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早些知道真相,或許蘇聞也根本不會被逼到死路一條的路上,至少不會成為鍾覃的俘虜,溫陌君的替罪羔羊。


    “陛下。”莫崢見蘇珝錯不信,屈膝跪在地上,神色鄭重的望著溫陌君,“臣所言句句屬實,當初蘇相的目的就是想要對方安插在宮中的耳目知道我們內亂,好讓對方得意露出馬腳,我們才能順藤摸瓜,但是沒想到後來事情發展遠遠偏離了當初我們預定的,。臣以性命起誓,所言沒有半字是假,還望陛下明察。”


    “這件事已經隨著蘇相的死淹沒黃土,有什麽可查證的。”蘇珝錯見莫崢臉色不似有假,但是內心還是排斥去相信。


    仿佛查清楚這件事,就能消減自己對蘇聞的虧欠與自責。


    溫陌君見莫崢說到這個地步,蘇聞不在,這件事要查也是如蘇珝錯所言根本無從下手,但是不查蘇珝錯卻內心難安。


    反複思量下,他對莫崢道:“雖然你說自己所言不假,但是無證據,加上你也承認了皇後所定的罪,為了平息皇後的怨氣,朕也不得不對你實施處罰,違抗聖旨,擅自冒險,朕罰你一年俸祿,且降職一等,你可服氣?”


    “臣沒有異議。”莫崢恭敬領旨。


    溫陌君見此,又望向蘇珝錯,“皇後,朕的處罰你可滿意?”


    蘇珝錯垂著眼簾,沒有立刻答話。


    縱然再多的補償,也還不了當初的虧欠。


    溫陌君見蘇珝錯沒有回話,氣勢一強,道:“既然皇後也沒有異議,莫崢你退下吧。”


    “是,沉告退。”莫崢領旨離開。


    滿地狼藉中蘇珝錯與溫陌君迎麵而立,四下無人時溫陌君才看到蘇珝錯身上的那件大氅,雖然是她偏愛的大紅色,但是這繡工與做工一看就非宮中所出。


    心頭騰起一股怒火,他壓抑著聲音問道:“皇後,為何這麽晚出去?”


    蘇珝錯見溫陌君又問起了這個,往另一邊走了幾步,答:“陛下要下旨燒臣妾的家,難道臣妾不該去緬懷一下嗎?而且陛下為何要下旨燒臣妾的家,能否給臣妾一個合理的解釋?”


    “既然你已入宮為後,蘇相府中也就沒有主事的人,而且你也將其他人遣散出府,朕燒了它也是常理之中,沒什麽解釋不解釋的。”溫陌君淡聲回答。


    “既然是這樣,陛下為何要在臣妾去過蘇相府之後燒毀那裏,陛下是不是想掩蓋藏在蘇相府中的秘密,或者是對臣妾的父親愧疚難當,試圖眼不見為淨!”


    “混賬!”溫陌君大聲一喝:“皇後,你可知你已經失禮!”


    “臣妾知道。”蘇珝錯滿不在乎的回答,“剛剛臣妾在這裏對詔月大臣出手救已經是失態,如今質問陛下的決定,更是有悖婦德,如此陛下可廢臣妾這個皇後,臣妾斷不會有異議!”


    這個皇後本不是她所願,是他認為自己想要的,甚至是為了禁錮自己,報複自己才封賞的,她本就不稀罕。


    “你!”溫陌君見蘇珝錯將他費盡心力她張羅的後位嗤之以鼻,心頭一怒,胸口處就傳來一陣絞痛,他伸手按住胸口,咬著唇不答話。


    蘇珝錯見溫陌君表情陡然一變,欲伸手相扶,下一刻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溫陌君弓著身站立,雖然此刻他是多麽的不想再她麵前露出自己這樣虛弱的樣子,但是疼痛襲來,非常人所想,他也無力維持自己的好形象。


    疼痛宛若遊蛇,撕扯著他體內各處經脈,讓他不能成言。


    蘇珝錯見溫陌君弓著的身子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是要跌在地上,心頭的怒火與怨氣未散,但是見到他這般模樣,她又於心不忍。


    “陛下,可是不舒服,臣妾這就去差人請鬼詣過來。”


    溫陌君蹲著身,一手按胸,一手撐地,聽聞蘇珝錯的話,無聲一笑,“你難道不是希望朕就此死去嗎?”


    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死字瞬間刺痛的蘇珝錯的神經,“陛下多慮了,臣妾的榮光與富貴都與陛下緊密相連,臣妾不能讓陛下有任何危險。”


    溫陌君聽著蘇珝錯生硬的解釋,目光一抬,望著她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道:“既然你清楚你的一切與朕息息相關,那為何還要跟其他人私下相見!”


