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佑安的話讓小小愣住,她的眼睛裏立刻便升起了濃濃的失望。


    她低下頭,小手緊緊的勾住佟佑安的大手。


    “可我好喜歡你,叔叔,我想跟你回你的家,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你。”她撅著嘴,聲音越來越低,失落裏甚至帶著幾分難過。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的紮在佟佑安的心上,他幾乎就快脫口而出,爸爸也很想每天每天都陪著你,看著我心愛的小公主一天天的長大啊……


    可是……


    可是,爸爸就要離開了,爸爸怎麽忍心讓你陷入更深的失望和傷心中……


    你才隻有三歲多,你還有漫長的路要走,爸爸不舍得讓你以後的人生籠罩在失去爸爸的陰影裏,難過的度過……爸爸希望你此後的每一天都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啊……


    佟佑安輕輕的愛撫著小小的小腦袋,忍著心痛,努力讓聲音聽上去輕鬆和愉快,“叔叔也非常非常喜歡你,但是,你的爸爸媽媽會更愛你,他們一定會比叔叔更喜歡你,疼愛你。你不是已經盼著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盼了很久了嗎?叔叔很快就會帶你見到他們,你應該開心才對,是不是?”


    忽然便有一顆晶瑩的淚滴,落在了佟佑安的手心裏,緊接著又是一顆……


    佟佑安連忙輕輕抬起小小的頭,她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難過的哽咽著,“可是爸爸媽媽為什麽不來接我?為什麽要你來?說明他們和我外婆一樣,其實不愛我……我每天每天都在想念爸爸媽媽,可是我想念的,是愛我的爸爸媽媽,嗚嗚……我腦子裏的爸爸,就是叔叔你這個樣子的,是陪我在草叢裏找花瓣,是知道我生病就會給我打電話,是說話的時候喜歡對我笑,是喜歡看我跳舞誇我跳的好看的爸爸……我想不出別的樣子的爸爸來啊……嗚嗚,叔叔,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廖院長在一旁輕聲的歎著,擦了擦眼角,而佟佑安更是心如刀絞……


    他輕輕的拍著她顫抖的身體,閉上眼睛,努力克製住眼底的酸痛和翻湧的水汽,安慰著她,“小小乖,不哭,叔叔向你保證,你的爸爸媽媽他們都很愛很愛你,隻是因為他們現在很忙,沒辦法趕過來接你,才特意讓叔叔替他們過來的。”


    他輕輕抬起她的頭,為她擦著小臉上的淚,“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你見到了爸爸媽媽,還說不喜歡他們,那叔叔再接你回叔叔的家,好不好?”


    “真,真的嗎?”小小抽噎著。


    佟佑安微微的笑著,“當然是真的,叔叔保證不會騙你的!”


    “那,好吧……叔叔要和我拉鉤……”


    “拉鉤……”


    她的小手和他的大手勾在一起,佟佑安認真的學著她的語氣,和她一起念念有詞,“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孩子的心簡單的透明,不過是勾了勾手指,可小小就像是得到了讓她最為安心的承諾,一下子就破涕為笑了。


    佟佑安緊緊的抱住她,百感交集……


    接下來他便讓廖院長幫忙給小小辦了出院手續,他拿著小小的全部病曆資料,和廖院長回了孤兒院。


    從見麵開始,無論去哪裏,佟佑安都始終抱著小小,盡管廖院長一再的說總抱著孩子太累,讓他放下小小,可他總是淡淡的一句,不累。小小一聽見他這樣說,便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更是一副不願意離開他懷抱的模樣。


    懷中那格外依戀他的小人兒,讓他的心又甜又苦。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這樣抱著她,把她的體溫氣息把她的一切都深深的烙刻在自己的生命裏,那樣的話,也許,來生,他還能找到她,把他虧欠她的全部的愛,重新彌補給她……


    小小並沒有太多的物品,廖院長隻用了一個小皮箱,便把她的東西全都收好了。


    “可是,佟先生,您的領養手續不辦妥的話,現在就讓您把孩子帶走,實在是讓我為難。雖然您資助我們多年,我對您也非常的信任,但是請您理解,有些程序上的東西,我不好違規。其實,領養手續沒那麽繁瑣,您今天一上午應該是能辦完的,下午再帶走小小行嗎?”


