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流賊,翼虎銃手,打!”


    越多的流賊嚎叫著跳下牆來,這邊指揮的三總副把總高進忠大叫著,提醒麾下注意,他身後跟著的火器隊隊長李自來、龔顯球也慌忙帶著各隊護衛與隊副迎上。


    “死吧,狗官兵!”


    一個滿臉橫肉,身穿紅衣的流賊刀盾手從牆上跳下,身邊是一個有些呆愣的鄉勇銃手,此時銃管正探在孔洞外,然後腳下還蹲著一個,亦是呆駭的目光仰看著他。


    他獰笑著,鋒利的大刀就要往這呆愣的鄉勇銃手脖間劈去。


    猛然一聲爆響,硝煙滾滾,這流賊就往後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又彈了回來,滾在地上,就是大口的吐血。


    卻是火器隊隊長李自來,端著翼虎銃對他就是一銃。


    然後他銃身一扭,轉了一個孔眼,一舉,對著爬上牆頭一流賊又是扣動板機。


    再次轟然大響,白煙彌漫,這流賊胸口噴灑著血霧,慘叫著從牆頭上翻滾了出去。


    龍頭火繩再次自動回到待擊發位置,李自來銃身再一扭,對著一剛跳下的流賊又扣動板機。


    這流賊臉上帶著糊塗,就往身後的土牆飛撞出去。


    火銃聲聲爆響,不時跳下的流賊飛滾出去,胸口騰騰冒著鮮血慘叫。不過這邊翼虎銃手隻有十人,跳下流賊多,這到處硝煙彌漫的,也非常容易忽視目標。


    猛然一聲慘叫,卻是一銃手剛抽出火銃轉身,一跳下的流賊對他後背就是一刀。


    這銃手撲到地上,後背好大一道血口,還好有鬥篷,多少起了一定的迷惑作用,受傷不重,這銃手快速爬起走了,掉落的新安銃沒忘了撿起帶走。


    這流賊看身旁又有一個銃手要走,追上狠狠一刀又是劈去,這銃手慌忙舉銃擋住。


    但未怎麽訓練搏戰的火銃兵哪是精銳流賊冷兵的對手?


    這流賊盾牌狠狠一擊,這銃手一口鮮血就是噴出,立時踉蹌後退,空門大開。


    這流賊搶上一步,一刀狠狠刺去,就要將這銃手刺個通透。


    “當”的一聲響,冒出一溜的火星,這流賊大刀被擋住。隨後他大刀被格走,再一片的寒光閃來,“哧”的聲音,鮮血若噴泉就是湧出,這流賊頭顱飛上天空,強烈的血腥之氣彌漫開來。


    卻是副把總高進忠趕到,救了這銃手,然後一刀將這流賊的頭顱劈下。


    “後退!”高進忠吼了一聲,猛然他一陣搖晃,身後的鐵甲發出鏘鏘的大響,卻是一流賊跳下,狠狠一刀劈在他的背上。


    好在他身負重甲,雖刀勢凶猛,但這一刀卻未破開他鐵甲上厚實精良的甲葉。


    高進忠怒吼,手中大刀借著旋轉力道劈去,眼前血霧騰起,大聲的慘叫。


    這賊身上未著甲,被這一刀狠狠掃劈,大半個身子都要被切開了。


    但這時又有一個流賊撲來,手中大棒惡狠狠擊來,往高進忠頭顱當頭而下。


    雖著鐵盔,但被沉重的大棒擊打一下,恐怕高進忠不死也要重傷。


    “砰——”的爆響,火光洶湧而出,這流賊直飛了出去,他手中大棒遠遠甩落,滾落山坡之上。他摔在地上,也是大口的吐血,身側的血洞鮮血狂噴。


    卻是三總的把總韓官兒趕到,身邊五個護衛,皆持三眼火繩翼虎銃,此時各護衛不斷開銃,近距離對跳下的流賊射殺,掩護牆邊的銃兵們後退。


    然後又有副把總楊漢,殺手隊隊長吳同秩,楊元墩,二隊各兩個隊副,護衛等跟隨,旗手與金鼓手也是跟來。


    他們身後,兩隊共一百人的殺手隊兵也是列陣趕來,二十人一排,列陣二十多步,要將這一片的缺口包圍堵住。


    韓官兒還是那樣沉默冷酷,作為最初在“杜圩”跟隨楊河出來的十七個青壯之一,他雖今年僅十七歲,但跟他爹韓大俠一樣,已經成為一個總的把總。


    父子二人,皆是新安莊的黃金單身漢之一。


    此時他麵無表情,隻是指揮冷兵逼去,離牆十多步外,快速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矛盾陣。


