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許是因為酒的關係,又或許是已經習慣了楚越的厚臉皮,總之從衛生間出來後的夏冰,不再如先前那般冰冷,也沒有之前那樣容易動怒。


    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況麵前還有這樣一個時不時巧笑嫣然的大美人。


    甲板上,一首《東風破》輕柔響起,低折婉轉的歌聲,如同夜色中的情人在低低吟誦相思之苦,又如孤獨無助的旅人在對酒傾訴,隨著遊輪的輕輕晃動,營造了一種極為旖旎的氛圍——


    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


    我在門後假裝你人還沒走,


    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


    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


    水向東流時間怎麽偷,


    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


    楚越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手中的酒杯也開始搖晃不定。


    兩隻酒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臉帶桃花的夏冰媚眼如絲,看著楚越,問道:“姓楚的,你酒量不行啊,才喝了這麽點就醉啦?”


    楚越想瞪眼,想拍胸脯,但分明卻顯得綿軟無力,他努力抬起那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子,極為豪氣地喊道:“誰……誰醉了?”


    夏冰眼裏閃過一絲鄙夷,輕笑道:“那就繼續喝?”


    楚越笑道:“喝,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人相陪,喝死了也值得啊!”


    “幹!”


    “幹!”


    兩人杯中酒又是一口喝掉。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楚越已經趴在了桌上,拿著酒杯的手垂在桌子邊,跟著音樂一起輕輕哼唱了起來。


    女服務員緩緩從綠植後麵走了進來,腳步如貓,悄無聲息。


    她手裏端著的托盤上,擺放著幾副刀叉,在燈光的輝映下閃爍著點點寒光。


    甲板上,另外幾桌客人似乎已經吃飽,拉起凳子緩緩站了起來。


    隻是每個人手中的刀叉,都沒有放下。


    刹那間,整個甲板殺氣彌漫,寒光點點。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咣當……”


    楚越手中的酒杯清脆落地,如同驚雷般,讓每個人心裏都是一緊。


    東風破,殺機起!


    女服務員動了,手中的叉子帶著一股肅殺之意,猛地紮向楚越的脖頸。


    夏冰的心驟然一緊,想到了下午這個家夥的那句“我喜歡你”,鬼使神差地,她突然脫口而出一句:小心!


    這一瞬間,楚越那垂在桌上的手突然間顫抖了一下。


    隻是,鋼質的餐叉已經到了他的頭頂。


    夏冰突然尖叫著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高考那年,夏冰遭受了連番打擊,先是開車出門的爸媽慘遭車禍,媽媽重傷不治,離開了人世。


    此後,爸爸終日借酒消愁,鬱鬱寡歡,生意也無心打理,瀕臨破產邊緣,家裏整日被人逼債,那些人甚至揚言要是還不出來,就抓她去賣肉還債。


    爸爸托了許多關係,將她送到了國外,不久就傳來了父親跳樓自殺的噩耗。


    她沒有趕回青江,而是在國外一個人努力生活,學經營、學管理、學企劃、學公關,最後甚至加入了名為血骷髏的殺手組織。


    然後,她就帶著耀眼的學曆和光環,過五關斬六將,一路從應聘大軍中殺進了越梵集團,這幾年她沒日沒夜,又做到了企劃副總監。


    她原本沒有想過要過要殺人,因為她很清楚憑自己這點本事,不要說殺楚東流,就算是要殺終日混跡在不夜城的楚越都是笑話,一旦打草驚蛇,那麽她多年的隱忍就將付諸東流。


    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選擇了蟄伏,在越梵集團一步一步向上爬,等待著每一個時機的到來,一點一點地將越梵集團逼到絕境,讓楚家的人也嚐嚐她當年家破人亡、痛苦絕望的滋味。


    她又怎麽想到,血骷髏的人竟然會來到青江,又怎麽想到消失了三年的楚越,竟然直接回來接手越梵集團,又怎麽想到軒轅竟然給自己創造了如此好的接近楚大少爺的機會?


    她想不明白,就隻能將這當成是冥冥中的天意!


    可是,真要看著他死,她突然又有些後悔了。


    “姐姐,你真好看,等我長大了嫁給我好嗎?”很多年前,她才進入越梵集團上班沒多久,那個一臉稚嫩的少年在門口遇到她的時候,笑得很燦爛。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燦爛的笑容一直溫暖著她孤獨的內心,而這張笑臉的主人,在多年後的今天下午,竟然再次說了同樣意思的話。


    “你真好看,我喜歡你!”


    夏冰很清楚,她還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對一個人動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仇家的兒子。


    隻是這麽多年,那個燦爛的笑容已經成了她治療孤獨的依賴,她隻是不忍,不忍親手將它扼殺!


    “不過也好,越梵集團也差不多快完了,你又是他的大兒子,你死了,相信他會很絕望、很難過,那麽自己的仇也算是報了。”


    “既然報了仇,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再活下去了,欠你的這個笑臉,到了那一邊,我再還給你!”


    夏冰淚流滿麵,淒楚地睜開眼睛,想要站起來離開這裏。


    隻是她剛睜開眼,就看到那個趴在桌上明明已經昏迷不醒的家夥,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呢。


    “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有心情笑!”夏冰歎了口氣。


    “噗”


    一聲悶響,離楚越脖頸隻差一公分不到的餐叉,竟然脫手而飛,那隻握著餐叉的手腕上,一張撲克牌深深沒入骨肉中,被鮮血染得通紅。


    與此同時,甲板上傳來激烈的打鬥,沒多久就安靜了下來。


    一名黑衣男子緩緩地走上了甲板,俊朗的麵容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手中的撲克嘩啦啦地翻飛著。


    女服務員手捂著滴血的手腕,麵色蒼白地朝著黑衣男子那邊看去,當她的目光落在黑衣男子後麵那人身上的時候,如遭雷擊般變得驚恐絕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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