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衣服,淩亂的頭發,一身的汙漬,一路上窘迫的模樣引起了許多路人對我的張望,甚至還有一位好心的大媽上前詢問我,需不需要她的幫助。


    我沉默的搖了搖頭,本想報以感激的微笑,然而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還是讓大媽放心不下的一路上跟在我的身後,直到我指著自己的家門口,告訴大媽我已經到自己家了,大媽才神色憂慮的回去了。


    原來,現在我已經落魄的可以隨時得到路人的關愛了,嗬,如果剛剛手邊有一個破碗,估計今天我的收獲能挺不錯。


    這間小小的屋子,還是街道上給我安排的小窩,不足十五平的地方我已經在這裏獨自度過了近十個年頭,現在卻頭一次嗅到了孤獨、悲涼的味道。


    因為一周的時間沒有回來,屋裏已經落了一層薄塵,但我也懶得再去打理,拖著渾身的酸痛,一頭就紮進了因為氣候返潮,而有些發粘的床鋪上。


    幾乎闔上雙眼的瞬間,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漂浮了起來,暗黑蒼穹中展現在眼前一幅幅巨大的熒幕,重疊交錯,內容雜亂,最前麵也是最清晰的幾個,是我夢境中所經過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在這些屏幕中回訪或繼續播放全新的內容。


    比如太虛界的世界,人們根本沒有留意到那天我和宮晨逸在湖邊的對決,隻有馭草閣那邊,曇華對我的擔憂,時不時的會來到我的房間查看我是否已經回來。


    而所有的畫麵中,我沒有看到陌,空曠的房間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平日總是能感應到我的方位的陌,難道因為我離開了太虛,而再也找不到我了嗎?


    另一邊的熒幕中,灰暗的天色,無人的街道,那是我自己在夢中造的世界,和我的房間一樣,處處充滿了冷清。隻有腳踏在虛空中如同人偶的管家,靜靜的等候著我的歸來。


    我按著腦海中的記憶,去搜尋我夢境中的那個銀色水潭,畫麵也跟著我的搜索而不斷的在改變,當我看到水麵下一個個沉睡的人影,我突然感覺,如果太虛界或者人界的人,通過我夢境中的水潭,很有可能自由的往來於太虛界和人界。


    回想起沐曦的遭遇,我必須將這個通往太虛界的縫隙在我的夢境中給堵上。抬腳準備進入這個灰暗世界中時,眼角的餘光卻又落在了剩下的熒幕,那裏的有些景色是我生平根本沒有見過的,去過的。


    這些地方,又是通往哪裏?


    腳慢慢的收回,我專注的望著那些陌生的畫麵,身體卻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附,慢慢的融入到熒幕之中時,我再次看到,我的那個管家,動了,他的動作應該是想攔住我,然而當我的身體碰觸到那些熒幕後,如同深陷泥沼,根本無法脫困。


    當脖子也漸漸融合如那些景色中時,我感覺一股窒息,猶如進入了一個真空的斷層中,但是很快,我的身體擺脫了那股吸力,墜落到了地麵。


    這裏是一個偏僻的一個山澗小路,四周連綿的山脈下,一座簡陋的木橋連接著山中的一個村落。眺望而去,村落中炊煙嫋嫋,應該是正午的時候,橋頭上,一個四歲左右的孩子蹲在地上玩著地上的石子,短短的頭發,寬大的衣服,我分不清到底是一個男孩還是女孩。


    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我的夢境,應該和上次大莊的事情一樣,我和某個人的夢境聯機了,而這夢境的主人,就是這個蹲在橋頭的孩子。


    當我想要走到這孩子身邊時,卻陡然發現,在橋頭的另一邊,突然多出一個身影,窈窕的身影,成熟的氣質,竟然是林巧。


    “林巧?怎麽是你?這是你的夢境?”


    我望著林巧驚呼了出來,而林巧看到我時更加的驚訝,連忙快走幾步從那座搖搖晃晃的木橋上下來,來到我的身邊,媚眼圓瞪,同樣不可思議的驚呼道:“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難道這不是你的夢境嗎?”


    “我不是在你的夢境中嗎?”


    我兩幾乎同時開口詢問,卻又同時一驚,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對方同樣驚愕的模樣。


    “對了,到現在還沒告訴你,我叫柳靖柔,你是怎麽到這裏的?”


    “嗬,說了你可能不信,我是在夢中忽然感覺到強烈的執念後,被迫召喚到這裏的!”


    林巧對我莞爾一笑,如果不是她也知道我愛做夢,恐怕不會跟我解釋這麽多,畢竟一般的人,誰會去相信夢中發生的一切,我感覺,林巧的身份,似乎也很不一般。


    “不,我信,因為我也是這樣過來的!”


    我淡漠的回道,倒是讓林巧再次疑惑的看向了我,“咱們等回到現實後再好好聊聊咱們各自的經曆,這會我們還是先看看夢境的主人,到底是怎麽個回事,我還是第一次被迫吸入別人的夢境之中!”


