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沈豌有一種做賊的感覺,即使此刻這棟房子裏隻有她一個人,可她還是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


    陸則深的書房陳設很簡單,裝潢風格偏嚴肅,很符合他這個人的性格。


    書桌上雖然摞著很多文件,卻整理的井井有條,沈豌倒有些意外。


    那本畫冊,是她整個高中的隨筆,後來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了。


    為此,沈豌還難過了很久。


    昨天竟然在陸則深的書桌上看到,她很意外,也很震驚。


    沈豌對陸則深的認知,仿佛刷新了一個層麵,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剖析這個男人的心理。


    他收藏著她的第一本畫冊,存著連她自己都沒有的照片。


    這個男人,對她究竟抱著什麽樣的態度?


    沈豌翻了很久,最後,所有的興頭都被澆滅!


    情緒頹然,什麽都翻不到……


    抬手錘了錘頭,沈豌忽然發覺,自己的反應越來越遲鈍了,腦子也很笨了。


    她昨天已經詢問過陸則深關於畫冊的事,他怎麽可能還明晃晃的放在桌麵上任由她翻看?


    沈豌很沮喪,扯過陸則深的椅子,直接坐了上去。


    拿出手機,翻到熟悉的號碼,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


    *


    同一時間,鼎盛大樓頂層,正在召開例會。


    桌麵上的手機震動了兩聲,就在陸則深手旁。


    陸則深順手拿過,看到屏幕上閃動的備注,眸光倏然深了兩分。


    點開短信,隔著一隻手機,他仿佛都能看到小女人的神情,聽到她很不開心的語氣。


    ——那本畫冊,你藏起來了?


    過於直接的一句話,竟讓陸則深有那麽一瞬間的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那本畫冊,那張照片,被她發現隻是遲與早。


    不過,陸則深還沒做好應對措施。


    十多年了,他也沒想到,被她窺探了這些秘密後,他該如何應付。


    陸則深走神了幾秒,回轉時,沈豌的下一條短信已經緊接著跳了進來。


    ——藏起來也沒用,我看的很清楚,我的第一本畫冊,我的照片。


    沉默,久久的沉默。


    第三條短信,又急不可耐的跳了進來。


    ——那天,我掉進了海裏,是你救了我嗎?


    視線凝著手機屏幕的男人,眸光愈加深諳,臉上情緒莫名。


    坐在下首的幾位高層,全然都在看著他的臉色說話。


    此刻,猜不透老板的喜怒了,實在不敢出聲。


    望著個手機發呆?


    怪哉,怪哉!


    *


    沈豌抱著手機等了很久,沒有等到陸則深的回複。


    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將她的號碼拉黑了。


    不敢在書房逗留太久,擔心吳雲趕回來將她抓個正著。


    中午,沈豌給樓懷眠發了微信,約他見麵。


    既然在陸則深那得不到答案,就隻能換其他的目標了。


    樓懷眠的回複很快,——來七椀居找我。


    ………………


    ………………


    七椀居,包廂。


    氣氛實在有些沉悶,誰也沒有先出聲。


    沈豌在琢磨著該怎麽開口,樓懷眠卻另有心思。


    沈豌坐在他對麵,垂著頭若有所思,看起來很安靜,很溫和,絲毫沒有攻擊力。


    這樣的她,更能激發起男人心底的保護欲。


    安靜讓人有些難以忍受,終是樓懷眠先開了腔,“豌豆,昨晚——”


    “別誤會,換了其他人我也會這麽做。”


    未說完的話,瞬間哽在喉間。


    沈豌雙手握著骨瓷杯,抬眸看他的時候,眸底多了幾分疏遠冷淡。


    那種眼神,讓樓懷眠很慌,垂在桌上的雙手忍不住漸漸收緊,心底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仿佛始終握在掌心中的一把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指縫中溜走。


    沈豌此刻,冷靜的過分,“我想問你些事。”


    樓懷眠眸光微閃,抬手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鏡框,唇畔扯出一抹溫和的弧度,語氣溫柔,“你說。”


    沈豌在心裏措辭了許多遍,可每一種開口的方式,結果都被她否決了。


    最後,還是選擇直言詢問,“我15歲時,在遊輪上落海的事,你還記得嗎?”