    身旁的副把總楊漢喊叫著,讓前方銃兵閃開,閃到盾陣的後方或兩翼去。


    三總副把總高進忠同時後退,很快接過指揮權,因為他是第一總副。


    這也是新安莊的“看不見師”製度,每總都有副把總兩個,各隊也有隊副兩個,有一二之分。


    他們第一總副(第一隊副)平時協助正官履行各類職務,第二總副(第二隊副)則跟在正官身旁,偶爾幹些這方麵的事。


    他們主要事務,還是擔負“xx新總,xx新隊”的把總、隊長職務,熟悉隊總運作。這樣隻要一擴軍,新建的總隊一夜之間就可以完善,把總、隊長、甲長,一係列的軍官到位。


    這也讓楊河雖說現在隻有六個總,但又有六個總的軍官資源已經儲備完畢。


    這一片土牆後的銃手紛紛後退,更多的流賊紛紛跳下,似乎認為這邊的口子破開,歡呼聲中,越多的踏板短梯往這邊靠來,更多流賊往這邊跳下,密密麻麻如下餃子似的。


    而跳下牆的流賊舉目一掃,透過硝煙,前方十幾步外若隱若現一個盾陣。這盾陣有些怪異,前方盾牌似乎太大了一些,比官兵的長牌還大,足有一人多高,又有一人多寬。


    看起來還非常厚實沉重,中上某些部位還包了鐵,上麵一副副猙獰的猛獸圖案,齜牙咧嘴的。


    麵麵盾牌一立,宛如一堵牆,後麵什麽都看不到。


    此時這盾陣以半圓形展開,兩端離牆隻有數步,然後兩邊則簇擁著許多的鄉勇銃手。


    看起來有些恐怖,不過眾賊不以為意。


    這些該死的鄉勇仰仗的隻是火器之利,近距離搏戰,他們會好好讓這些鄉勇見識見識,什麽叫流寇,為什麽他們可以縱橫大明各地,可止小兒夜啼。


    此時這邊是東麵的防線,跳入牆來的,除了獻營,還有革裏眼的人馬,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眼中都蔓延著暴虐嗜殺的氣息。


    很多人還獰笑著,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衫鬥篷,若戲耍似的將手中兵器飛快靈活的轉動。


    兩個流賊排眾而出,皆裹著頭巾,身材高大魁梧,身後有插筒,內中插著鮮豔的背旗,卻是二陣營的領頭子。


    他們昂然道:“區區鄉勇,也敢肉搏?兄弟們,殺上去,讓這些土包子鄉勇見識見識,我們義軍是如何的凶猛!”


    “殺!”