    說著,我就向著小孩的背影走去,手臂一緊,卻被林巧拉了回來。


    “別去,這個孩子隻是夢主的投影,夢主是藏在其他的地方,我們還是待在這裏靜觀其變吧。他既然有如此強烈的執念,應該是有特殊寓意的!”


    “哦!”


    我怔然的望著林巧哦了一聲,沒想到和夢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我,在林巧的麵前還是嫩了點,這也更讓我開始疑惑,林巧到底是誰?難道是貼吧中那些夢境大神?


    哎,這會真是恨自己當初沒有聽冉可馨的話,將那些精華帖子好好的去研究一下,說不定現在我也能看出一些道道來,也可能,沐曦就不會無辜遭殃……


    “來了,看!”


    我順著林巧指的方向,隻見在我們的後方,一個穿著綠色老式軍服的中年男人漸漸的靠近了孩子。但是明明距離我們如此近的距離,我們卻看不到男人的長相,他的臉模糊一片。


    “怎麽這樣?為什麽看到這個人的臉!”


    “因為……這個夢主,他不知道這個人的長相,所以這個夢中,男人的臉就會變成這樣,這個恐怕……是一個多年前被拐賣的孩子……”


    林巧的話讓我身體一僵,而後快速的回身看向依然自顧玩樂的孩子。那名男人看到孩子後,停下了腳步,抬頭望了望木橋對麵的村子後,開始向著孩子的方向走去。


    “快轉身啊,快轉身跑啊!”


    我拚命的大喊,卻發現我的聲音完全無法傳到那孩子的身邊,在我和林巧的周圍,一層無色的結界將我們和孩子的世界隔離了開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從兜裏掏出了一塊糖放在了孩子的眼前。


    心中的焦灼,看著孩子伸出的小手,我敢肯定,如果這時候我過去,說不定能替這個孩子看到這個男人的臉,所以我一定要出去,出去!


    心中越來越強的信念,我身體內的幻力竟然在這裏慢慢的覺醒,慢慢的在四肢百骸中行走,在我抬手間,銀芒閃耀,一個一米長的尖銳爆破錘驟然出現在我的右手掌中。


    “你,你居然在別人的夢境中……”


    “啪!”


    在林巧的驚愕之中,我毫不猶豫的抬手敲碎了阻隔在我們之間的結界,“別拿,千萬別上當!”


    用盡全力的聲音喊出後,這裏的時間仿佛突然被凝固,孩子伸去拿糖的小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停滯在半空的落葉,搖曳的木橋,都靜止在了這一刻。


    “怎麽回事?這是你做的?”


    林巧望著眼前的一切後,訝然的問著同樣驚楞的我。


    “不,我沒有,我……我隻是想要敲破阻隔我們的東西而已!”


    我話音剛落,腳下傳來的劇烈震動,我連忙和林巧相互攙扶著才穩住了身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夢境之中還有地震嗎?”


    “不是,是這個夢境崩塌了,可能夢主遇到了什麽,或者肉體突然的醒了,所以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裏!”


    林巧聲音中帶著驚慌,顯然她也不曾經曆過這些。


    “好,我們走,醒了後我去學校去找你!”


    “好!”


    林巧對著我點了點頭後,在她的腳下瞬間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水井,林巧一個起跳,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了深井之中。


    跳井蓋,是一些夢修師快速轉換夢境的道具,所以我並不驚訝,當我也想跟隨林巧的身影跳進去時,夢主的夢境已經越來越不穩定,扭曲的空間不斷有銀色的氣泡從地上升騰,卻統一的流向了一個方位。


    不對勁!心中越來越不好的直覺讓我止住了腳步,凝望著在天空中匯聚在一起的氣泡,慢慢的越來越多猶如擰麻花般向著村落中的某一個小屋飛去。


    這……這根本是在抽取這個夢境之中的幻力!


    想到這一點,我的嘴裏已經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宮晨逸,你這該死的混蛋!”


    咬牙切齒的喊出宮晨逸的名字,我的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向著虛空一抓,在我的雙腿之間,一根飛行掃把在銀光中出現,載著我快速的躲過不斷坍塌後多出的黑洞,向著村落中那個不起眼的小屋飛去。


    為了抓緊時間趕到,也為了不用太過分心,變出這個飛行掃把可以讓我更好的控製它飛行的方向,我隻需要喊出上,下,左,右就可以完美的控製它的方向。


    四周的景象已經開始融入到黑暗之中,和上次大莊的經曆幾乎一模一樣。我坐著飛天掃把趕到屋子的房頂時,整座屋子已經隻剩下殘垣斷壁。


    屋子裏麵,一身黑衣的宮晨逸一手掐著一個男人的脖子,另一隻手還是拿著那個尖銳的物體,放在男人的額頭上,不斷從他的額頭上抽取他夢境中所有的幻力。


    為什麽,為什麽宮晨逸要屢屢的在人界吸取這些凡人的夢境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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