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本是洪荒劫後遺


    裴年晟萬萬沒有想到,林寒居然會這麽剛,在自己已經明確表態的情況下,仍然不打算遵命。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便凝固了,裴年鈺有些緊張地看著兩人。


    裴年晟麵沉如水,微微眯起了眼睛,目中閃一道厲色:


    “林寒,你這是威脅我?”


    林寒垂首,聲音不帶半點波瀾:


    “屬下不敢。”


    卻並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裴年晟怒了,猝不及防地一拍桌子,將桌上的茶碗都震了三震,陰沉沉地道:


    “林寒,你別以為你跟了我多年,我就真的不敢殺你了。”


    裴年鈺聽他這麽說,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上,驚訝地轉頭看著裴年晟。


    他知道裴年晟從來與他的行事風格大為迥異,對他而言,親近的下屬若是有什麽逾矩之舉,參照樓夜鋒,他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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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裴年晟則完全相反,裴年晟自有一套他自己的馭下手段,對待不同的屬下,他的容忍底線高低也不盡相同。


    如果有誰碰了這條線,不好意思,直接game over吧。所有被裴年晟拉進黑名單裏的人,政治生命就到此結束了,沒有第二次機會。


    最最重要的是,裴年鈺知道,裴年晟對於有人威脅他一事,容忍度是極低的,可以說一點就炸。


    曾經有兩三個先帝老臣在裴年晟即位之後,由於新政分不到一杯羹而不滿,暗地裏搞了幾番動作。後來裴年晟約他們談了一次,談崩了,那幾人似乎是拿了什麽事情來威脅他。


    裴年晟氣得不行,第二天便直接把他們給查辦了。


    而現在……林寒的所作所為是如此直白,在裴年晟的底線上來回試探。


    裴年鈺知道,他的弟弟如果真的動了殺心,就不會留手了。


    事實上,裴年晟冷著臉說那句“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也不過是嚇他一嚇而已。他真的不信林寒會能舍得自己對他的這麽多年的這份信任。


    然而裴年晟卻失算了。林寒聽見那句話之後,半點反應也沒有,隻應了句:


    “……是。”


    空氣中靜默了兩秒。


    裴年鈺下意識地攥緊了杯子,暗暗為林寒擔心,而裴年晟則是一下子就爆發了。


    他一把拿起了桌上的佩劍。


    就在林寒以為主人要將那劍□□的時候。裴年晟卻忽然一腳踢出,直中林寒胸口。那一腳中帶了三分內力,林寒又未作抵抗,竟是直接將林寒踢飛到門外。


    裴年晟暴怒:


    “是你大爺啊是!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


    門外呼啦啦竄出來好幾個黑衣影衛,一邊點了他穴道,一邊將他拖了出去。


    裴年晟見人終於走了,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劍,一抬胳膊,直接扔了出去,乒乒乓乓地掉在院子的地上。


    立馬又有影衛來撿林寒的佩劍。


    裴年鈺:“………………”


    他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頓時放下了心來。


    裴年晟他能發這麽大火,說明是沒有真生氣。他真生氣的時候,神情總是平平淡淡的,上下嘴皮一張一合便直接取了人性命,對於罪魁禍首根本連半點感情都欠奉,嫌浪費時間。


    現在裴年晟這又拍桌子又怒吼的,反倒說明林寒必然無事,甚至連真正的責罰可能都不會重到哪裏去。


    裴年晟轉回屋中,憤憤地道:


    “這小子又欠收拾了。”


    裴年鈺優優雅雅地端著茶,笑而不語。


    “算了,回去再收拾他,哥我先和你談事情。”


    ………………………………


    這邊林寒被帶出去之後,穴道被點動彈不得,便老老實實地跪在了毓清齋的門口外麵。


    周圍的幾個黑衣影衛見向來得主人信任的林寒,此時卻被主人如此凶了一頓,都有些驚懼,不敢上前問原委,一個個都沒說話。回了暗地裏值守的地方去。


    裏麵主人和裕王在議事,他便靜靜地跪在此處,等主人出來之後再處置他。


    然而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藕色長衫的人出現在門口。


    “林寒?怎麽是你?”


    林寒微微抬頭看去,淡淡地道:


    “樓夜鋒,你來此處做甚?主人吩咐了,不讓任何人進去。”


    樓夜鋒道:“我方才聽得陛下發怒的聲音,便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是你,你這是……怎麽了?”


    其實他是怕陛下發怒的是對象是裴年鈺,才過來看看的。


    林寒搖了搖頭:“無可奉告。”


    頓時有些冷場。


    樓夜鋒也不在意,隻抱臂靜靜等著主人。畢竟他現在是侍君,理應隨侍左右,哪有獨自在屋裏睡大覺的道理。


    這邊林寒見樓夜鋒不打算走,忽然問道:


    “樓夜鋒,你現在一點內力都沒有了?”


