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布簾擋住的外麵,時不時的傳來了陣陣刀劍相戈的聲音,仿佛是在為夜的寂籟作鬥爭。頭頂發出細微的擠壓聲,她抬頭看去,雖然看不見外麵是何情況,但是她知道有人站在頭頂所對應的位置上。


    另一邊暗波乍起,殺氣彌漫,這裏卻因為頭頂的人而格外安靜,所有的殺氣與血腥仿佛都被頭頂這個人擋在了另一個空間。


    與她全然不想幹。


    “大人。”一道溫婉的女音突兀在緊繃且凝固的氣氛中響起,宛如一道不和諧的音符打亂了外麵的嘈雜與喧囂。


    隻是蘇珝錯聽聞這個聲音的時候,愣了一下,因為這個聲音好生耳熟。


    “真是難得,你竟然活著回來了。”頭頂的人聽起來是笑著的,但是說出的話卻是那般薄情。


    顯然對方也料到自己的出現會聽到這樣一句戳心的話,沉默了一陣。


    “不過你既然來了,我也不過問你的心思,但是記住你鬥不過我,最好什麽都別做!”警告中帶著一份潛在的威脅。


    外麵的女音仿佛消失了一般,沉默著。


    蘇珝錯疑惑這兩人的對話怎會這般無趣,但是很快她心底的疑團就被揭開了。


    一直垂著的車練被人從外麵撩起,然後馬車微微一陷,一道身子跨上了馬車,躬身走了進來。


    一身與自己同色的夜行衣,她進來之後,便坐在了蘇珝錯旁邊,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蘇珝錯錯愕的望著一個明明“死去”的人,再度活生生的坐在了自己的麵前。


    “殿下,你可還記得臣妾?”溫婉的女音,清晰如昔。


    蘇珝錯嘴唇哆嗦了一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文柔?”


    思緒一瞬間爆發,之前文柔與白玉容歸一同站在勤政殿,她口口聲聲指證自己要對白玉容歸下毒的口供還清晰在耳,她不甘死去的神情還曆曆在目,但是這一刻,她竟然真的活生生的與自己相對而坐。


    文柔見蘇珝錯分外震驚的模樣,輕笑了一下,“很意外吧?”


    蘇珝錯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恢複到淡然,“如果是楚銜玉,我就不意外了。”


    以往她總是覺得溫陌君的心思複雜深沉,她不懂。但是真正看清楚銜玉之後,她覺得楚銜玉才是個中楚翹。


    步步為營,心思縝密,一個計謀就可以將他們所有人牽連在內。


    文柔聽聞蘇珝錯的話,目光似哀傷似淒楚的說道:“縱然大人心思詭譎,但是不過都是為了殿下,為了破國,難道殿下還是不能理解?”


    “我說過我不是什麽破國公主,那個身份在我母親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如今更是不可能存在了,你們野心勃勃想要建立自己的國度,那是你們的事,為何非得帶上我?”蘇珝錯對這種算盡天下,最後還擺出無辜之態的人十分厭惡,以至於將之前對她的那一絲憐憫都蓋住了,語氣不善道。


    “話是如此,但是每個人生來都是有自己的責任與義務的,雖然殿下不承認,但是卻不能否認您屬於破國的骨血,這便是您的宿命。”文柔勸說道。


    蘇珝錯白了她一眼,無言以對。被她的愚忠激得心頭忿然後,忍不住嘲弄她:“那你的宿命是什麽?任由楚銜玉拿捏,一生被他壓製?”


    文柔的臉色白了白,一副瘦弱的身軀顯得分外可憐。然而她的話卻不似她的表麵那般纖弱,反而透著一股與蘇珝錯相似的決絕,“若是能被大人壓製一生,也算是文柔的造化,至少這樣的自己對大人來說還是有用的。”


    蘇珝錯因為她的話沉默了,同為女子她怎會聽不出文柔話中的淺淺情深,但是身為女子,淪落到用利用與否來證明自己在另一個男子心頭的位置,這又是何等的可悲。


    到了現在,她依稀能將事情看出一個大致。雖然自己一再申明不打算恢複破國,但是楚銜玉卻不死心,得不到自己的支持他便自己在背地裏操作,讓自己與楚銜玉破裂便是他的第一步,這樣他就有機會把自己從白玉容歸手中拿出,專心對付白玉容歸,日後若是有幸得逞,他便可以稱自己的一切血腥手段都是為了國家,都是為了主子,不是為了私心,因此他是名正言順的。


    而他將自己禁錮在別院中,一則是斷清自己與其他人的表麵關係,二則她有著他需要的價值,他需要利用她來對付其他兩個稍顯棘手的人物。身為個中關鍵的自己,自然就必須發揮自己的作用,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白玉容歸的突然追來,以及那覆滅絕望的指責。


    楚銜玉對付溫陌君,她想得明白,因為溫陌君是詔月名正言順的皇帝,隻要他死了,皇位後繼無人,就有很多可能性。但是他卻處心積慮的對付著白玉容歸,讓她有些費解。


    白玉容歸是鳳靈的人,就算他現在坐在了那個位置上,但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楚銜玉不光明正大的搶,反而利用她來牽製甚至是打擊他,又是為何?


