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水月的眸光中閃過一抹驚豔,看葉柔的樣子都有些呆了。


    我問他:“你認識她嗎?”


    君水月搖搖頭,又點點頭:“不認識,但又好像認識,覺得眼熟……難道她就是你們口中的葉柔?”


    我被他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折服,淡淡的說了一句:“是啊。”


    君水月眼前一亮,卻沒有再說話,隻是一雙眼睛不離葉柔,一路尾隨著她的身影上了二樓。


    君水月忽的站起身,我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麽去?”


    “不幹什麽,你不是說她是葉柔嗎?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認得我。”


    我無語望蒼天:“這可是在你的回憶中,這個時候你們還不認識。”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尖叫,抬頭就見樓上一人飛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了椅子上,嘩啦一聲,杯盞茶碗碎了一地。


    四下客人驚慌,紛紛靠向角落,樓上的打鬥還沒有停止,劈裏啪啦的就是一陣接一陣的桌椅破碎聲,還時不時飛出一片碎瓷片或半個杯碗什麽的,嚇得樓下的客人四處逃竄,客棧裏頓時一片混亂。


    我已轉頭,才發現君水月已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抬頭四下裏搜尋,便在樓梯上看見他的身影。


    這時,他也正回過頭來看向我,一隻碗碟從樓梯口直飛而下,直直的朝君水月的腦門砸去。


    “小心呐。”我驚呼出聲,君水月腳尖一點,輕鬆的避開那隻碗碟,落在了二樓。


    二樓瞬間靜了下來,客棧裏站著百八十人,卻都靜靜的屏住呼吸,靜靜的聽著樓上的動靜。


    在一片寂靜中,隻聽君水月的聲音響起:“我是君水月,你就是葉柔嗎?”


    “……”沒有人回答他,接著就是一陣重物撞到什麽的聲音,君水月整個人都飛了出來,他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的落回到一樓。


    樓上傳來葉柔的聲音:“身為江洋大盜,你竟然敢這麽光明堂皇的坐在這裏吃飯?”


    汗,原來是在抓什麽江洋大盜?


    一念尚未轉完,就見葉柔出現在樓梯口,她的手裏握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則拴著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倒的確像是個作惡多端的江洋大盜。


    沒等我打量完,樓下客人中,就有人認出了那個大盜:“嘿,果真是那個被通緝的江洋大盜啊。”


    “這不是葉家的小姐嗎?哎喲,果然是年少出英雄,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不簡單呐。”


    頓時,客棧裏又恢複了熱鬧,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熱鬧非凡。


    葉柔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拉著那個江洋大盜,得意的下了樓梯。


    然而她才剛剛走下樓,身後被捆綁的緊緊的江洋大盜不知怎麽就解開了束縛,並迅速的朝葉柔的背心打出一掌。


    葉柔防不勝防,又因距離太近,直接中了那一招,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


    全場驚呼,我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見一個白影朝葉柔飛來,轉瞬間就已穩穩的接住了她。


    定睛一看,接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君水月。


    隻是……


    我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依然站在我身邊的君水月,不由有些蒙圈。


    看君水月的麵色,顯然也是十分的蒙圈。


    是了,飛身而出,接住葉柔的並不是站在我身邊的君水月,而是回憶中的君水月!


    原來他們在彼此進入彼此的生活中前,還曾有過這樣的會麵。


    此時的葉柔已經昏睡了過去,她安靜的躺在君水月的懷中,麵色有幾分蒼白。我想,難怪在葉柔的記憶中沒有看到這一段,想來葉柔自己也不知道有此一段交集吧。


    人生有的時候真是奇妙,或許一切早已是冥冥中有了注定,所以他們才會一次一次的相逢,又一次一次的錯過吧!


    君水月抱著葉柔離去,人群也默默散去,一切又歸於安靜。


    我回頭看著站在我身旁一直默默呆立的君水月,伸手推了推他道:“你怎麽了?”


    他從看到那一個君水月開始就有點呆怔了,經我這麽一晃,他似恍然從夢中驚醒,一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你說我真的失憶了嗎?”