    清澈悠揚的聲線落入耳畔,樓懷眠唇邊的溫和笑意已經僵硬。


    沈豌一雙漂亮的貓眼,正緊緊地鎖著他。


    那種似乎很想要看穿他的眼神,讓樓懷眠很不舒服。


    一瞬間,生出了逃避心理。


    樓懷眠用一隻手扶著眼鏡鏡框,微微垂首,遮擋住了自己的神色變化。


    向來清冽的嗓音,此刻添了幾分幾不可見的沙啞,他反問,“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沈豌沒有隔著一隻手機詢問他這件事,就是為了可以麵對麵的看清他的神情。


    他低著頭,沈豌看不到他的神色。


    握著骨瓷杯的指腹,微微收緊。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她才再次出聲,“那天,我醒來的時候,身邊就你一個人,我以為是你救了我——”


    “就是我救了你。”


    未說完的話被驟然截斷,樓懷眠抬了頭,看向她的眸光,藏著幾分銳利。


    沈豌步步緊逼的追問,“那你還記得,我是怎麽落海的嗎?”


    仿佛是做了虧心事,樓懷眠不敢直視沈豌的眼睛。


    視線落在桌麵的骨瓷杯上,他苦笑一聲,“豌豆,你究竟想說什麽?”


    樓懷眠心底的思緒仿佛纏繞了千遍,忽然想起了蘇清歡的那番話:沈豌喜歡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當年在遊輪上救了她的那個人……


    他有些煩躁,沒有給沈豌再次開腔的機會,語氣微冷,滿含不悅,“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件事?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樓懷眠的過激反應,令沈豌怔了一下,懷疑的念頭不知覺間緩緩加深。


    她沒有說話,緋色的唇瓣緊緊抿著。


    樓懷眠抬頭看她,想要看穿她心裏此刻所有的想法。


    可沈豌的瞳仁裏,仿佛蒙上了一層淺薄的雲霧,吹不散,化不開,他怎麽都看不懂。


    樓懷眠心底微沉,喉間仿佛堵著什麽東西,就連發出聲音都格外艱難。


    他歎了口氣,“豌豆,你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驀地頓住。


    他雙手微微捏緊,十分不想提出這個疑問。


    樓懷眠說,“你是不是,愛上陸則深了?”


    ………………


    ………………


    從七椀居回到朱雀門別墅,沈豌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的,腦海中不停地晃過樓懷眠的那個問題。


    她是不是愛上陸則深了?


    是不是愛上陸則深了?


    不,怎麽可能……


    可沈豌連自己都不清楚,她為什麽那麽迫切的想要知道,當年遊輪落海,救她的人到底是不是陸則深。


    晚上十點左右,陸則深還沒有回來。


    沈豌準備睡覺時,床櫃上的手機恰好震動。


    來電顯示竟是華堂。


    接通後,聽筒那頭立刻傳來華堂恭謹的詢問聲,“太太,您能出來一下嗎?”


    語氣微頓,他又說,“陸總應酬喝多了,非要您出來扶他。”


    沈豌“……”


    幾分鍾後,沈豌披著一件衣服走出別墅院子。


    華堂扶著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車前。


    還未走近,已經能看出他今天的確喝了不少酒。


    沈豌走過去,華堂立刻放開了陸則深,男人挺拔的身形直接壓在了沈豌身上。


    若不是早有準備,沈豌隻怕會直接栽倒。


    男人的眼神有些迷離,一雙桃花眼仿佛盛滿了酒意,眸光瀲灩,藏著魅惑。


    一個男人,醉了酒之後竟會性感到極致。


    他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氣,並不難聞,可沈豌仍是皺了眉,低語一聲,“怎麽喝了這麽多?”


    陸則深抱著她,沒有說話,微燙的臉埋在她的頸間,噴薄的呼吸燒灼的皮膚都在發疼。


    沈豌推了推他的頭,“陸則深,你還好吧?”


    耳際傳來低低的輕笑,沈豌恍惚間,仿佛聽見他喊了一聲,“小妻子……”


    華堂還站在麵前,沈豌格外的不自在。


    正想趕快扶著他回去,華堂突然又出聲喊了她,“太太,還有一件事,”


    透過男人的挺闊的肩膀,沈豌抬眸看向華堂。


    華堂說,“陸總如果不醉,今天本應該告訴您的。”


    “什麽事?”


    “下個星期三是容老夫人的八十大壽,地點在青海遊輪,陸總會帶著您出席。”


    沈豌一怔,在她的注意力裏,這番話當中的重點,是……青海遊輪。


    遊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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