    蘇珝錯聽聞溫陌君的話,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目光望過去,見溫陌君的目光落在了她披在身上的大氅上,瞬間領悟。


    沒想到他眼厲如此,看出了這件大氅非她所有。


    “若非陛下想要隱瞞臣妾做一些事,臣妾又何必深夜出宮去阻止。”


    溫陌君的胸口疼得厲害,讓他鼻尖都溢出了汗,身子難以維持平衡,他索性坐在了地麵。


    蘇珝錯見他跌坐在地,臉上血色全無,盡是如霜的雪色,心頭一抽,忍不住上前了兩步。


    她的不忍被溫陌君看在了眼底,被疼痛折磨得有些無力抵抗的他,突然向蘇珝錯伸出了手。


    蘇珝錯不明白溫陌君要做什麽,見他抬起了手,是想要讓自己走過去,遲疑的不敢上前。


    溫陌君見蘇珝錯不信他,胸口的疼痛往心處靠近,引得他的心直直發顫。


    “阿錯,如今你是真不信我了?”


    一聲阿錯,讓蘇珝錯瞬間就模糊了眼,想到兩人之間的陰差陽錯,想到兩人之間的物是人非,她的心也不必溫陌君好受到哪裏。


    他們都曾將對方逼入死路,而如今的溫陌君尤為甚。


    她無法拒絕溫陌君那雙寫滿了期求的眼睛,終於邁動雙腿靠近了他。


    當她的手滑入自己的掌心時,溫陌君輕輕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細微的笑意。


    蘇珝錯蹲跪在他身前,看著他冷汗密布,臉色近乎透明,忍不住心頭的酸楚,道:“我讓人去找鬼詣,你等一下。”


    她正要起身,卻又被溫陌君拉入了懷中。


    久違的溫暖包裹住蘇珝錯的那一刻,她一直死守的心理防線被衝垮,雖然兩人如今已經不可能恢複如初,但是曾經鮮活在兩人生命中的那段回憶也是不可替代的。


    “阿錯,你我真的要不死不休嗎?”溫陌君的低喃緩緩的淌在了蘇珝錯的耳邊。


    蘇珝錯被他問住,僵直了身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陛下,臣妾……”


    “不要叫我陛下,我不想做你的陛下!”溫陌君打斷了她的話。


    蘇珝錯淚沁眼眶,聲音有著壓製不了的顫抖,“陌……陌君。”


    溫陌君聽聞這聲久違的呼喚,心頭一熱,柔聲相應:“我在。”


    “陌君,可是我……”蘇珝錯感受著突然卸下了心防的溫陌君不知所錯,雖然兩人如今近似咫尺,但是卻依然無法縮短一直橫貫在兩人之間的鴻溝。


    “可是我……我已經……”她想跟他坦誠自己的心,然而試了多次也無法出口。


    “不要說,不要說。”溫陌君緊緊的靠在她的肩頭,低聲重複。


    蘇珝錯聽聞溫陌君的聲音,閉上了眼,任由淚水無聲而下。


    “其實……”


    蘇珝錯聽聞溫陌君又開了口,仔細的聽著。


    “我一直都……清楚……”溫陌君的聲因越來越低。


    蘇珝錯收斂心神,等著他的下文。


    不想下一瞬,她感覺肩頭一重,突然間溫陌君整個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另一邊倒去。


    “陌君!”蘇珝錯大驚失色,伸手想要拉住他,但是他傾得厲害,她沒有辦法阻止,隨著他一並倒向了另一邊。


    見溫陌君緊閉著眼,唇色盡褪,蘇珝錯這才扯著嗓子對外麵的人喊道:“榮海,快去請鬼詣!快去!”


    榮海早在之前就聽聞蘇珝錯喚陛下的名諱,知道一定出事了,急急往裏麵趕,又聽蘇珝錯嘶聲讓他去找鬼詣,不敢耽誤,轉身往外麵跑去。


    素瑾與纖阿見榮海跑開,兩人才從外麵跑進。


    進去之後就見到蘇珝錯抱著溫陌君,無聲哭泣,兩人都是一愣,猶豫著不敢上前。


    還是後來的文柔見溫陌君還躺在地上,大聲吩咐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沒看見陛下還躺在地上嗎?還不將他移到殿內!”


    眾人才回神,連聲答是。


    蘇珝錯望著被眾人抬入殿中的溫陌君,整個人還處於驚愣狀態。


    沒多久,鬼詣就來了,看著滿院的狼藉,不作反應,提著藥箱便目不斜視的入了殿。


    蘇珝錯站在殿中,望著人影綽綽的殿中,思緒還未回神。


    “皇後娘娘不必過於憂慮,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文柔上前將手放在蘇珝錯的手上,勸慰道。


    蘇珝錯本能的避開了對方的觸碰,讓文柔有一瞬間的尷尬。


    她也是之後才覺自己失儀,淡淡一笑道:“本宮不喜與不熟悉的人碰觸,宜妃還是不要觸碰本宮得好。”


    “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一定記得。”文柔也不扭捏,點頭稱道。


    蘇珝錯盯著裏麵,記掛著溫陌君的身體狀況,沒有再言。


    而文柔卻看了看四周,低聲對蘇珝錯,道:“其實娘娘不必防範臣妾,臣妾與娘娘是一條心。”


    蘇珝錯聽聞文柔的話,眉心一蹙,仿佛是沒理解。


    文柔卻對她友好一笑,解釋道:“臣妾不會與娘娘為敵,請娘娘相信這一點,今夜之事臣妾的父親並未得到確切消息,才會沒稟告娘娘。”


    “本宮並無怪罪宜妃之心,宜妃不必解釋。”蘇珝錯不明白文柔再度對自己示好,是何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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