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寧進了會議室。


    莊眉正在講話。


    待坐下後,李清寧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柳寧多說那一番話了。換做以前的她,就算她為了節目質量,會提供唱歌老師,也不會對柳寧多說一些什麽。


    但今天在離開前多說那一番話——


    李清寧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江陽的影子。


    江陽以前負責旅遊微博運營的時候,也挺害怕向人請教的。


    畢竟,工作上誰也沒有帶新人的義務,也不多發工資。而新人請教一遍、兩遍還行,萬一教的太含湖,或者學的人鑽進了死胡同,始終不能理解以後,時間耽誤下去,江陽就會害怕被問的人不耐煩,所以那時江陽都是請教以後,回去自己鑽研。


    李清寧有時候也會幫忙。


    她在柳寧身上,就看到了那時江陽的影子。


    莊眉又說了幾句話,然後左右看了看,在確認舞美、服裝、舞蹈、音樂都沒有事後,結束了導演會議。在起身收拾資料時,莊眉問李清寧:“你老公給我哥施展什麽魔力了。”


    李清寧:“怎麽,更抑鬱了?”


    莊眉說抑鬱倒是不抑鬱了,就是變的,“怎麽說呢,有病了。”


    莊眉在她哥對答如流,不存在什麽智商上的缺陷,主要是沒把銀行卡密碼交代給她以後,莊眉這才放心。


    但總這麽瘋也不是辦法啊。


    “你老公那什麽樂隊?”


    莊眉說她哥現在就跟個破罐子一樣在破摔,見她開口就是“老妹兒”,在外給樂隊拉讚助或談合作時,高雅點說,頗有“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勁兒;用不好話說,有一種“你有病吧,你有藥嗎”的瘋勁兒。


    “把我哥整的還挺亢奮。”


    莊眉說她從來沒見過他哥這麽專心投入到一個事兒中。


    當然,相對於前段時間的什麽話都不想說,什麽都覺得沒意思,現在狀態肯定更好。


    李清寧笑了笑:“這不挺好的?”


    莊眉覺得是挺好,但他哥老大不小了,現在才這麽胡鬧,別人怎麽看他?


    她覺得要是能恢複到以前狀態,肯定是最好的。


    就不提別的了。


    “聽說樂隊適合在心理診所前表演?”


    莊眉也不知道她哥,或者樂隊怎麽想的,反正她哥借助於自己是心理學博士,從本科一路讀到博士,認識很多心理方麵同學的關係,為樂隊在心理診所宣傳方麵談妥了很多合作。


    這合作是上去了。


    但她哥偉岸的形象,這些天在他那些同學眼中算是徹底崩塌了。


    她哥大學好友還提醒莊眉,讓她有空帶他哥看看心理醫生,說他有什麽代償心理問題,在原來的夢想受阻後,正試圖“重新”假設一個目的來追求,從而達到自欺欺人的目的。


    莊眉說:“反正挺玄乎的。”


    “是嗎?”


    李清寧想了想,“應該不會吧。”


    莊眉也覺得不可能。


    她問過她哥了,她哥對這些問題理論門兒清,說他是有病,但絕對不是這個問題。而且他現在有治病良方了,讓莊眉不用擔心。


    她哥就學這方麵的,然後現在精神狀態還不錯,這看病倒不用著急。


    莊眉更好奇這什麽樂隊。


    李清寧說她改天去聽聽就知道了。


    不過,肯定沒有那麽邪乎的,完全是他哥趕巧,不知道怎麽栽進去了。


    “行吧。”


    莊眉不談這事兒了,約李清寧去吃晚飯。


    “改天吧,我跟我老公約好了。”李清寧說。


    她們聊著天下樓,然後李清寧向莊眉告辭。


    等坐車到江陽公司樓下的時候,差不多也到江陽下班時間了。不一會兒,李清寧就看見江陽高高興興下了樓,鑽進車裏以後,江陽說他午飯吃太早,現在還真有些餓了。


    李清寧帶江陽去吃烤鰻魚。


    他們沒有預約,所以在大堂裏吃,江陽特意讓服務員把他們領到一個靠角落的位子。李清寧剛把帽子放下來,服務員又過來讓他們去撈鰻魚,因為這兒的鰻魚是現撈現殺現烤的。


    李清寧聽了躍躍欲試,拉著江陽就去撈鰻魚了,然後樂此不疲,撈了滿滿一筐的鰻魚還不過癮,以至於剛到餐廳的人還以為這餐廳還有這娛樂活動呢。


    李清寧玩的挺高興,代價就是讓一些路人認了出來。慢慢圍觀的,拿手機拍照的人漸多起來,李清寧才跟著江陽意猶未盡的回到座位上。


    鰻魚很快端上來。


    服務員還幫他們調了一個很好的燒烤醬料,順便還要了一個簽名。


    李清寧剛簽了名,謝過服務員的支持,就聽到手機響了。


    鴨鴨發來的視頻。


    鴨鴨現在已經回法蘭西了。


    在飛機上,鴨鴨把《情書》這本書看完了,然後,鴨鴨覺得,李清寧太壞了。


    她還是那個特立獨行的李清寧。


    就她媽讓鴨鴨回去看她這事兒,回去的理由有很多,列出個一二三,每個理由撈出來個個冠冕堂皇,甚至不用多費口舌就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把鴨鴨幹趴下。


    但不回去,那鴨鴨就得說服自己了。


    因為這個決定是最難下的。


    然而——


    李清寧給了她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情書》中所有情感的牽絆,無論女藤井樹一家對父親死的不能釋懷;博子對男藤井樹在雪山對流滿麵的問候:"你好嗎?我很好”;女藤井樹在看到男藤井樹在書頁中畫下自己樣子的無聲告白時,一麵羊裝平靜,一麵想把卡片揣到兜裏——


    所以生對死的牽絆,都橫跨了很長時間。


    人們每當想起來的時候,依舊念念不忘。


    當然。


    鴨鴨並不是說人就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不開啟新的人生。


    而是——


    就像男藤井樹母親在博子為兒子是不是對她真正一見鍾情而苦惱時的落淚。也正如女藤井樹媽媽偶然發出的感慨,“死掉的人,大家都是轉眼就忘了——”


    所以——


    鴨鴨在飛機上看完這本書就想,你看,所謂的情感羈絆,與盛大儀式無關,與哲學和宗教無關,與倫理道德無關,乃至於與世間萬物也無關係。


    有的隻是偶然想起時的一句問候:“你好嗎?我很好。”


    如此而已。


    鴨鴨從始至終,隻希望那個女人這樣還記得她爸爸。


    畢竟。


    那是她最愛的爸爸啊。


    她關於幸福的記憶,關於爸爸的回憶,全部來自於他們倆個,她渴望這個痕跡像一縷香,在生活中能彌留的時間長一點,讓人想起來依舊有回響。


    但那個女人卻迫不及待的掃進了垃圾堆……


    對於李清寧這大魔王行徑,鴨鴨心很暖,覺得她以前吃醋都是自找的,清寧還是那麽好,去幫她做艱難的決定,而不是幫她去做那些輕而易舉就能做下的決定。


    捎帶著,她看江陽也順眼很多了。


    難怪清寧會看上這小子。


    寫書是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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