    廖院長顯然沒想到他立刻就要把孩子帶走,有些難辦。


    佟佑安堅持道,“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抓緊趕回去,我會委托人把手續辦好補給你,請放心好了。”


    “這……”


    “廖婆婆,別擔心了好不好,叔叔絕對不會騙你的,我向你保證!”小小拍著胸脯,一本正經的說道,把在場的人都逗笑。


    “那好吧,小小去和你的小夥伴們說聲再見吧。”廖院長笑著,小小用力的點頭,“好!”


    佟佑安便抱著她,在廖院長和幾個阿姨的引領下,向一間教室走去。


    小小忽然在佟佑安耳邊悄悄問道,“叔叔,我一會可以告訴他們,你是我的爸爸嗎?你能不能假裝做一回我的爸爸啊?”


    佟佑安心塞點頭,向她溫柔笑著,“好。”


    小小原本不確定的小臉,立刻洋溢起幸福的笑意,“謝謝叔叔!”


    佟佑安抱著她走進了孩子們正在娛樂的房間,一共七八個孩子,大一點的差不多三四歲,小一點的還隻會爬,所有的孩子在看到打開的門時,目光都聚過來,而佟佑安一想到過去那三年多,他那本該享受著最優越生活的寶貝女兒,卻也是這苦苦期盼著有人能把她帶回家的可憐的孩子裏的一員,他的心就難過的發緊,而他抱著她的大手,也更是加了幾分力度,唯恐再和她分開。


    廖院長和孩子們說了下情況後,小小跳下佟佑安的懷抱,小手牽著他的大手,把他介紹給大家,語氣裏滿是驕傲,“這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來接我回家了!”


    她隨後便走向大家,和每一個小夥伴輕輕的擁抱著,拉著手,“以後等我爸爸有空的時候,還會帶我回來看廖婆婆,看阿姨們,看大家的,我會記得大家,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


    佟佑安滿眼愛意的看著小小,看著她揮手和大家告別時眼裏的那些不舍,連忙又把她抱回了懷中。


    臨別之際,她最舍不得的人,顯然是廖院長。


    她趴在她的懷裏哭的很傷心。


    “小小不哭,廖婆婆已經陪了你三年多啦,這麽多年裏,你爸爸媽媽肯定想你想的厲害,你要趕緊回到他們身邊,不能讓他們繼續難過了,是不是?等你以後回來看廖婆婆就是了,廖婆婆一直在這等你,或者廖婆婆也許也有機會去你家看你,不能再哭了啊,哭腫眼睛讓你爸爸媽媽看到會心疼的!”


    廖院長溫柔的安撫著她,聲音哽咽著,眼中也滿是水光。


    小小連連點頭應著,依依不舍的哭著和她說了一聲又一聲的再,直到她在車上再也看不到廖院長的身影,這才把頭伏在佟佑安的懷裏。


    佟佑安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背。


    想來,小小能遇見廖院長這樣善良又負責的人,是他最大的幸運。


    “以後,爸爸一定會帶你回來看廖婆婆的。”他脫口而出。


    “嗯?”小小抬起淚眼,“爸爸?”


    佟佑安意識到,連忙笑了笑,“叔叔是說,你爸爸他一定很感激廖婆婆,會帶你回來看她的。”


    “哦。”小小有些失望,輕聲說道,“叔叔,我剛才在小夥伴麵前說你是我的爸爸,其實我不是想故意撒謊的,而是因為……因為……”她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擰著小手,似是有些害羞,“因為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爸爸,起碼在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喜歡我的真爸爸的時候,我隻喜歡你這個假爸爸。”


    這就是父女連心嗎……


    佟佑安心頭泛著苦楚,啞然失笑。


    滿心的愛不能表達,他隻是輕聲說道,“你一定會喜歡你的爸爸的。”


    小小摟著他的脖子,扁了扁嘴,什麽都沒再說。


    因為還在低燒,她很快就在他懷裏睡著了。


    直到上了飛機,她也始終沒有醒。


    佟佑安舍不得放開她,向空姐要了一個兒童專用安全帶,把她小心的捆在了自己的身上。


    “先生,您這樣一路抱著孩子,會很辛苦的,而且也有安全隱患,您看能不能把孩子放到座椅裏,我們為她調整好最舒適的姿勢?”


