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感君知盡平生意


    兩人吃飽喝足之後,一邊喝著飯後茶,一邊閑聊。


    “那麽,哥哥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你的桃花蠱已經解了,大可不必每天都關在這府裏畫些勞什子了。”


    裴年鈺也是如此作想的:


    “嗯,以前那是迫不得已,隻能盡量少與外人接觸。現在的話,我或許會多出門逛逛,然後再完成一下我上輩子的夢想。”


    “什麽夢想?”


    “嗯……開個甜品店早餐店什麽的吧……如果有錢的話就開個大酒樓。上輩子實在開不起……”


    裴年晟無所謂地笑笑:“哥你現在想開什麽都行,我全力支持。但是……”


    他似乎想到了剛剛裴年鈺非常殘忍地按著他不讓吃的那一幕,頓時渾身微微一抖:


    “咳,那個,哥你沒必要為了美食值這麽……”


    裴年鈺笑而不語:


    “如果按你的推測,這美食值能換不少好東西的話,當然不賺白不賺了……”


    完了!這大靖朝的京城馬上就要被他哥禍害了……


    ——這是裴年晟現在心裏的全部想法。


    然而裴年鈺卻完全沒察覺到裴年晟的心理活動,又自顧自地說道:


    “這是其一。第二件事就是……”


    說到這裏,裴年鈺似乎想到了什麽美妙之極的事情一般,麵色漸漸柔和下來:


    “我想……試著談個戀愛。畢竟這是我兩輩子都沒能體驗過的事情。”


    裴年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樓夜鋒?”


    “自然。”


    裴年晟湊近了問:


    “對了,你和他……到底怎麽回事。你既然都收了他做侍君了,這是就定下來了嗎?可你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你呢?”


    裴年鈺抬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他當然喜歡我。”


    裴年晟撇了撇嘴:


    “哥你這麽自信麽?我給你共享的那個係統可沒有愛情值這個參數,而且我看樓夜鋒那人……之前一直是一副工作狂的樣子,似乎和你從來沒有談過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我真的很難想象他會主動喜歡一個人。”


    裴年鈺垂眸道:


    “我當然能看得出來。他表露得太明顯了,我隻要稍微靠近他,他的眼神就亂了。之前我不曾與他這麽親近過,他便一直沒暴露出來。現在……”


    “好吧,你說喜歡那就喜歡吧。不過……哥,恕我直言,樓夜鋒他……年紀有點大了吧?在大靖朝,三十歲都可以說一句老男人了。再說他風裏來雨裏去的這麽多年,也不會溫言軟語地伺候你,你竟然不嫌棄他…”


    裴年鈺一臉的不讚同:


    “老男人怎麽了?老男人會疼人啊,我愛惜還來不及呢。至於你說的伺候我……我身邊這麽多丫鬟還不夠伺候我的?”


    隨後他搖了搖頭,深深的歎氣道:


    “有情不在表麵,他……肯為了救我而付出這麽多,你難道說他對我不好?”


    裴年晟“嘖”了一聲:


    “可是我看你對他這個樣子,是他照顧你還是你照顧他都不好說。”


    “無所謂,我家老男人我願意寵著他,關你什麽事……”


    裴年晟這莫名被懟了一句,頓時有些憤憤:


    “不過,哥你確定你喜歡他嗎?你不必因為他救了你才想與他談戀愛的,如果你不喜歡他的話,大可以找別人,不要勉強自己。”


    他以為裴年鈺會肯定下來,然而卻沒想到,他的哥哥忽然來了一句:


    “我喜歡他麽?”


    裴年鈺的神色猶豫了一瞬,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隨後,他用手輕輕支起了下巴,看向遠方,思緒隨著目光一同飄遠。


    他想到的是樓夜鋒那些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心思,那些多年前曾經他忽略了的細小的關心,已經不知不覺地滲進了他的心裏去。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體會過愛情的滋味,而現在,他是如此清晰地知道,在自己身邊,有那樣一個深情的人在默默地愛著自己。


    無論如何,他現在已經無法否認,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樓夜鋒……


    他在心口咀嚼著這個名字,嘴角漸漸泛起一絲笑意。


    裴年鈺完全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而一旁的裴年晟卻將他哥那個溫柔如水又泛著春心的表情看在眼裏,頓時心裏酸溜溜的。


    ——哎呦,那眼睛裏桃花兒都要露出來了。


    行了,這也別問了,這肯定就是喜歡上了唄……


    裴年晟在心裏瘋狂吐槽,而裴年鈺對著窗外出了許久的神之後這才突然驚醒。


    “啊,你剛才問的什麽?我是不是喜歡樓夜鋒?唔……不好說,我覺得我得再觀察一下。”


    裴年晟:“………………”


    我去,合著我哥這是自己還不知道?


