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蘇!”念琛低咒一聲,衝上前去將她硬抱起放在床上。


    “你放開我,我要去看瑤瑤。”


    “你自己都這樣了,還去看她?”


    “那你告訴我,她怎麽樣了?她到底怎麽樣了?”


    念琛向來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將衣服替她脾氣來,語氣並沒有多大起伏道:“她的腿出問題了,孩子也沒了。”


    默蘇隻覺腦袋裏一片晴天霹靂,“孩子沒了……腿出問題了,是什麽意思?”


    “腿部被撞的很嚴重,以後可能要依靠輪椅。”


    ……


    後來,默蘇去看李瑤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一雙眼睛看著窗外,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哭過,可是默蘇知道她一定難過極了,那件染著紅色血漬的婚紗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誰遺忘了去收拾。


    她沉默的走過去,就要將她撿起來。


    “別動它。”耳邊傳來她沙啞的聲音,她轉身,就見李瑤看著那裙紗,一雙眼睛平靜的有些可怕。


    默蘇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樣子,心裏好擔心,卻又不知道怎麽安慰。


    她說不動,她就不動。


    想起以往自己難受的時候都是她陪在身邊講笑話,哄自己開心,替她打抱不平,可是身份一換,看著躺在床上像個木偶一樣沒有表情的好友,默蘇真的覺得自己好沒用。


    “瑤瑤……”默蘇望著她靜默的臉龐,一開口的聲音有些透不過氣的哽咽。


    李瑤斂睫,神色安寧,“其實,我一直都有個預感,我當不了新娘……”她說,“可是我還試圖抓著最後一絲希冀,期盼著,也不安著。你看,那件婚紗真的很美對不對?它那麽潔白,是我讓它染上了那麽鮮紅的血,是我弄髒了它……其實我早就應該有自知之明的,我這樣的人,怎麽配穿上它呢?”


    “你別這樣說,這是意外,隻是意外。”


    “不是的……是我的報應。”她恍惚間扯了嘴角,“從淩晨我就一直接到陸連年的電話,我在電話裏告訴他讓他別再打過來了,不然我就關機。可是我舍不得……我還在期盼什麽……於是他不停的跟我發信息,當我看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就慌了,我就那樣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我知道那是我活該,是我的報應。”


    “可是你知道嗎?最可笑的是,我撞車的前一秒接到他的電話,他說,我是開玩笑的,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自殺?我真心祝福你幸福快樂,瑤瑤,再見了。……我就知道全世界最白癡的人就隻有我一個,所以我誰也不怪,我成了現在這樣完全是我自作自受……”她轉神,看著默蘇,“默默,你知道嗎?我不會把那件婚紗丟掉,我要把它留在身邊,時刻提醒我李瑤有多蠢。”


    默蘇不知道原來在車禍之前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前她隻是對陸連年沒有好感,他小孩子也好,不成熟也好,至少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可是結婚前的那些電話和最後的那句話又算是什麽意思?如果真的是早就放開了,何必要發那些曖昧不明的短信讓李瑤充滿期待?她董默蘇見過賤的男人,沒見過這麽賤的。


    “如果陸連年當時是真的自殺要挾你,你會取消婚禮嗎?”


    “不會的,陸連年我多了解這個男人啊,他愛自己的命超過任何人,他是不會為我做這樣的傻事的。我明明那麽了解他的,可是那時候我還是怕……我生怕……”李瑤閉上眼睛,痛苦的說不下去。


    這就是她愛了那麽久,用整個青春去愛那個男人的下場。


    她失去了一個孩子,還有她的雙腿。


    李瑤的父母好像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很多年不見了,他們沒有移民出國的時候,默蘇經常會去探望他們,在默蘇的印象裏,當時的他們那麽年輕,滿臉都是善慈的笑容,默蘇還記得在李瑤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們本來想送給李瑤一個純白金打造的長命鎖的,可是李瑤就要跑車,沒辦法,隻有把長命鎖換成了跑車,可是之後他們還是幫她打造了一個,他們就隻有這一個寶貝女兒,什麽都替她著想,隻要她開心,隻要她活的好好的.


    當李瑤的父母進門來看望她的時候,默蘇正扶著李瑤上完廁所,她的腿非常的不方便,就連這一點點的距離都得坐輪椅。


    李媽媽的手上拿著一碗精心煲好的湯,在外麵二老已經說好了,無論看見女兒怎樣都不能臉帶一點點悲傷的表情。可是李媽媽看著女兒連上洗手間都必須有護士的攙扶和輪椅,眼淚就不受控製的往下掉。


    “媽媽,別哭了。”耳邊傳來一抹低沉的聲音,李瑤抬頭,她都差點快要忘記了,她的父母總是稱呼對方為“爸爸”,“媽媽。這個習慣從她出生就開始,她是他們最疼愛的女兒,他們從小就疼自己,用這樣的稱呼時時刻刻提醒著對方,要當一對盡責的父母,要好好養育她腦。


    她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抿唇,表情看起來好嚴肅,嚴肅到就算他下一刻大罵她都不值得意外。可是他從來就沒有罵過自己,自己愛陸連年愛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他隻是輕歎,“爸爸媽媽疼了你那麽多年,不是為了讓你在其他人那裏受委屈的。瑤瑤,天底下不止是他一個男孩子,怎麽你就不懂?”


