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豌握著手機的指腹不自覺收緊,她站在馬路上,遠處有鳴笛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意識回過,沈豌立刻退到路邊的安全地帶。


    她蹙了蹙眉,語氣裏透著疏遠,問道,“有什麽事嗎?”


    那頭,華堂客氣的詢問,“太太,可否和你見一麵呢?”


    沈豌卻冷漠拒絕,“有什麽事,在電話裏說。”


    空氣裏緘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華堂回應,“好。”


    本能的直覺,沈豌覺得,華堂打來這通電話的時候,陸則深應該就在旁邊。


    華堂語氣直接,問她,“太太,最近是否在為找工作發愁?”


    瞳孔微縮,沈豌腦海中忽然蹦出了一個想法,一個之前她都沒有聯想過的念頭。


    可這一刻,華堂的來電分明回應了這個假想。


    沈豌聲音抬高,“是陸則深——”


    “不。”


    然,還未說出的話,被華堂驟然截斷。


    華堂知道她想說什麽,沒有給她繼續下去的機會。


    華堂打來這通電話,意思很明確,他直接表達道,“太太,陸總請您來鼎盛工作。”


    沈豌心尖兒揪緊,已經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陸則深做的。


    陸家,鼎盛,陸則深這個名字,在江州就是神邸般的存在。


    他的一句話,誰敢說個不字?


    別說這些中大型企業,隻怕就連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畫社,也不會輕易收她。


    陸則深在逼她。沈豌恍然間想到了那晚的晚宴,跟在陸則深身邊的肖雲箏……


    那個像極了她的女人。


    她該怎麽評價陸則深呢?


    說他對自己用情至深嗎?


    既然用情至深,為什麽又偏偏寵著另外一個女人。


    可若說到絕情,隻怕他也不會找到一個和她那般相似的人。


    “鼎盛?”沈豌輕蔑的笑了,心底發寒,“我是一個畫家,鼎盛一個投資企業,需要我做什麽呢?”


    華堂回,“陸總身邊需要一位秘書。”


    笑聲裏含著濃烈的譏誚,沈豌拒絕的果斷,“抱歉,我不會去的。”


    說完,她已經準備掛斷電話了。


    可那頭,華堂忽然壓低了聲音,“太太……”


    頓了頓,他半是勸慰的說道,“很多事不是那麽絕對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答應。”


    “江州,不會有企業收你的,除了鼎盛。”


    他在講述一個事實。


    仿佛現在,除了迎麵陸則深的逼迫,她就沒有半分退路。


    沈豌沉默了片刻,腦海中劃過了那個男人的影子。


    沈豌幾乎忘了,從兩年前最初的接觸,他就是這樣的人。


    高高在上,可以將你逼迫到無路可退,可偏偏一轉頭,他還是那副與己無關的無辜模樣。


    沈豌忽然覺得心累,她冷聲說,“抱歉,我不想再談了。”


    語畢,不再給華堂繼續開口的機會,通話立刻結束。


    *


    這頭,鼎盛大樓22層總裁辦。


    華堂站在大班台前,看著逐漸黯下去的手機屏幕,心情沉重。


    他抬頭,看向坐在大班台裏,神情溫漠的男人,無奈道,“陸總,太太可能不會過來。”


    彼時,陸則深恰好點了一支煙,繚繞的青白色煙霧從他薄唇間緩慢溢出。


    他語氣裏藏著過分的篤定,眯眸低聲,“不,她會的。”


    ……………………


    ……………………


    沈豌沒有找到工作,在這之前需要暫住虞思危家。


    她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虞思危也早已經回來了,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沈豌怕虞思危擔心,便沒有說這件事。


    虞思危問她工作的時候,她都笑著應付過去了。


    虞思危的廚藝很好,不像她就連煮個醒酒茶都會糊掉。


    沈豌幫著虞思危一起端菜,盛飯,兩個人,四個菜,很有生活氣息。


    吃過晚飯,沈豌主動洗碗。


    正在收拾的時候,手機恰好響了。


    沈豌放下手裏忙活的瑣事,拿起手機看了眼。


    來電是個格外的熟悉的號碼……


    沈豌的記性不好,但是有幾個號碼,她記得十分清楚。


    一個是樓懷眠的,一個是虞思危的,還有一個是……陸則深的……


    兩年過去,沈豌早就換了號碼,從未想過,這個號碼會重新亮在手機屏幕上。


    不過,她並不意外。


    她人在江州,陸則深想調查她的電話號碼,現今住處,簡直不要太容易。


    沈豌猶豫著要不要接電話,手機在掌心裏一遍遍的震動。


    對方似乎打定主意要她接電話。


    皺了皺眉,沈豌深吸了幾口氣,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連對方會開口的措辭都想到了。


    然,通話接起時,聽筒裏傳來的,卻是一個中年女聲,“太太,我是吳雲。”


    沈豌緊繃的情緒,一瞬間放鬆了。


    她輕輕地吐了口氣,聽到吳雲又說,“聽說您回來江州了?”