    不過,裴年晟才懶得提醒他,樓夜鋒單戀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在這一會兒了。


    裴年鈺正色道:


    “而且,就算我現在對他有好感,我也不會這麽急躁地就跟他挑明的,他現在這個狀態……根本不敢讓我知道他的心意,我就這麽跟他挑明,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會拒絕的。”


    “反正他現在並不抗拒我對他的親近,我先和他這麽相處著吧,等他慢慢習慣了我時不時地逗他之後,我再找機會說開”


    裴年晟涼涼地說了一句:


    “那你這意思不就是,你既想吃人家豆腐又不想負責?”


    裴年鈺巍然不動:


    “怎麽就叫不負責了?他都有了名分了,我為什麽不能親近他?再說了,我暫時又沒想和他做到那一步。”


    “算了算了,這個戀愛你想怎麽談就怎麽談吧,我不管了,反正人都已經被你給吃了,還能跑了不成。”


    “是也。”


    兩人閑聊之後,裴年晟還有要事處理,便帶著影衛們先行回宮了。


    至於在門口跪了半天的林寒,則是被裴年晟冷著臉喊進了車輿。至於林寒之後被罰了什麽,則無人知曉了。


    ……………………


    送走了裴年晟之後,王府重又回複了寧靜。


    涵秋閣的跨院中。


    “夜鋒,你剛才說,你自己試著又練回來了一些武功?”


    樓夜鋒站在院中竹林邊,似乎底氣有些不足,垂首道:


    “……是。之前那一個月在刑堂裏的時候,有時實在無聊得緊了,便試著默運內功心法以作排解,卻不曾想,丹田裏竟真的還能再生出內力。”


    隨後他卻忽然跪道:


    “屬下當時尚不知主人會納屬下為侍君,是以才重新修習了內力。自屬下被主人接出來之後,便不敢再擅自修習,還望主人勿怪。”


    ——按一般的規矩來講,侍君身為王爺的枕邊人,確實是不得修習武功的。


    之前他跟林寒說年底便能恢複一成的內力,那也隻是他的預估而已。沒有主人的允許,他是萬萬不敢自己偷偷再練起來的。


    裴年鈺見他此時竟連武功都不敢再練,頓時有些心疼,連忙將他拉起來:


    “我允了,你可以練。再說,我平白得了這一身內力,卻不會用呢,我還等著你來教我,所以你自然是練得的。這又是什麽大事了,還來請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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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謝主人恩準!”


    說完樓夜鋒便欲再拜謝恩,卻被裴年鈺直接攬住了他的腰身,製止了他的動作。


    他看著樓夜鋒眼底閃過的那一絲抑製不住的驚喜和感激,心中便是一樂,慢慢湊到了他的麵前,問道:


    “既然是感謝,空口無憑可不行,你想拿什麽來感謝你的主人?”


    樓夜鋒愣了一下,隨即語塞。


    他十年裏說了無數次的謝恩語句,這還是頭一回被主人要求“拿出什麽東西來感謝”,頓時懵了。


    而裴年鈺趁著他沒反應過來,忽然輕輕一吻,啄在了他的麵頰上。


    “主人……?我……”


    “這便是感謝了,如何?”


    樓夜鋒驚訝抬頭,卻見到主人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似乎十分開心的樣子。


    主人這是在……調戲他?