    心頭猛然一亮,難道這跟白玉容歸與溫陌君之間的私仇有關?


    還是白玉容歸另有著不為人知的身份?


    想到這個可能,蘇珝錯的心驀地一跳,使得她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你們今晚打算利用我做什麽?”


    文柔正陷在迷思之中,聽聞她的話,猛然回神,“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殿下能多為百姓考慮,他不想生靈塗炭,但是也必須終結詔月的命數。”


    蘇珝錯聽聞嗬嗬的笑了兩聲,“楚銜玉何時也變得這般天真了,難道你們沒有看到西戎的人已經插足了這件事嗎?就算他對付了白玉容歸與溫陌君兩人,卻還有一個西戎,那可不是孤軍奮戰,那是一個國家,一個不比詔月弱太多的國家。”


    文柔微微一怔,目光望著蘇珝錯,有點迷惑,有點怔愕,然後很快這些情緒又被更為沉重的悲色覆蓋。


    “如你,難怪他們會對你念念不忘。”


    蘇珝錯不確定他們所說的他們確切是指哪些人,沒有回答。


    也是在這個時候,安靜的環境中突然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以及另一批更加混亂的腳步聲,開始隻是安靜對戰的外麵,突然間宛若加入了萬馬千軍般混亂,廝殺聲在那一刻盡數爆發,以至於一直淡然站在馬車頂上的人不得不抽身下來。


    蘇珝錯的穴道終於在與文柔的對話間被解,但是怕又會意外,她沒有表露出來,望著文柔道:“今夜你們到底打算做些什麽?”


    文柔站起的身子,上半張臉被暗色覆蓋,居高臨下的望著蘇珝錯,輕聲吐出三個字:“定乾坤。”


    蘇珝錯一聽,臉色大變。


    外麵白玉容歸與溫陌君同時抵達,但是兩人的臉色都不盡好看,一個臉色泛白,身形微晃,另一個臉上毫無血色,蹣跚而來。


    不看兩人的外表,隻看氣勢兩人都是上乘之姿,絕世之態。


    一人絕麗,一人溫雋。


    白玉容歸退抬眼便望見了站在馬車前的麵具男子,不由九虛扶著便大步上前,冷哼著對他道:“楚銜玉,不必故弄玄虛,本王知道是你。”


    帶著麵具的男子發出輕笑,沒有否認。


    坐在馬車之內的蘇珝錯疑惑,麵具?


    楚銜玉帶著麵具?


    不由的她想起了曾追殺過溫陌君與她,以及曾在她追蹤青瑤而被寒烈發現的那一晚,救她的麵具男子,難道那個人是他?


    “你最好不要再花花招,將阿錯交出來。”一道隱忍的聲音從外麵飄入,讓陷在震驚中的蘇珝錯一愣,是溫陌君。


    沒想到他也來了。


    如今幾大主要人物都在,這場麵熱鬧了。


    因為他們帶著的人加入了戰鬥,之前獨力苦撐的人才得以抽身,從人群中撤退回到了溫陌君身旁,不滿道:“怎麽來得那麽遲!再遲點,你可以為朕收屍了。”


    溫陌君看了看雲穹,素來以冷酷著名的人竟然還會這點調楷,命運真是神奇。


    “如何?”


    “她就在馬車裏,隻是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雲穹的木管穿透夜色,投向了那邊的馬車。


    “今夜便是你的機會。”溫陌君的目光也望了過去,話卻是壓低著對雲穹說的,“隻要今夜你站穩腳跟,明日詔月就會是你的了。”


    雲穹聽聞這個消息,本該覺得高興的心卻有些壓抑,難以說明是為何。


    縱然溫陌君的聲音壓低,白玉容歸還是捕捉到了兩人的對話,側眼睨著溫陌君與雲穹,冷哼:“就算如今你們三人聯手,我也不懼。想要詔月,除非我死。”


    溫陌君見這個時候,白玉容歸還這般執拗,忍不住責怪:“到了如今,你還是放不下。”


    白玉容歸眉目染霜,“隻要詔月還在,我就要毀了它!”


    溫陌君轉過目光瞪著他,繼而又無奈的挪開。


    雲穹看著兩人不尋常的波動,眼色微深,卻沒開口詢問。


    文柔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帶著麵具的楚銜玉身邊,略帶歉意道:“大人,殿下還是不肯答應。”


    楚銜玉帶著麵具,所有情緒被遮掩,聽聞她的話,隻是淡淡的點頭。


    “我知道了。”


    她的決定從未變過,如同她對白玉容歸的心一樣堅定不移。


    他也該斷了自己的妄念,不可再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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