    “嗯……”


    沈豌輕聲應著,雖然打來電話的人不是陸則深,可她一樣緊張。


    緘默片刻,吳雲歎息了一聲,說,“太太,恕我冒昧給您打電話,但是……先生病了。”


    沈豌手心緊攥,微怔了片刻。


    她和陸則深相處了那麽久,可好像從未見過他生病。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吳雲的聲音再次響起,試探性的詢問著,“高燒,昏迷不醒,嘴裏一直念著您的名字……您能過來看看他嗎?”


    沈豌抿了抿唇,回想起了下午的事情,下意識的將這個電話也當成了陸則深的陷阱。


    騙她過去,想做什麽呢?


    沈豌當然拒絕,“他病了就找醫生,我又不是醫生,無法治他的病。”


    *


    沈豌的聲音過於冷漠了,聽筒那頭,吳雲聽到,心裏不禁有些涼意。


    吳雲就站在臥室的床邊,家庭醫生已經給陸則深掛了點滴,不過,他還沒有醒。


    隻是他在昏迷前,手裏始終攥著手機。


    她過來將手機拿開時,恰好看到了屏幕上的這通電話。


    吳雲昨天就已經知道沈豌回來了,她想,這通電話應該和沈豌有關,便想著打電話過去試探一下。


    沒想到,得到了這樣冷漠的回應。


    吳雲心底有些歎息,她隻能盡量勸慰著,說,“不,太太!先生這是心病。”


    那頭,沈豌沉默著。


    吳雲猜不透沈豌心底的想法,但是她以一個過來人的直覺感應,先生和太太之間,應該是有感情的。


    她在先生身邊工作了這麽久,也不想看先生孤苦一人。


    兩年前,先生對太太的愛,他們都看在眼裏。


    吳雲想著,便歎了口氣,說,“您大概不知道吧……兩年前您突然不告而別,先生為了尋您,路上遭遇了車禍,險些喪生……”


    *


    吳雲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入耳畔,沈豌心尖兒驟然縮緊,針紮般的疼了起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很想將吳雲的這番話,當成謊言。


    可偏偏,吳雲沒有道理說這樣的謊話,即使是為了騙她過去。


    沈豌咬著唇,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吳雲沒有停下,依舊語速緩慢的敘述著,“那段時間,是先生最難熬的時候,他失魂落魄,身體狀況極差,可卻心心念念著您……”


    沈豌閉了閉眼,忽然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攥緊了掌心,冷聲截斷了吳雲的話,“如果他心裏念著我,身邊就不會多一個肖雲箏了!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要休息了。”


    說完,掐斷通話。


    或許,她是冷漠絕情的,可沈豌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樣繼續麵對著陸則深。


    兩年前,她不告而別,她很清楚,這會對陸則深造成傷害。


    但是為了他的聲譽,她不得不那樣做。


    而如今她又忽然回到江州,又是為了什麽呢?


    沈豌很亂,心裏亂,腦子裏的情緒更亂。


    *


    晚上十點,沈豌已經洗過澡,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可怎麽都睡不著,心裏始終藏著一件事,令她無法安眠。


    虞思危追完了電視劇回到臥室,小臉上敷著麵膜,正要掀開被子鑽進來,沈豌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動作迅速的跳下床,連拖鞋都沒有穿就跑了出去。


    虞思危一驚,擔憂的喊,“豌豆,你去哪?”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


    ………………


    沈豌開虞思危的車,從三環外趕去城中心,時間用去了很久。


    等沈豌趕到朱雀門別墅區,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她將車子停在別墅外,站在院子外抬頭朝著裏麵看,裏麵的燈都是關著的,吳雲和陸則深似乎都已經休息了。


    沈豌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大門的鑰匙她還留著,沒想到兩年過去,竟然沒有換過鎖……


    別墅門的密碼,也沒有換。


    沈豌很輕易的就進了別墅。


    沈豌直奔二樓臥室。她站在臥室門前,猶豫了很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心底的情緒,也像是翻過了千萬座山。


    她想理智,可最終,情感還是淩駕於理智之上。


    她敲了門。


    ‘叩叩’聲落下,回應她的卻是一片安靜。


    沈豌又敲了兩下,出聲喊道,“陸則深?”


    許是她的聲音不高,也可能是隔音太好,裏麵仍是沒有半點回應。


    沈豌想了想,試著轉動門把手。


    房門推開,室內一片漆黑,沈豌站在原地適應了兩秒,才重新邁開步子,朝著床邊走去。


    站在床邊,她出聲喊,“陸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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