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陪趙一諾去警局錄了口供,警方對她的態度很友好,錄完口供就讓她回家了。


    走之前,她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冷彥石會怎麽樣?警方會不會起訴他?”


    “這個現在還很難說,一切都要等案子查清楚了才能決定到底會不會起訴他,但他也是受害者,而且凶犯並沒有死,所以就算起訴的話罪名應該也不會太大。”


    趙一諾這才鬆了一口氣,向他道了謝,出了警局。


    她手腕上的傷並不是太嚴重,隻是一些擦傷,也已經不流血了,可蕭戰不放心,硬是押著她去醫院做了檢查,確定沒傷到骨頭,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念念和媛媛沒事吧?”車子一開出醫院,趙一諾就問道。


    “嗯,沒事,多虧了你示警,我讓陽子去幼兒園接他們了,陽子說在幼兒園附近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男子,已經送到警局去了,證實是莫正林的同夥。”


    她終於放下了心,“那就好,那他們現在在陽子家嗎?”


    “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待會兒再去接他們。”


    趙一諾沒說話,沉吟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那個,我想去看看冷彥石。”他在天秦國沒有親戚朋友,突然之間沒了相依為命了那麽多年的母親,她有些擔心他。


    蕭戰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剛剛才劫後餘生,她不想著見他,不想著見孩子,卻想著見那個男人?


    雖然知道那個男人剛剛死了母親,他這麽想有些不厚道,可他還是不厚道的覺得,他不大高興。


    趙一諾自然看出來他的不高興了,他那麽介意她跟冷彥石的關係,兩人之前還為此吵過架,甚至還約法三章了,她也不想惹他不高興,可是,今天這情形與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蕭戰,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去見他,可是,他是我的朋友,在我最難過最絕望的那段時間裏,是他一直陪著我,鼓勵我,現在他遭遇了人生的低穀,我也不能不管他,你能理解我嗎?”


    蕭戰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我陪你一起去。”


    趙一諾張了張嘴,其實她是想讓他不要去的,畢竟他跟冷彥石的關係那樣的糟糕,冷彥石有些情緒在她麵前也許會表現出來,但有他在,一定不會露出一絲一毫,他去,對整件事毫無裨益。


    可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覺得身心俱疲,真的是不想再跟他吵了,他想去就去吧,反正她也隻是去看看石頭,陪陪他,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很快就到了冷彥石住的公寓樓下,可樓下竟然聚滿了人群,一個個對著上麵指指點點的,說的那叫個繪聲繪色,唾沫橫飛……


    雖然有些不高興,可她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就算她想阻止,也根本阻止不了。


    她輕歎了一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可走了兩步就發覺不對勁,一回頭,蕭戰還坐在車裏沒動。


    她有些訝異的扭頭看他,“你不上去?”


    他笑了笑,“我有自知之明的,我上去的話怕是他的心情會更不好,還是你一個人上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謝謝你。”她感動的湊過去,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他們,便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才轉身上了樓。


    看著她的背影,蕭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忍不住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讚!


    這是他剛剛在路上才想通的,與其跟她吵,惹她不高興,最後跟她不歡而散,她還是要去見那個男人,那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讓她去,這樣,她不僅高興了,還會覺得他很大度,剛剛的那個吻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反正他已經告訴她了,他會在這裏等著,他就不信她能不顧及他一直待在上麵。


    趙一諾原本以為隻是樓下有看熱鬧的群眾的,沒想到樓上也有,而且還為數不少,一個個對著裏麵探頭探腦的,隻是議論的聲音沒有那麽肆無忌憚。


    她走過去,這才發現房門根本就沒有關,屋子裏一片狼藉,還是他們被警方帶走之前的樣子,冷彥石正坐在沙發前,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她抬腿走了進去,順手就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麵那些好奇的視線。