    二領頭子一馬當先,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就是吼叫衝上。


    “殺!”餘下眾流賊也是狂暴的呼喊,刀盾手,大棒手,大斧手等密密,就是隨之湧上。


    一些人衝鋒的途中,還抽出了背負的標槍,就是提在手中。


    還有一些流賊,則往兩翼突去,他們也是飽經沙場,隻舉目一瞥,各類戰術就是信手拈來。


    “殺!”狂吼聲中,密密的流賊往盾陣湧來,後方則下餃子似的,仍有流賊不斷跳下牆。


    各人手中兵器透過硝煙,就是在陽光下閃爍著森寒的光芒。


    “盾牌擋住!”韓官兒一聲厲喝,他身後的旗手一震旗杆,鮮血的把總旗就是拂起。


    “虎!”眾殺手隊兵齊聲大吼,就是擺好了姿勢,特別前方的盾手們,更是個個腳步外八,拚命頂起盾牌來。


    “殺!”二領頭子狂暴衝上,轉眼就衝入五步之內,他們頭上飛過一片標槍,卻是後麵一些刀盾手投出。


    這些標槍一些射在對麵盾牌上,有的紮住,有的掉落,還有些標槍飛過了大盾,往後麵落去。


    幾聲淒厲的慘叫,卻是盾陣第三排幾個長矛手被標槍投中,就此被刺透了身體。


    新安莊訓練盾陣曾有強調,敵人射箭或是投射標槍時,要身體緊躡在盾牌之後,這樣箭矢標槍不是射在前方大盾上,就是從各人頭頂上飛過,不會傷害到自己。


    但這些長矛手卻是新人,緊張起來就忘了,以生命的代價為身旁的戰友提供案例。


    第五排長矛手顧不得多想,就有幾人上來,補上了那些被標槍投中的兄弟。


    轉眼眾賊就是衝到,個個神情猙獰,聲嘶力竭,特別兩個領頭子,勢不可擋,連人帶盾,就是衝撞在前方的大盾上。


    轟然大響中,他們作滾地葫蘆,被彈了回去。


    然後一片聲的衝撞聲音,眾多流賊,前仆後繼,就滾成了一片。


    看盾陣,依然屹立。


    “落矛!”韓官兒嚴厲冰冷的聲音。


    金屬落下的整齊“嘩”的聲音,各盾牌的間隙間,平放下了兩排長矛,森寒的矛頭,就是對著前方混亂一片的流賊們。


    “刺!”韓官兒大喝。


    又是整齊“嘩”的聲音,兩排長矛就是淩厲刺去,一片聲的聲嘶力竭慘叫,矛頭抽回,就是一片血雨。


    “啊!”眾多流賊痛不欲生的滾在地上哀嚎,被長矛刺中,那痛苦似乎隻有中了銃彈能相媲美,各人隻恨不得能當場死去。


    特別兩個領頭子,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四杆長矛對著二人就是刺來,一人被二矛都刺在頭上,分別從嘴巴與眼睛刺入。


    另一人則兩矛都刺在小腹上,長矛抽出,內髒腸子就隨之帶出來。


    這領頭子撕心裂肺的哀嚎,捂著肚子,就是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滾。


    “刺!”又是兩排長矛淩厲刺來,血霧在眼前噴灑,矛尖血淋淋的讓人望之不寒而栗。


    “刺!”又是一片聲的慘叫,眼前的流賊似乎都空了,隻餘下沿盾陣一圈的屍體,還有滿地打滾的傷者。


    “砰……”一聲尖叫,一個流賊飛滾了回去。再一聲爆響,更增這邊的濃煙滾滾。一道洶湧的火光噴出,一個流賊摔落出去,胸前血孔處,一道鮮紅的血液就是源源不斷噴灑。


    眾多銃兵簇擁在盾陣的兩翼,他們裝彈有先有後,但人多勢眾,看著想從兩翼突出的流賊還是足夠了。


    “盾陣前進!”韓官兒喝道。


    “吼——吼——吼——”


    立時眾重盾手提起盾牌,有節奏的吼著,整齊往前逼去,後麵兩排長矛手持著矛,仍矛頭探出盾外,森寒整齊同時逼去,半圓形陡然縮小為更小的包圍圈。


    又後方兩排同時跟去,行進途中,第五排的長矛手還順手在地上的流賊屍體傷者身上刺一下,防止他們裝死,突然暴起襲擊。


    看著眼前盾陣逼來,餘下的流賊連滾帶爬,個個麵如死灰,再沒有了早前的囂張氣焰。


    有些流賊不信邪,嚎叫衝上,但他們衝上後,就被大盾擋住,刀砍斧劈都不成,更對盾後麵的長矛手無可奈何。


    然後他們長矛刺來,除非後退,否則擋得了一矛,擋不了二矛,擋得了二矛,擋不了三矛,最後不甘心的被刺到地上哀嚎。


    一個一個袍澤這樣下場,餘下流賊再也不敢嚐試,個個麵無人色的後退,然後他們擠成一團。


    此時仍不時有賊寇從這邊牆頭跳下,更增這邊的擁擠與混亂。


    “落盾——”一片沉重的盾牌放下聲,韓官兒喝道,“刺!”