    “爸、媽。”她啞著嗓子喚了一聲,不敢再說什麽,生怕再開口,出來的不是聲音,而是眼淚。


    李媽媽連忙擦掉了眼淚,一臉笑臉的走到窗前,將湯拿出來:“瑤瑤啊,這是爸爸幫你煲的湯,你之前不是在電話裏總是說想喝爸爸煲的湯嗎?快嚐嚐,看看味道是不是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熟悉的想起掠過鼻尖,李瑤不需要喝都能知道那是爸爸精心熬的湯。在家裏,一向都是爸爸做飯,爸爸比媽媽大五歲,從結婚到現在,一直都寵著媽媽,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爸爸是因為太愛媽媽所以才那麽寵著自己的。


    他們努力維持那麽好的狀態,為的就是不讓她難過,李瑤怎麽會看不出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告訴她,就算失去了腿也沒有關係,爸爸還是那個爸爸,媽媽也是那個媽媽,他們都一如既往的疼著自己。


    “對不起……”李瑤哽咽的道歉,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也不知道道歉給誰軼。


    李爸爸一陣沉默不語,將自己手上拎著的袋子放下,當做沒聽見她的話,轉身向妻子道:“媽媽,去把這個熱一下,一路走來都冷了。”


    “對對,還有這個。”李媽媽笑著說:“這是瑤瑤最喜歡吃的糕點,得熱熱的才好吃。”說完轉頭對默蘇說:“默默,還記得嗎?以前你來我們家的時候,叔叔就做這個給你們吃,你們可喜歡吃了,吃了還不夠還總帶到學校裏去。”


    默蘇點點頭在,怎麽會不記得呢?李爸爸的手藝特別好,每次她們都吃一大堆,像李瑤從小吃到大的都那樣,何況是她從來沒吃過的。每次去李瑤家的時候,李爸爸都會做很多,讓他們帶到學校去。那時候李瑤就常常說,“以後畢業了一定要留在爸爸身邊,爸爸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的嘴巴都被我爸養叼了,吃其他的東西都不習慣。”


    可當年的想法卻因為一個男人而改變。


    將糕點熱好了,李媽媽拉著默蘇一起過來吃,一邊舍不得地看著女兒,一邊欣慰地說道:“瑤瑤不在的時候,爸爸還是每周都會做一次糕點,我問他,我跟你都不怎麽吃,幹嘛每個星期都做?他總是笑著說要熟悉手藝,不然下次看到瑤瑤做的不好吃就不好了。你說,他這個人好不好笑?”


    默蘇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看向李瑤,她已經紅了眼眶,她沒忘記做這樣的糕點要花多少耐心和時間,她爸爸每次都會講糕點雕成很精致可愛的小東西,知道李瑤最喜歡小兔子,所以小兔子特別多,李瑤曾經告訴過默蘇,每次她生病,或是在學校成績表現良好,父親就會叮嚀母親要準備好糕點慶祝,從來都沒有例外。


    從小,她就是備受父母疼愛的女兒。


    李瑤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討厭自己,究竟是什麽讓她鬼迷了心竅,那樣至死不渝地深愛著那個男人,為了他,跟父母分別那麽多年,從開始哄著他們說一個月去看他們一次,到一年一次,然後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多少之間沒有去看過他們了,就為了一個陸連年,她連疼愛自己的父親都忍心舍棄不顧。


    看著父親將湯一勺一勺舀出來,然後讓媽媽遞給自己,她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喝著,心情太亂,有點食不知味。


    “不要顧著喝湯。”李爸爸將她的小勺拿過,挑了裏麵的肉遞到她嘴邊。“多吃點肉,瘦了。”


    李瑤抬起眸看著父親,眼眶紅紅的,她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忽然就想起好小的時候——


    爸爸說,我幫做了你喜歡的牛奶布丁,在冰箱裏,自己去拿。


    然後第二天她打開冰箱,氣嘟嘟的說:爸爸,昨天的兩個布丁,怎麽沒有了一個,肯定是你偷吃了。


    “我又不是不跟你做了。”


    “總是偷吃我的東西,爸爸偷吃小孩的東西。”


    “我又不是不給你做……”


    就在這時候,有護士敲門,默蘇開門,一眼就看見站在護士後麵的男人……她想都沒想直接將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室內的三人都被她的舉動吸引了過去,李媽媽好奇的問:“默默,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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