    空姐溫柔問道。


    因為是頭等艙,肯定能保證小小睡的舒適,可佟佑安果斷的搖了搖頭,“我隻想抱著我的女兒。”


    他的淡漠回應拒人千裏,空姐隻好禮貌的笑了笑,不再勸說。


    兩個多小時的航程裏,佟佑安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小小的臉,他甚至在耐心的數著她濃密纖長的睫毛,可每當他快數出點眉目時,小小一動,或者飛機一抖,他便前功盡棄,於是又眼含笑意的重新去數。


    為了配合小小的舒適度,他努力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變,即使手腳酸麻,他也一動不動,除非小小挪一挪,他才敢換個姿勢。而趁小小熟睡之時,他不知偷偷的吻了她多少次,吻她的頭發,吻她的小臉,吻她的額頭,吻她的手……


    他格外的後悔,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如果他能耐心的一直陪著她找到那枚花瓣再離開,那麽,結果就不一樣了。即使可能依然無法改變最終他們還是要分離的命運,可是起碼,他能多出幾個月的時間去疼愛她,去了解她的喜好,她的興趣,她的一切一切……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當時並不知自己要做出為瀟兒做供體這個決定的他,一定會告訴她他就是她的爸爸,那麽,她便不可避免的要經曆失去爸爸這件痛苦的事,很可能影響她的一生。


    所以,這都是冥冥中的安排啊,他還是應該感謝上蒼,如此安排,對她最好,那便足夠了。


    大概天下父親對女兒的疼愛,都是如此吧,隻有女兒快樂,女兒幸福,做父親的才會安心。


    他此刻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麽當初瀟兒的父親蕭振霆在得知瀟兒愛上他時,會是那樣的憤怒,而後在他同意兩人交往時,目光裏又會時常流露出一種他不太理解的複雜的情緒……


    曾經他不理解,是因為他體會不到父親對女兒的那份愛。如今,他抱著他心愛的小公主,看著她睡的香甜的模樣,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什麽樣的男人才能讓他放心的把她的手交出去……


    可惜的是,他看不到那一天。


    他苦笑起來,安慰著自己,其實這也挺好的啊,這樣他就不會經曆那樣的掙紮了,不是嗎……


    看來有句話說的沒錯,上天的安排,往往都是最好的啊,隻是看你是不是能參透,是不是能體會了。


    ……


    猶記得上次從寧城飛回槿城時,他恨不得飛機變成火箭,立刻回到他心愛妻子的身邊;而此刻,他又恨不得飛機變成蝸牛,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再多抱一會他的小公主……因為,這恐怕是他能夠和她如此親密的,唯一的機會了……


    可不管他怎麽不情願,飛機還是如期抵達了槿城。


    他輕輕喚醒小小,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看著她一臉惺忪迷糊可愛的小臉,微笑著抱緊了她。


    他把她送到了早已聯係好的醫院,好幾科的兒科專家給她做了詳細的檢查,他一直陪著她做完所有的檢查,才把她送回了望瀟園,劉姨已經等在那裏,按照他的囑咐,做好了午飯等著他們。


    不知是不是一種奇怪的心靈感應,哈哈見到小小時,竟然絲毫沒有像它見到陌生人那樣的暴躁,反而是出奇的溫順,小小也是又驚又喜的撫摸著哈哈,很快就喜歡它喜歡的不得了。


    “叔叔,我好喜歡這隻大汪汪!”小小咯咯的笑著。


    佟佑安摸了摸哈哈的頭,“它就是你爸爸媽媽家的汪汪,你爸爸媽媽因為出差在外,所以把汪汪寄放在我家,等你回家的時候,就可以把它一起帶回去了。”


    “真的啊?這是我家的汪汪?太好了!”小小興奮不已。


    佟佑安笑容微苦,“怎麽樣,是不是有些期待回你爸爸媽媽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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