    樓夜鋒對他已經知道這事毫不意外,不過他不置可否:


    “其實也不盡然。我之前被關起來的那一個月裏,閑著無事的時候試著重新練起來,倒也讓我練了些微內力出來。”


    “我用的那秘法僅僅是抽空內力,並不會損傷丹田。”


    林寒皺了皺眉,又問:


    “就算你能重新將內力練回來,等練到之前的水平,你怕是得有五六十歲了吧。”


    樓夜鋒笑道:“經脈已開過一次,重練內力自然比第一次練要快些。我估摸著,到年底差不多能恢複十分之一左右吧?”


    現在已經是深秋,到年底不過兩三個月。如果都按這個速度,恢複內力不過是幾年的事。


    林寒默然。


    他知道樓夜鋒是武學上的天才,可他也未曾想到,樓夜鋒在武功方麵的,一直都在不停地打破他的固有認知。


    “不過,林寒你問這個做甚?”


    林寒沉默了半晌,才道:


    “樓夜鋒,你……不後悔麽?就算以後能恢複內力,可你現在也……隻能做一介侍君了。”


    樓夜鋒搖了搖頭:


    “侍君怎麽了,主人但凡能用的到我,我便欣喜之極了。更何況……”


    他想起今早主人對他說的那些個略帶輕佻卻又柔情的話語,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侍君也沒什麽不好的。”


    隨後樓夜鋒便沒再多說。他對主人的那些感情,拿去給向來古板的林寒說……未免會是個反麵例子。


    林寒有些不解,還待問一句,思緒卻忽然被一聲清脆嬌俏的少女聲音打斷了:


    “咦,林寒,你怎麽跪在這裏?”


    樓夜鋒轉頭看去:


    “絳雪,你來做甚?”


    絳雪兩手分別穩穩當當地托著兩個瓷碗,碗中的羅宋湯分毫不晃,遞給了樓夜鋒一碗:


    “剛剛雲韶姐姐試著按主人的方法又做了一遍,然後讓我拿來給你嚐嚐,看還差在哪些地方?”


    雲韶的一點心意他總不好拒絕,於是樓夜鋒點點頭,接過那碗羅宋湯利落地吃了進去。


    他很快就吃完了,將碗放在一旁,那邊絳雪卻是輕功一躍上了牆頭,而後坐在牆頭上,一邊慢悠悠地吃著,一邊諷刺林寒。


    “咦,怎麽林大統領也有犯錯的一天呢……”


    她和林寒的不對付由來已久,絳雪是五六年前被裴年鈺和裴年晟二人在大雪中撿回來的。


    彼時對於絳雪那個適合練武的特殊體質,樓夜鋒認為可堪一造,林寒則認為……絳雪已經有八九歲了,再練武已經有點晚了。


    所以最後絳雪就歸了裴年鈺。


    而她對於林寒看不起她的這一幕記得可是十分印象深刻,後來她武功半成、與何岐能打個平手之後,見到林寒便要拿這事來諷刺他幾句。


    林寒見她日常來懟自己,目光偏轉了過去,不理她。


    對於林寒來說,絳雪這種仗著主人寬容就性子有些放縱的小姑娘,實在不算一個合格的影衛,他並不想與之多言。


    然而絳雪還不打算放過他。


    她將她的內力以陽炎之法倒運,手中碗裏的羅宋湯湯頓時開始蒸騰、冒泡,清爽的酸甜氣息頓時彌漫了出來。


    林寒早上還沒來得及吃飯便被罰跪在這,聞見那道暖心而舒適的味道之後不禁胃中微微一抽,將頭轉回去,目光一凝:


    “你手裏端著的是什麽?”


    絳雪嘻嘻一笑,兩隻腳丫子晃來晃去,一邊用勺子輕輕磕在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邊故意做美味狀:


    “不告訴你,這可是我們主人發明出來的好吃的,哪裏輪得到你。唔——真好喝啊——”


    林寒:“………………”


    那味道被她的內力一蒸,順著他的鼻子不停地往裏進。


    雖然影衛挨餓的本事很強,可那是對於平常飯食來說的,他們忍著幾天不吃也無妨。可此時對於這聞所未聞的湯品,他隻覺得那道開胃的氣息是如此勾人,心下竟然第一次對吃食產生了渴望之心。


    然而他被點了穴道,連逃開不看都做不到,看了看在他麵前正吃得歡快的絳雪,他的表情頓時有點糾結起來。


    最後還是樓夜鋒看不下去了,對絳雪道:


    “絳雪你都嘴上討他便宜了,何必再這麽欺負他呢……”


