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的心狠狠的一抽,一股疼痛頓時從心尖處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抱緊了她,將她的臉按進了自己的胸口,“寶貝兒,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怎麽會不是她的錯呢?她是這件事最開始的源頭!她才是罪魁禍首!


    她揪住了他的衣襟,嗓音低啞的幾乎都聽不清,“蕭戰,你後悔了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抱得更緊,是的,他後悔了!就因為他的一意孤行,他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一個才八歲的孩子!


    長這麽大,他第一次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隻要想到那個孩子可愛的笑臉,想到那對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鋸子在來回的拉扯,鮮血淋漓。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有睡,躺在酒店寬大的大床上,卻都隻是睜著眼,盯著頭頂上雪白的天花板。


    很久很久之後,趙一諾突然一個翻身,壓在他的身上就吻住了他的唇。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屋內,卻是持續了一整晚的春色,隻是,今晚的情形,卻又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這一次,他們全程都沒有說過一個字,沒有調笑,沒有情話,隻是十指緊扣,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般的抵死纏綿,不死不休。好像隻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舒緩壓在心頭那強烈的沉重感。


    當東方出現魚肚白,鏖戰才最終結束,兩人都像是被甩上岸的魚兒似的,渾身汗濕,精疲力盡。


    許久,趙一諾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的父母。”


    蕭戰張了張嘴,吐出了一個字,“好。”


    太陽剛剛升起,兩人就已經出現在了一座搭著靈堂的屋子門口。


    按照當地的風俗,人死了之後會在自家屋內搭設靈堂,讓親朋好友前來吊唁,然後第二天再送去殯儀館火化,再入土安葬。


    看到靈堂門口擺放著的各色花圈,聽著屋內傳出來的陣陣哭聲,趙一諾不由自主的抓緊了拳頭。


    蕭戰握住了她的手,“難過的話就不要進去了,我們可以用別的方式補償他們。”


    她搖了搖頭,不進去,她這一輩子怕是都沒辦法安心。


    因為死的是個孩子,當地有忌諱,說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吉利,所以死者的父母不穿白衣,隻是在額頭上係了一根長長的白色布條,一臉哀戚的跪坐在地上。


    他們的身邊還跪坐了兩個孩子,一個十歲左右,一個才五六歲,倒是都披麻戴孝的,看樣子是死去那小姑娘的姐姐和弟弟,正在往麵前的火盆裏添紙錢。


    靈堂正中掛著一個大大的黑色“奠”字,棺柩就停放在下方,每個進來鞠躬的人都可以看到,一副小小的棺材,邊上擺著小姑娘的照片,粉嫩白皙的小臉蛋,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軟弱的姑娘,可是,看到這一幕,她的腿裏卻還是覺得有些發軟,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這個小姑娘就不會死,她會很快樂的長大,上大學,談戀愛,嫁人,生子……可是現在,她卻隻能孤零零的躺在這個冰冷的棺材裏。


    蕭戰牽著她的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靈堂前,真心誠意的向著這個小小的棺材鞠了一躬,然後走到了死者家屬麵前,輕輕的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孩子的父母大概三十多歲,都是老實巴交的樣子,站起來向他們回禮,見不認得他們,便疑惑的問了一句,“兩位是?”


    蕭戰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道,“我是警察,這次的營救人質行動是由我負責的,對於令愛的死,我深感抱歉。”


    聽到這話,孩子的母親忍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趙一諾頓覺心酸,隻能抱了抱她,安慰了兩句,可是,那些安慰的話,卻連自己都覺得那麽無力。


    孩子的父親倒是個明事理的,聽他說了自己的身份後也沒有吵鬧,而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您有心了,這是意外,也怪不得你們當警察的。”


    聽他這麽說,趙一諾反而更歉疚了,她倒是寧願這對痛失愛女的夫妻能夠指著她的鼻子狠狠的罵她一通,那樣,她的心裏反而會更好過一些。


    蕭戰從懷裏掏出一張支票遞了過去,“我知道錢財不能彌補什麽,我隻是想表示一下我的歉意,請您收下。”


    他有心補償,可是,除了這個之外,他卻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方式。


    孩子的父親大概也沒見過支票,看了片刻後才知道這是什麽,趕緊又給推了回去,“這個我不能收,學校的老師向我們解釋過了,也給看了監控,小愛是逃跑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去才……”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停頓了片刻才吸了一口氣,“是那群歹徒喪心病狂,你們殺了他們就是給她報了仇了!謝謝你們能來送她一程,給她鞠個躬,這個錢我們不能收。”