    他的胸腔中頓時砰砰地跳了起來,氣息紊亂,一邊有些不可置信,一邊卻又抑製不住地在自己的心底偷偷回味著剛才的那一下輕吻。而眼神也迅速地從主人身上移開了,似乎不知道往哪裏放一般。


    裴年鈺看著他這般惶然的樣子,嘴角慢慢勾起了一絲笑意來。


    隻是裴年鈺的好心情卻突然被人打斷了。


    “主人!屬下有事要…………呃…………”


    裴年鈺轉身,對何岐怒目而視。


    “什麽事?”


    何岐見了兩人之間那曖昧的氣氛也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然而剛頓住腳步欲待離去,卻被主人叫住了,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主人,樓統領先前那件……事,您說要將留在刑堂的記錄給結了,卻不知道這結語當如何寫?”


    這話顯然是說,樓夜鋒離職在即,離職的理由該怎麽“編”。


    何岐將主人對樓夜鋒的態度都看在眼裏,才來問這一句的。何岐與林寒那種老古板不同,他雖然做事向來認真負責,卻從來不會刻意遵規守矩半點不讓。他看重的,更多時候是事情的本身,對事不對人而已。


    先前他那樣對樓夜鋒不過是因著擔心裴年鈺的安危,此時見主人沒事,自然就無意再為難樓夜鋒了。


    “唔,這個嘛……”


    樓夜鋒在一旁聽到這話,剛才的那點旖旎頓時不翼而飛,渾身都緊張了起來。


    他自然心裏清楚得很他之前都做了些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他並沒有想要逃避責任的意思。


    可……任職十年,最終離任的時候卻是背著逆主的這麽一個汙點而離開的,他還是免不了心下微微黯然。


    裴年鈺察覺到了他的無措,輕輕將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而後握住:


    “別緊張。”


    隨後他對何岐道:


    “你就這麽寫,那日我配香的時候操作失誤,不甚將香料混成了帶有催//情成分的,而那時樓夜鋒在我身邊,我控製不住便強了他,隨後因為那香而昏迷。”


    何岐麵色不動,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那主人欲如何解釋那天樓夜鋒將影衛調離?”


    “說是我調離的不就行了,知道他假傳命令的隻有你們幾個人吧。”


    “是,屬下曉得了。”


    “你就說,樓夜鋒不再任職影衛,是因為被我強上了所以不得不成為侍君。而他為了救我之急,不得已失去了一身武功,因此一應待遇按帶功離職的名義處理。”


    “記得寫完結語之後,給所有影衛通傳一下。”


    一旁的樓夜鋒聞言,被主人握在手中的手指突然抽動了一下,他看向旁邊那個語氣淡然卻堅定的主人,心中流過了一陣暖意。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主人在用心地保護著他,細心地在保護他不受周圍人冷眼異色的侵襲。


    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不但被主人寬恕,還能以一個漂亮的名分而離職,讓他在以後麵對昔日的兄弟的時候,不用受他們異樣的眼光。


    他想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微微帶著顫抖的哽咽:


    “主人……謝謝您……”


    裴年鈺感受得他的情緒激蕩,沒有多言,隻是雙臂將他環住,而後用力抱了他一下,在他耳邊道:


    “夜鋒,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我就斷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主人……我……”


    “你不必多慮,安心休養便是。我另給你安排了個身份,你明日便知。”


    隨後他轉過身來,對何岐道:


    “對了,何岐,影衛不可一日沒有統領。給他們下通知吧,明日清晨在銀安殿前,進行統領交接儀式。”


    何岐愣了一下:


    “……這麽快?”


    裴年鈺點點頭:


    “無所謂,這本就該是你的,早點晚點都一樣。夜鋒他現在以侍君之位在我身邊,卻沒有經過正式的通告,未免讓他有些難以自處。早點過了這個程序也好。”


    “是,屬下這便去準備。”


    統領繼任的儀式,因為是影衛內部的一個禮儀,因此並不像外朝朝堂的那些個祭典一般繁複,僅僅是簡單走個過場而已。


    在這個繼任儀式上,主人會露麵,並且親自為新任統領賜劍,這是在所有影衛麵前以示信任倚重之意。


    裴年鈺回頭看了看那個依舊有些神思不屬的人,神情變得柔和了下來:


    ——這次的繼任儀式,不僅僅是對何岐的一個儀式,他亦是要在眾人麵前宣布,樓夜鋒從此將會光明正大地成為他的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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