    又是兩排淩厲的長矛刺來,再次血雨灑落,連聲淒厲的嚎叫。


    “刺!”


    “刺!”


    “刺!”


    鮮血淋漓,屍體堆積,餘下流賊拚命喊道:“後退,後退……”


    但此時似乎晚了,包圍圈越小,最後眾多流賊擠在一起,特別後麵的人,更被擠到土牆上。


    這時他們想到逃跑,但轉眼間,就被擠得密不通風,紋絲不動,雖土牆隻一人多高,似乎很容易就爬上去,但除了少量人,大部分人動都不能動一下。


    就算僥幸爬上牆頭的,眾多銃手虎視眈眈,瞬間就好幾銃打在他們身上,有些中彈之人掉回來,更增加包圍圈內流賊的混亂擁擠。


    “前進!”命令聲傳來。


    “吼——吼——吼——”


    重盾手再次提起重盾,有節奏的吼著,長矛手配合著,依然整齊的逼去。


    “後退……”一片聲的淒厲尖叫,眾賊擁擠著,踐踏著,隻是拚命的往後退縮。


    “刺!”噗哧噗哧的聲音,長矛刺穿肉體,讓人不寒而栗,被刺中的人隻是淒厲叫著。


    “刺!”麵對長矛的流賊想逃跑,但已無處可逃,無處可擠,他們很多人嚎哭起來,就是哀求掙紮。


    “饒命啊。”一個流賊持著大棒,本來他滿臉凶戾,殺氣騰騰,此時卻是撕心裂肺的大哭,哭得象個孩童似的,眼淚鼻涕什麽都流下來。他哭叫著饒命,希望對麵的鄉勇好漢能放他一條生路。


    “刺!”對麵一杆長矛就是呼嘯刺來,瞬間刺透他的身體,這流賊臉一白,更是放聲大哭。


    似乎看這流賊還不倒,對麵長矛抽出後,再次惡狠狠刺來,瞬間又刺透他的小腹,長矛抽出,立時內中腸子就流下來。


    這流賊嚎哭著,仍然與眾賊靠擠著,這次兩杆長矛刺來,抽出後,帶著血花,又惡狠狠刺入他的身體。


    這流賊抓著身邊人的身體,哭叫聲驚天動地,他身上灑出的鮮血若雨霧似的揚起。


    而在他身邊,也是哭嚎聲一片,眾多流賊擁擠著,躲閃著,但仍然不能擋住要他們性命的銳利長矛。


    揚起的血珠有若小雨,這邊地方,無比濃厚的血腥味傳揚,夾著不成聲的哭嚎與尖叫。


    包圍圈越來越小,圈內的屍體越來越多,還有韓官兒冷酷的聲音:“盾陣前進,將他們全部殺光!”


    ……


    “差不多了。”


    楊河看著整個戰場,因各牆段許多銃兵後退,各殺手隊紛紛作戰的緣故,籠罩土牆一帶的煙霧散了不少。


    整個形勢,看得更清楚。


    似乎因為已方刀盾手、悍兵攻入牆後,他們的弓箭手,投彈手紛紛停止射箭投彈,很多人還操起自己兵器,也隨之越過壕溝,想跳進牆來作戰。


    還有他們駐在官道上麵的部分精騎,似乎看到己方紛紛跳進牆來,局麵打開,雖缺口與部分土牆還有人守護,或許認為最後一擊,這邊就會全線崩潰,他們也準備動了。


    楊河冷笑一聲,看此時整條防線,東南北三麵,都有一些流賊破開缺口,但他們被盾陣擋住,被殺得個死傷狼藉。


    三個缺口,也仍然守得穩如泰山,每缺口四門炮,很多銃手與擲彈手也聚到那邊,還各有一總冷兵守著,他們精騎若是衝來,定然傷亡慘重。


    “可以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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