    “這個錢不是政府的,是我個人給你的,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裏負擔,我隻是想向二位表示一點歉意,畢竟,也是我們的疏忽才會發生了這次意外,還請你們務必收下。”蕭戰也真誠的把支票又推了過去。


    孩子的父親還想再推,孩子的母親卻輕輕的扯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眼睛還紅腫著,視線卻落在了地上兩個孩子身上。


    小愛已經死了,再做任何事她都回不來了,可她還有兩個孩子,他們家境不好,連這次辦葬禮的錢都是借來的,可兩個孩子還得上學,他們還得吃還得喝,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


    孩子的父親頓時脹紅了臉,一把扯下了她的手,低斥了一聲,“胡鬧!”


    蕭戰不笨,立馬就看懂了孩子母親那個眼神的含義,於是直接把支票塞到了她手裏,說道,“姐,逝者已矣,可活著的人還是要生活的,兩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年紀,這些錢你們收著,給他們買寫吃的用的。”


    她看了一眼手裏的支票,然後就被上麵的金額嚇了一跳,兩百萬?她掙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錢!趕緊抖抖索索的把支票又退了回來,“這……太,太多了,我不能收。”


    “您拿著,”蕭戰抓住了她的手,“這不是施舍,也不是贈與,這隻是我的一點心意,也可以說是我對小愛的一點補償吧,相信她在天有靈也希望她的爸爸媽媽姐姐弟弟能過的好一點兒。”


    “這……”孩子母親看了看他,猶豫的看向了身邊的丈夫。


    孩子父親蹙眉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位先生,我很感激你對小愛的心意,但這錢我們肯定是不能收的,我看你應該也是個領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倒確實有件事需要麻煩你。”


    “好,你說。”


    “是這樣的,我們的祖籍都在外地,來了呼原市這麽多年也沒能落戶,可孩子一個個都到了上學的年紀,而這邊從幼兒園開始就需要戶籍,小愛和她姐姐也是托了人找了關係才能念得上書的,但也因此我們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以致於我這個小兒子今年五歲了還沒能上到學,所以我想麻煩你,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蕭戰想了想,點了頭,“好,這件事就交給我,我確保他今年就能去學校。”


    孩子父親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謝謝你了。”


    趙一諾在呼原市待了三天,小女孩出殯的那天她也去了,一直到看著她下葬,看著那一家四口痛哭,她的眼淚也是嘩嘩的,止都止不住。


    蕭戰因為要帶天狼縱隊回汾州,所以提前一天走了,走之前,他在呼原市最好的小學附近買了一套房子,以呼原市警局的名義送給了小姑娘的父母,幫他們解決了戶籍和就學的問題,另外,還給兩個孩子買了許多吃的用的和學習用品。


    回到汾州,他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之後,就站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窗外正在操練的天狼隊員,和這一片熟悉得即使他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的訓練場。


    他加入天狼的時候才20歲,一晃已經八年過去了,他的青春,他的汗水,全都揮灑在了這片土地上。


    他愛這裏,愛這裏每一棵樹,愛這裏每一個人,對他來說,這裏就是他的家!


    可是,人生就像是一場宴席,終究是要散場的,而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他取下了自己上衣胳膊上的臂章,上麵繡著莊嚴的國旗,國旗下麵是一頭仰天長嘯的狼,這是天狼的標誌,而臂章的另一麵,則繡著他的名字:蕭戰。


    他輕輕的撫摸著那頭威武雄壯的狼,帶著一絲眷戀,帶著一絲釋然,最終,將它鄭重的放到了一個同樣畫著國旗和天狼標誌的鐵盒子裏。


    方以川之前被蕭戰氣到高血壓發作,隻能在家裏躺著,直到聽到呼原市那邊的好消息,身體才算好了一些。


    這天他剛到軍部,就被屬下告知蕭戰已經在他辦公室外等了好一會兒了。


    他哼了一聲,準備好好去會會這個不知好歹沒有輕重的小子。


    可是,還沒開口呢,那小子就突然啪的一聲給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他愣了愣,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這是算迷途知返了?倒也還不算晚。


    可是,他敬完禮之後卻一句話不說,遞過來兩樣東西。


    方以川一看,頓時又覺得要犯病了,竟然是天狼的臂章!和退伍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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