    這是一個疑問句,我卻看見了他眼中的驚慌和肯定,他想要的不是我給出的答案,我想,他是想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那是他曾經的記憶,如今的夢境。


    我默默催動體內鮫珠,眼前場景一晃,是皇宮大殿內,夢境中的君水月坐在龍案之上,燭火搖曳之下,他在堆滿了奏折的書案上執筆描繪著一副畫卷。


    他唇角微微含笑,手下動作溫柔,畫卷上是一個持劍的妙齡女子,不用細看我也知道,那不是別人,正是葉柔。


    有侍衛從門外進來,匆匆稟報:“皇上,睿王求見。”


    君水月不慌不忙的完成最後一筆,抬起頭,眼眸深邃。


    君無心走進殿來,不知從哪裏吹來的一陣邪風,吹亂了桌上的奏折,吹走了那副畫卷,不偏不倚,正好飄落在了君無心的腳邊。


    君無心彎腰拾起畫卷,黑眸盯著畫中女子看了半晌,君水月走了過來,伸手來接那副畫,並笑道:“讓哥哥見笑了,這是我隨筆畫的。”


    君無心不動聲色,將畫遞給了君水月,也笑道:“皇上隨筆畫的女子,臣卻見過。”


    “哦?”君水月眉頭一動,臉上閃過驚喜之色:“在哪裏?”


    “就在臣的府上。”


    這一切都是引子,所有的一切該是源自這兩兄弟的這一段簡短的對話中。


    之後,葉柔被作為禮物送進了宮,送到了君水月的身邊。


    皇宮後花園內,君水月獨自坐著,一個侍衛拿著一封書信走到他的麵前。


    “皇上,啟元國來信了。”


    君水月伸手接過信件,淡淡拆開,隻短短寫了數行字,大約說的是流白蘇公主已經及笄,想和他商量一下婚期,擇一個黃道吉日,就將流白蘇嫁過來。


    我不知道當時的君水月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但當我轉頭看向身邊的君水月時,卻見他的臉上充滿了失落。


    “你想起什麽了嗎?”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我噤聲,想了想,忽然明白,或許就是因為想不起來才會有那樣的表情吧?


    曾經丟失的記憶,如今隻能通過夢境來看待,且,還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曾經的自己,就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這樣的感覺我想大約隻有他自己能夠懂得了。


    畫麵一轉,眼前出現的是一大片雪景,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則是一座名為清漣院的地方。


    “清漣院?”君水月抬頭看著那一塊匾額,喃喃念著。


    另一邊,夢境中的君水月走了過來,他在門口站了許久,抬腳輕輕的進了院子。


    院子裏的雪積的很厚了,透過一扇半開的窗戶可以看到,葉柔和小喜坐在燈火下,一個看書一個繡花。


    君水月已經開始堆起雪人,不過片刻,就有了兩個惟妙惟肖的雪人,他們雙手緊握,似在雪中相依相偎的愛人。


    窗戶吱呀一聲推開,小喜探出頭來,待看到院中雪人時,不由驚呼:“小姐,院中有雪人。”


    和葉柔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她們推開門走進了院子裏,小喜站在雪人麵前,念出了那一句讓葉柔終生不忘的話。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站在我身旁的君水月喃喃念著,忽的腳下一軟,整個人便重重的靠在了院門上。


    與此同時,一陣悠揚的簫聲慢慢傳入我們的耳中,那般纏綿悠揚,似傳進了某個人的心裏,又似隨風飄散,無人懷念。


    站在我們的這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同時看到君水月和葉柔兩個人。


    隔著一道院牆,一個手執碧綠長簫,一個默默仰頭望天,寂靜的夜,讓人慢慢融化的開始。


    此後的畫麵就如同快鏡頭,一幕一幕在我們的眼前快速飛過,君無心一直站在我的身旁,臉上的表情跟著回憶變幻,隨著回憶中人的喜而喜,隨著他們的悲而悲。


    終於,還是到了那一天。


    葉柔從龍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他穿著一襲白衣,從高高的城樓上決然跳下。


    上一次,我在葉柔的記憶中看到過,然而這一次,我卻看到了之前沒有看見過的場景。


    那是在君無心還沒有舉兵造反,在君水月跳下城樓前的半個月的一個晚上。


    君水月在他的王宮裏和他的將士們商量對策,有人提出,君無心為人狡詐,且現在已經有很多人臨陣倒戈,倒向了君無心那一邊。


    有人提出,要是能找到葉家的寶藏,擁有修家的奇門遁甲,或許以後還會有勝機。


    於是,記憶中的君水月便說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計劃。


    在這個計劃中,他是主角,負責在葉柔趕回來的時候跳下城樓,從而套出寶藏和奇門遁甲的所在。


    君水月的這個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且,他算的每一步都很精準,包括葉柔的反應和決定,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君水月的計算之中,一切的一切,也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行走,每一步,每一個人。


    計劃之日慢慢臨近,君水月白日裏依然是那個失去聽覺和光明的人,整日整日的都是葉柔陪在他的身邊,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每日都會和他有說不完的話。


    縱然殘缺不全,可那個時候的他們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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