    她下意識的把腳步放得很輕,就像是怕驚著他似的,走到他身後兩米處,她停下了腳步。


    她突然發現,他現在坐著的那個位置,就是稍早之前他抱著冷玫坐的位置,因為,就在他的眼前,是一灘已經幹涸了的,暗紅色的血跡。


    她驀然就覺得心酸,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都是強大的,一個從10歲就開始混黑道,年紀輕輕就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幾乎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可是,這一刻,看著這樣的他,她卻突然發現,原來,他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石頭,”她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些的。”


    可是,他卻是充耳不聞,依然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她有些難過,認識這麽久,她真的沒見過他這麽頹廢的樣子。


    她突然想起了三年前蕭戰出事的那段時間,她也曾和他現在這般一樣的痛苦過,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安慰她,那時候,他是怎麽做的呢?


    是了!他抱了她!用他那雙跟蕭戰一樣強勁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於是,她半跪了起來,也學著他的樣子,輕輕的擁住了他的肩膀,“石頭,你答應了玫姨要好好的,你那麽堅強,一定可以挺過去的,雖然玫姨已經不在了,可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有念念,還有很多關心你的朋友。”


    冷彥石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被動的任由她抱著。


    許久之後,他才猛然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緊緊的,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一般。


    她都覺得被他抱的有些呼吸不暢,可是,她還是沒有動,也沒有掙紮,反而還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部,就像是拍打著一個小小的,沒有安全感的嬰兒。


    不一會兒,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裏有一塊溫暖的濡濕,而且正在慢慢的蔓延開來,伴隨著的,是他幾不可查的微微顫抖。


    “一諾,”他輕輕的喚她的名字,嗓音嘶啞低沉,“我沒有媽媽了。”


    悲傷,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湧上了心頭,她覺得喉嚨口被哽住了,連鼻子都酸的發疼,很難受,“對不起,石頭,對不起。”


    她知道,以她跟冷玫的交情,她不可能連命都不要的撲過來救她!她是為了石頭!她知道石頭喜歡她,她不想石頭傷心痛苦,所以,她不惜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來成全他!


    是她,害得石頭沒有了媽媽!


    冷彥石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沒有人知道,冷玫的死,帶給他的除了傷心和痛苦之外,更多的,還有悔恨!


    他不該掛了蕭戰的電話的!他那會兒打過來是要向他示警!可是,他出於私心,掛了他的電話!


    如果他沒有掛了蕭戰的電話,如果他早一些知道一諾出事了,他就不會那樣毫無防備的回家,他完全可以做足了準備,一舉就將莫正林拿下!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再悔恨,再痛苦,也改變不了他害死了自己母親的事實!


    屋子裏,還到處都是她的東西,這麽大年紀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走到哪東西就扔到哪。


    陽台上,還曬著她剛洗過的衣服,餐廳的桌子上,還有她早餐吃剩下的盤子,玄關的地板上,還倒著她兩隻黑色的高跟鞋……


    曾經,他為此不止一次的批評過她,可是,現在,看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卻感覺到一種無力的悲傷。


    從今天開始,沒有人會在這個家裏把東西亂扔,他再也不用一大早起來給她做早餐,不用上了一天班回來還要給她收拾房間,也不會再有人整天纏著他,逼他回蒂斯國。


    可是,也從今天開始,他就沒有媽媽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跟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成功的時候,再沒有人會跟他說“石頭,你真棒”,他難過的時候,再沒有人會肉麻兮兮的抱著他說“石頭,別難過”,也再沒有人,會偷偷把他抽屜裏的香煙全都扔進垃圾桶,也沒有人,會把他手中的咖啡換成牛奶……


    “一諾,”他顫抖的抱著她,心底深處那些無法向外人道的悲傷,隻能說給她聽,“以後,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趙一諾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下了眼眶,她回抱住了他,輕輕的,堅定的說道,“不是的,石頭,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了頭來,眼睛紅通通的,眼神卻像是深夜裏的海,又黑又深,看不見底,“你會陪著我嗎?”


    “嗯,”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會陪著你的。”


    他的眼睛亮了亮,“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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