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辰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衫,忿然道:“我打他還是輕的了,怎麽?許他傷得我家人,就不許我傷他?”


    “大哥說的對,”夏明徹在旁邊幫腔道:“我們夏府家風不好,你們寧國公府的家風又好到哪裏去了?莫非寧國公府的家風就是恃強淩弱仗勢欺人,徹算是開了眼,長了一回見識。 ”


    白衣少年卻不看他們倆,反而走向站在一旁的夏明意,斂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帶著寒意,語氣輕蔑:“不過是傷了個庶子罷了,用得著大驚小怪的麽?剛才我弟弟不是已經賠給你銀子了麽,怎麽?嫌不夠?我這裏還有些,都拿去吧!”


    說著從袖袋中掏出一荷包金瓜子,稀稀落落的扔到他的麵前。


    這下子就連一旁的簡安禮都瞧出來了,這少年是衝著夏明意來的!


    夏明意抿著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像夏明辰那樣暴怒,也沒有像夏明徹那樣反唇相譏,隻是用那雙比寶石還要瑰麗的眸子靜靜的看著那個少年,整個人忽然升起一種威嚴,帶著幾分肅殺之氣,讓他忍不住心驚。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嬋衣從未見過夏明意被人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明明前一刻她還覺得他蠢笨的要命,恨不能好好罵他一頓,可這一刻見到他被這般羞辱,心裏卻難受極了。


    “你太過分了!”她忍不住出聲,麵頰通紅的指著白衣少年,氣得發抖,“你以為你是誰?就是把你賣了你都賠不起我弟弟的一根毫毛!”


    夏明意側過頭愣愣的看著嬋衣,原本冰冷的心,漸漸湧上暖流。


    白衣少年卻大聲笑了,“我堂堂寧國公世子,你說我賠不起一個庶出的雜種?”


    而夏明辰的怒火徹底爆發出來,夏府的人,哪怕是他最不待見的夏明意,他也不許旁人這般踐踏!他一把攥住白衣少年的衣領,拳頭一揮就要狠揍少年,被夏明徹死死拽住。


    夏明徹壓抑住心中的憤怒,沉聲道:“寧國公世子,照你方才所言,傷了人隻要賠了銀子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是麽?”


    白衣少年淡笑不語,不回答他的話,夏明徹也不在意,轉頭對夏明辰道:“大哥,父親平日裏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若是兄弟姐妹間有人受了欺負,就要做兄長的出這個頭,既然寧國公的家風是傷了人隻需要賠些銀錢了事……”


    夏明辰立刻明白了弟弟的意思,鬆開攥著白衣少年衣襟的手,將他往後一推,動了動手腕,咧嘴一笑,“既然寧國公的家風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一拳揮上顧奎的臉,顧奎剛閃開第一拳,第二拳就緊跟而上,夏明辰似乎能預料到自己閃避的方向,總是在他剛有動作,拳頭就砸了上來,除了第一拳沒挨實之外,剩下的幾拳結結實實的挨了個遍,他剛要拔刀,就被蕭沛一把揮了下去。


    寧國公世子見庶弟一直被打壓,微微皺眉,見昔日好友插手,忍不住問道:“蕭沛,你也要攪合進來麽?”


    蕭沛一把將顧奎掛在腰間的彎刀奪下,不在意的隨手一揮,彎刀直直刺進距離寧國公世子腳尖隻有半寸的地方,“顧奕,你不覺得你有些仗勢欺人了麽?我們比武原本就不該傷及無辜,更何況你弟弟傷了人家府裏的少爺小姐,卻還理直氣壯地羞辱人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


    “……遙想當年,寧國公馬上安天下,他應該沒想到在他三代以後子孫會是這樣的光景吧。”


    顧奕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漲得臉色通紅,抬起眼睛怒視著他,“蕭沛,你這是什麽意思?”


    蕭沛聳了聳肩,不再多言。


    夏明辰痛痛快快的把顧奎打成了個豬頭,才收了手,嬋衣遞過一條溫熱的手巾給他,眸子中含著璀璨的光亮,笑道:“大哥哥快擦擦手,手疼了吧,等回家記得用艾葉熏一熏,去去晦氣。”


    顧奎氣的咬牙切齒,夏家都是些什麽人啊,被打的人是他,疼的也是他,還用艾葉熏一熏,難道他是什麽汙穢之物不成?他伸手指著嬋衣,罵罵咧咧:“你這小娘養的,敢……”


    夏明徹冷冷打斷道:“寧國公府可真是好家教,府上的公子竟然當著這麽多人辱罵我胞妹,不知你又是什麽東西養出來的?”


