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眼中的那道厲芒,雖是一閃而過,卻仍舊被沈良辰看在了眼裏。


    片刻之後,見蕭湛始終不語,她不禁微微啟聲,語氣裏難掩擔憂:“煙雨還在他手上……”


    蕭湛聽沈良辰提到蕭煙雨,微揚了揚眉頭,單手拍了拍她的憔悴的臉龐,神色冷淡的對她叮囑道:“你現在的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休養,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


    “我現在這副樣子,想做什麽也做不來,剩下的事情,自然要交給你!”沈良辰凝著他冷淡的目光,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不過……耶律毓塵果真名不虛傳,十分之難纏,你一定小心!”


    “放心,我會小心應對,不會讓你守寡的!”


    蕭湛似是並沒有將耶律毓塵放在欣賞,對沈良辰調侃一笑,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方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的臉。


    沈良辰微微低眸,剛想要回他一句,她還沒答應嫁給他呢,卻後知後覺的驚訝發現,自己此刻竟然穿著平時睡覺時才穿的中衣。


    這衣服,雖然不算暴露,但是絕對不是可以穿來見外人的……


    “你原本穿的衣裳,被汗水浸的透透的,一股子汗味兒,早就換了!那個……”蕭湛的視線隨著沈良辰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的中衣上,知道她驚訝的是什麽,又想起那衣裳是他幫她換的,他有些不自在的幹咳了下,輕聲轉移了話題:“你餓了吧,我讓人給你熬了藥膳,要不要先吃一點?”


    “當然要吃!”


    沈良辰本來就餓,聽蕭湛這麽一說,頓時覺得自己餓的就快前胸貼後背了,連忙提起條件來:“有肉吃就更好了!”


    “以你現在的情況,能喝粥就不錯了,還指望吃肉!”蕭湛輕哼一聲後,微微一笑,起身邊往外走,邊道:“你先等一下!”


    沈良辰見狀,連忙再次出聲:“那個……宋雲寒,我腳疼,你出去的時候,吩咐丫鬟準備好熱水,等用過藥膳,我要好好泡泡腳!”


    蕭湛聞言,正向外邁著的腳步驀地一頓!


    “嗯!”


    緊抿了抿薄唇,輕應了一聲嗯,他並沒有回頭,直接出了房門。


    蕭湛一走,室內便隻剩下沈良辰一人。


    室內,燈火滋滋。


    門口處,冰盆裏的冰,早已化了大半。


    蕭湛離去之後,沈良辰仍舊坐在榻上,靜靜的望著早已空無一人的門口,她半晌兒都不曾動過。


    思緒,回到昏迷之前。


    想到當時自己心中的種種遺憾,和自己當時對宋雲寒的那份期盼,再聯想到昏迷時自己聽到的那聲不算陌生的嘶喊,她緊蹙了黛眉,有些頭疼的抬手揉了揉鬢角,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緒,卻不想,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自門口出傳來,“哎呦,我的鴇姐姐,您可算醒了!”


    沈良辰聞聲,微微抬眸,正見一身藍色雲錦長袍的雲染,動作優雅的端著藥膳進了門。


    沈良辰沒,看了雲染一眼,又將視線落在他手裏的藥膳上,隨即輕輕一笑!


    感情蕭湛口中那熬藥膳的人,是雲染啊!


    雲染施施然行至榻前,將手裏的托盤擱在榻前小幾上,然後端起托盤上的藥粥,轉身看向沈良辰!


    見她仍舊怔怔的看著自己,他抬手拿食指掃過自己的俊臉,朝她拋了個大大的媚眼,得意聲道:“我知道我這張臉啊,生的天生麗質,就算我生的再好,也不能當飯吃不是?鴇姐姐您還是先填飽了肚子再看吧?”


    沈良辰聽著雲染自戀的話,無比慶幸自己還沒吃東西,否則都得給他惡心吐了不可!


    視線落在雲染手裏的藥膳上,她抿了抿嘴,揶揄著雲染:“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一天不自戀會死啊!”


    “人家現在又是公子樓的頭牌公子了,為什麽就不能自戀一下下?”雲染嘟嘟嘴,坐在早前蕭湛坐的矮凳上,拿著湯匙舀了藥膳,輕輕吹了吹,捏著蘭花指送到沈良辰麵前:“溫熱正好,來!啊——”


    “我自己來!”


    沈良辰心想著蕭策一走,雲染可不又是頭牌了,不由失笑了下,不過雲染這過分陰柔的言語跟動作,她實在有些消受不起,隻得伸手接過他手裏的青瓷粥碗:“你那麽貴的價碼,讓你伺候,我怕消化不良!”


    “嗬……您讓我伺候的還少啊!”雲染嗬嗬一笑,將湯匙擱回碗裏,依著沈良辰的意思,讓她自己喝,並十分驕傲的撇了下嘴角,萬分不滿的哼哼道:“以前就不說了,就說今兒個,您這又是中暑,又是昏厥,又是高熱的,這忙前忙後的,還不是我嗎?”