    絳雪淡定回道:“樓統領,你現在不是統領,命令不動我啦。”


    樓夜鋒:“………………”


    好在絳雪也是很快就吃完了,大發慈悲地決定放過林寒,而後端著兩個碗回了雲韶的小廚房。


    “呃……這個……”


    樓夜鋒有點尷尬,這人家在這跪著,結果絳雪跑來吃吃喝喝一通,實在有些不地道了……


    “咳,這道湯叫羅宋湯。林寒你下次過來的時候,我讓雲韶再給你做一碗。”


    誰知林寒的神色卻慢慢黯了下來,垂眸看著地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他忽然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可能……未必有機會嚐到了。”


    樓夜鋒抿了抿嘴,沒說話。


    “我今天把主人氣得不輕,我……不知道主人會把我怎樣……”


    樓夜鋒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十分輕鬆:


    “沒事,隻有你還有一口氣在,裕王府的廚房就永遠為你敞開,甚至你就算臨刑之前想喝一碗,兄弟我也會給你送到刑場的……”


    林寒:“??????”


    …………………………


    且不說外麵那幾個影衛在閑聊,這邊裴年晟卻是一進門就開始說正事:


    “哥,別的先不說,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你身上那個墨翠的玉佩。”


    裴年鈺將那玉佩拿出來,才發現已經裂了。


    “咦,這是……難道是什麽開過光的東西,為我擋了災麽?”


    裴年晟搖搖頭,神色嚴肅:


    “哪裏是開光這麽簡單,以我的猜測,這分明就是上古的修士遺留下來的一件東西。”


    裴年鈺驚訝地看著他。


    “大靖與咱們那裏的文明發展曆程並不一樣,這個你也知道。我自從穿來之後就一直猜測,這裏在很早很早以前大概是個修真的位麵,幾萬年前的洪荒時代吧。”


    “個體的武力強大卻似乎沒有讓文明強大,關於洪荒時期的曆史記載幾乎沒有。直到洪荒結束,靈氣退化,由修真退化到了高武水平,算是修真的末法時代。然而個人力量的衰減卻帶來了智慧的進化,由此,這片大地上出現了刀耕火種的文明。”


    “而幾千年之後的現在,我估摸著靈氣已經退化到低武時期了,你看那些影衛的輕功也隻能借力飛簷走壁,並不能憑空飛起來……與此同時,人類的文化創造力和科學技術上的智慧卻越來越強。”


    “以我對這個世界現有生產力的預測,恐怕再有個幾百年,武力將會徹底衰落——而文明也差不多該進入工業時代了。”


    裴年鈺這還是第一次聽裴年晟說出他對這個異世界的認識,不由得沉思起來,半晌才反應過來:


    “那這跟這枚玉佩有什麽關係?”


    “這玉佩是母親留下來的,我也有一塊,並且在我穿越的時候也碎掉了。裏麵存放的是一段類似於高級神識的東西,在碎掉之後就會寄存於你的體內……你可以理解為,護身符,或者說,金手指。在你有著強烈的需求的時候便會現身。”


    “那麽,哥哥,我所說的重要之事便是這個了,你現在隻需要心中默念你最強烈的願望,就可以激活……”


    裴年鈺沉默了,他忽然道:


    “我好像在昨天已經激活了……是不是一個係統?”


    裴年晟驚訝:“這麽快?!不,不一定是係統,準確的來說這可以是任何形式的金手指,他是根據你的意識來決定的,你想要一個神兵利器或是一本絕世的功法,都可以。”


    裴年鈺沉思了一會兒,道:


    “……這東西,化形之後,還能退貨重新改一個麽?”


    裴年晟愣了,心中隱隱有些不妙:


    “不能改了。你化形的是什麽係統?”


    “呃,一個美食係統……”


    裴年晟頓時無語凝噎,一臉的不可置信。


    裴年鈺看著他的表情,忽然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妙:


    “你選擇的金手指化形是什麽?”


    “集政治鬥爭、兵法策略、發展建設於一體的……千古明君係統。”


    裴年鈺:“……………………”


    他想起了他那個係統的鹹魚般的任務。


    同樣是係統,這差距有點大吧!


    他有些氣憤地道:


    “為什麽你那個係統就這麽霸氣……”


    裴年晟比裴年鈺更無語:


    “我都說了這東西是根據你的強烈需求的意識來化形的,我以為你昨天清醒我今天來跟你說這事就來得及,打算讓你選好方向再激活的。”


    “問題是我哪裏會想到,這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就已經對美食饞成這樣了啊……!美食係統……噗嗤……”


    裴年鈺臉黑了,一拍桌子:


    “你這意思就是說我是個吃貨是吧!”


    裴年晟聳了聳肩:


    “是不是吃貨,哥你心裏沒點數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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