    夏明辰聽到顧奎這般辱罵自家妹子,剛平複的火氣又蹭的竄了上來,劈裏啪啦一頓巴掌將顧奎那張豬頭扇的更腫脹了幾分。


    顧奕的臉上徹底沒了笑容,臉色鐵青的瞪著他,眼角眉梢透出凜冽之色,“你們確定要與寧國公府作對麽?哪怕賠上你們整個夏府?”


    夏明徹一彎唇角露出一個溫文儒雅的笑容,溫聲道:“世子爺此言差矣,舅舅曾教誨過徹,若是以德報怨無濟於事之時,便隻好以暴製暴了,今日之事就是告到皇上那裏,世子爺也是不討好的。”


    說著伸手將錢袋子取下,隨手丟在顧奎麵前,“喏,照貴府家風,我大哥出手略重了一些,這袋銀子是四十兩,好好找個大夫瞧瞧病症,別舍不得用,萬一落下什麽毛病就不好了,哦,還有,你就不必謝我們了。”


    “噗嗤”一聲,蕭清再也憋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顧奕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伸手指著夏明意,“你給我等著!”說完,一摔袖子走了。


    而像個豬頭一樣的顧奎則是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也捂著臉回到了對麵的棚子裏。


    蕭清對著那兩個背影,狠狠的做了幾個鬼臉,“沒想到寧國公世子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仗勢欺人的公子哥,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說完轉頭看著嬋衣,見嬋衣蹙著眉頭,不由的問道:“晚照,剛剛藥上的急,你的傷口怎麽樣,還疼不疼?”


    嬋衣笑了笑,說了句“不疼了”。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簡安禮將藥箱拿出來,示意嬋衣的手腕放到枕巾上,嬋衣無奈,隻好任由他把脈,隻是眼睛卻滴溜溜的盯著夏明徹,仿佛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二哥。


    心中腹誹,誰說二哥哥的性子是沉穩淡然了?


    分明是這樣圓滑狡賴,一張嘴就將顧奕跟顧奎殺了個片甲不留。


    夏明徹見自家妹子睜著雙溜圓的眼睛看著自己,好笑的伸手揉著她的發頂,“你說你,好端端的坐在這裏也能惹來災禍。”


    嬋衣眨巴了幾下眼睛,委委屈屈的道:“我怎麽知道。”


    蕭沛沉吟道:“那個顧奎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用另外一種更輕鬆的方式贏了宋雲楓,卻偏偏要用這樣暴烈的招數,我看他為的就是將宋雲楓的寶劍擊飛出去。”


    “……隻是,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呢?”蕭沛自言自語,隨後想到什麽,轉頭問夏明意:“你之前是不是與他結過仇?所以他才這樣報複你?”


    夏明意搖搖頭,“這是我第一次見顧奕跟顧奎,以前從未見過他們,何來結仇一說?”說到這裏,他琥珀般的眸子發深,心裏十分清楚,他們是衝著他來的,他從顧奕的眼裏看到了敵意跟殺氣。


    “不應該呀……”蕭沛停頓下來,想了許久卻始終不明白,忍不住說道:“我從小跟顧奕一同在宮裏做皇子的伴讀,直到十一歲那年發了痘才沒再進宮伴讀,據我所知,顧奕並不是一個這樣的人,今天他很反常,到底是為什麽……”


    夏明辰開口道:“大概是要維護寧國公府的麵子吧,人長大了自然會跟小時候有差別的,你想這麽多做什麽?”


    嬋衣之前與夏明辰、夏明徹說過夏明意的來曆,所以這一棚子的人,隻有他們四個最清楚,為何顧奕會對夏明意有這樣的敵視。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衛府老夫人是寧國公府國公爺的姑母,兩家從祖上來看就一直走的很近,當今太子是衛皇後所出,四皇子是寧國公胞妹賢妃所出,衛氏一族其中也包括了寧國公在內,再加上兩家本就是親戚,所以今天由顧奕過來試探夏明意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這一世,居然有這麽多的事情開始不一樣起來,嬋衣看著夏明意,心中隱隱約約的為他擔心。


    夏明意察覺到她擔憂的目光,眼裏透出柔和的光,朝她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小廝夏玖急匆匆的跑過來,說了句,“大爺,沛二爺,簡公子,馬上就輪到你們了,司儀的教官已經開始在排了。”


    簡安禮收起藥箱,低聲叮囑了幾句,這才跟夏明辰、蕭沛往比武台那邊走去,


    這邊的喧鬧剛落下帷幕,那邊的吵雜卻剛拉開帷幕。


    顧奕坐到椅子上,接過小廝遞來的暖手爐,旁邊的少女湊頭過來,嘰嘰喳喳問道:“怎麽樣?他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顧奕微微沉思,然後叫了聲“少涵”,那個漫不經心的少年轉過頭看著他。


    “那個人,我不能確定是不是,但很像特別像,尤其是我罵他的時候,他不說話不反駁,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看著我,可身上的那股氣勢騙不了人,他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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