    沈良辰聽他這麽說,微微笑了下,喝了口藥膳,才挑眉看他:“誰讓你懂醫術的?這叫能者多勞!別那麽不夠本兒了,這次我記下了,你的功勞最大!”


    “可別!”


    雲染雖然在邀功,可是也知道不是自己的功勞,不能讓自己身上攬,連忙擺手推辭道:“這功勞最大的,是那個宋無賴……呃……雲寒!”


    語落,他看著剛喝了一口藥膳的沈良辰,壞笑著補充道:“鴇姐姐,您可能還不知道吧?您中暑之後,這給您擦身子,換衣裳的活兒,他可是全包了的!”


    什麽?


    是宋雲寒給她擦的身子?


    也是宋雲寒給她換的衣裳?


    隨著雲染的話,沈良辰緊閉著小嘴兒,眼睛慢慢瞪大,等雲染把話說完的時候,她直接噗的一聲,把剛喝到嘴裏,還沒來得及眼下的那口藥膳,直接噴到了雲染的身上!


    “鴇姐姐!”


    雲染在沈良辰噴了自己一身的時候,直接驚呼一聲,幾乎是瞬間彈跳而起!


    緊鎖著眉頭,輕輕垂首,看著自己前胸處那斑駁濃稠的藥膳渣子,他的臉色漸漸變白,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瞪著沈良辰的眼睛,越來越大,直到最後,都快把眼珠子瞪掉了。


    “咳咳……”


    沈良辰看著雲染身上的汙漬,隨手拿托盤上的巾帕擦著嘴角,對他那雙瞪得滾圓的牛眼,絲毫不以為然:“不就是身兒衣裳嗎?回頭賠你一件就是,你把剛才的話,先跟姑奶奶解釋清楚了!”


    “鴇姐姐!”


    雲染不依,緊皺眉宇,俊臉含怒,用力跺了跺腳:“這是人家最喜歡的衣裳!”


    沈良辰可以說是跟雲染一起長大的,當然知道這件長袍是雲染平時穿的最多的,不過髒都髒了,她又不能讓時光倒退不是?


    麵對不依不饒的雲染,她惻惻勾唇,掂了掂手裏的那碗藥膳:“你信不信?你敢再跺下腳,我就把這碗藥膳倒在你身上……”


    雲染聽到沈良辰的威脅,瞬間鐵青了臉色,緊咬起了牙關!


    伸手抽走沈良辰手裏的巾帕用力擦著自己身上的藥膳渣子,他咬牙切齒,語氣不善道:“明擺著的事兒,有什麽好解釋的?”


    沈良辰聞言,微微眯起雙眼:“我身上的衣裳,不是丫鬟給換的嗎?”


    “誰跟你說是丫鬟換的?”


    雲染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滿臉怨氣的看著沈良辰:“我聽說宋無……宋雲寒找到你的時候,你早就中暑昏迷了,那地方哪有什麽丫鬟?是他親自給你擦的身子,衣服也是他給你換的……”


    沈良辰聽雲染這麽說,頓時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起來。


    想到那個戴著麵具的男人給她擦身子的時候,該看的不該看的,肯定都看到了,她空閑的那隻手,驀地護住自己的胸口,微微張了張嘴,一張清麗絕俗的俏臉,紅彤彤一片,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哎呦喂!鴇姐姐居然臉紅了!”


    雲染瞧著沈良辰紅豔豔的小臉兒,心下不由蕩起陣陣漣漪,暗暗歎了口氣,他伸手接過沈良辰手裏那碗隨時可能飛到他身上的藥膳,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鴇姐姐不是喜歡他嗎?既是喜歡之人,日後必定也是要嫁的,擦個身子,換個衣裳罷了,不用這麽大反應……”


    “你給我閉嘴!誰說我要嫁他的?”


    沈良辰皺眉橫了雲染一眼,再次伸手端過藥膳,一鼓作氣喝完後把碗遞了回去:“出去,姑奶奶要安靜一會兒……”


    “這看都看了,鴇姐姐不嫁他,還打算嫁哪個男人?”雲染癟了癟嘴,對沈良辰的逐客令置若罔聞,將藥膳擱回托盤裏,轉手又端了隻碗過來,他將那隻碗往沈良辰麵前送了送:“鴇姐姐先別急著下逐客令,等你喝了藥,我立馬就出去!”


    沈良辰看著那黑漆漆的藥汁子,就能想像出它的味道!


    她直覺想要搖頭拒絕,卻聽雲染繼續說道:“你要不喝這藥,半夜裏發起熱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那男人,非得把我折騰死不可!”


    “……”


    沈良辰並沒有去接雲染手裏的湯藥,隻是直勾勾的看著他一會兒!


    “你幹嘛那麽看著我?”


    雲染被沈良辰看的渾身發毛,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沈良辰見狀,收回自己的視線,滿是狐疑之色的撓著頭:“我怎麽記得今兒的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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