將兵權和馬市都放到了楚少淵的手中,種種舉動在外人眼裏,無疑是對楚少淵的寵愛,楚少淵從西北回來之後,用手中握著的一份太子通敵叛國的證據,斬殺了太子。


    大家都在私底下議論,這證據是假的,太子畢竟以後是要登基做皇帝的,他通敵叛國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而皇上在這件事裏,卻意外的保持了沉默,既沒有責備楚少淵,也沒有安撫衛家,反倒是封了楚少淵一個安親王的爵位。


    衛氏一族的勢力在西北已經被瓜分殆盡,加上太子一死,皇後又在宮中自縊而亡,衛家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如同一隻流盡的蠟燭晃晃悠悠的,火星子蹦了蹦,就滅的一幹二淨了。


    可這件事卻怎麽都透著一股子詭異,就如同三表哥剛剛所說,皇上做事,一個眼神一個舉動都有深意,他這樣抬舉楚少淵,其中又有什麽含義呢?


    她忍不住開口道:“你要小心,衛家不能明目張膽的動手,卻可以讓你吃暗虧。”


    楚少淵輕輕伸手過去,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傳來的溫熱讓她帶著涼意的手瞬間溫暖起來。


    “不用擔心我,即便他們想要動手,也要看看我的身份,而且我也不會坐以待斃的。”


    嬋衣看著少年明亮的眸子,忽然隱約有種感覺,他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


    夏明徹見自家妹子一臉的擔憂,也出聲安撫道:“左右大哥也在西北,總能護得周全的。”


    嬋衣皺了皺眉,大哥是個武人,與蕭沛耳濡目染,性子也是像了個十成,上一世的大哥並沒有去西北,這一世去了西北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


    “要是你去西北,身邊能有大哥,沛二哥跟安禮公子這樣的武藝好的人在,就不用擔心了。”


    這是她目前為止能夠想到的武藝最好的三個人,這樣就不怕他們會明裏暗裏的下毒手了。


    腦子正亂著,就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夏明徹!你在不在?”


    雅間裏的人頓時一愣,嬋衣看著夏明徹,怎麽感覺這個聲音這麽耳熟?


    隨著雅間的門一開,像是進來一團火焰一般,火紅色的胡服,大辮子甩啊甩,額間還綴著一顆大大的紅寶石抹額,不是蕭清又是誰?


    蕭清定睛一看,發現嬋衣也在,笑嗬嗬的說道:“晚照也在啊。”


    嬋衣簡直是有些驚奇了,似乎她近幾次出門都能遇見蕭清,“你怎麽來了?”


    蕭清笑道:“我正好在對麵的巷子裏吃餛飩,一眼就瞧見你們家的馬車,還以為是夏明徹在八仙樓裏頭吃飯呢,餛飩才上來,我吃了兩個就跑過來了。”


    蕭清先看到的是夏明徹,然後是嬋衣,最後才是謝翾雲跟楚少淵,眨了眨眼睛,想起來近日雲浮城中關於楚少淵的傳聞,嘟噥了一句:“三皇子跟謝公子也在呀。”


    看嬋衣身邊沒位置了,便自覺的坐到夏明徹的旁邊,隨意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肴,驚訝的嚷了一句:“花膠煲雞!你們居然點的到這道菜,我每回來都說限額的已經售完了。”


    她說著拿起一旁空著的碗,用湯匙盛了滿滿一碗湯,端起來喝了兩口,嘴裏嘖嘖稱讚道:“味道果然是很香,怪不得每次來都沒有。”


    雅間的幾個少年都被蕭清這般大大咧咧的模樣鎮住了,就是男子都不如她這般豪放。


    嬋衣回過神來,用帕子掩住嘴,笑了笑,“清姐姐最近可好?聽大哥說沛二哥入了燕雲衛,日子好過麽?”


    蕭清放下湯碗拿筷子去夾蝦仁,不在意道:“他啊,自從進了燕雲衛之後,每天回來都是鼻青臉腫的,我以前進宮伴讀的時候都不知道,原來燕雲衛裏都是好打架的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他武藝太差,還是別人武藝太高。”


    鼻青臉腫?嬋衣皺眉,她以為穿小鞋應該是給他指派一個什麽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卻沒想到直接是身體上的折磨。


    楚少淵輕輕咳嗽一聲,道:“你們可能還不知道,蕭沛是被分到了東宮,負責的是東宮的安全,可他卻跟旁人不同,他是被分到了太子近衛,算是太子的陪練,也就是俗稱的,人身靶子,每日跟太子喂招的。”


    原來如此,作為與太子喂招的侍衛,能夠每天鼻青臉腫的回來,沒有在身體上有別的損傷,就算是不錯了。


    嬋衣問道:“難道沒有其他法子讓沛二哥調出來麽?況且,太子不是以寬厚仁德著稱的麽?怎麽還會對侍衛下這麽狠的手?”


    楚少淵搖了搖頭:“既然是喂招,就難免會有誤傷,貼身的肉搏更加如此,太子在武藝上對自己要求很高,每日喂招的不止是蕭沛一人,也有其他人,所以他這點傷,算不得什麽。”


    謝翾雲搖著折扇,補充道:“我回去問過我爹,能直接進燕雲衛的都是世家子弟,自然不會有人為難,而一些寒門子弟的話,就要給上峰一些甜頭,否則會按照家世等級三六九品來劃分差事,能夠分到太子那裏,也是看在蕭老將軍的麵子上。”


    蕭沛的上峰,也就是陳繼昌了,果然是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奴才,安北候那般功高蓋主好大喜功的人,門生也是這般陰險狡詐,若是沒有蕭老將軍這樣的名將在,恐怕蕭沛現在的處境要更加的差吧。


    謝翾雲又輕輕的說了一句,“這樣看來這個陳繼昌在討好人心上還真是有一套。”


    夏明徹對於陳繼昌此人知道的不深,想了想對楚少淵道:“陳繼昌既然是燕雲衛統領,那他每日應該會在宮中巡視才是,如果有機會,接近他身邊的人。”


    楚少淵笑著道:“放心吧,過段時日,差事下來了,我去跟太子要人,想必他不會不給的。”


    既然是皇子出行,自然是要配了侍衛在身邊的,他沒有侍衛,跟一向寬厚的太子要,太子拒絕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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