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臣的車挪了地方,漢唐門外的車停得又多,蘇芷若出門望了差不多四五眼才看到白色的布加迪停靠在一尊石獅像旁。


    她走過去敲車窗,車窗降下來三分之二,穆少臣正罩著一副墨鏡抽煙,好一副世界任我玩轉的模樣。


    蘇芷若被破窗而出的煙霧嗆得輕咳了一聲,語氣四分憋悶六分譴責:“你怎麽抽煙不開窗?”


    穆少臣沒出聲,下巴一抬,一口濃白的煙霧至薄唇間呼出,形成橢圓狀順著他俊美的臉孔升騰而上,晃晃蕩蕩著緩緩消散。


    吸完那口煙,好似解了他身體的毒,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臉上的神情也比懟她時來得溫和。


    他眼簾一掀,說:“上車。”


    蘇芷若拉門上車,開了整片車窗,雙臂擱在車門上枕著下巴呼吸車外的新鮮空氣。


    心底暗自歎氣,行,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有錢你使勁的玩兒,往死裏給我玩;反正這命又不是她的,愛不愛,要不要今生前世都輪不到她來管。


    穆少臣想再抽支煙,餘光瞥見她恨不能整個身子都一片薄紙似的貼到車門上去時,手裏的動作頓住,低頭看了眼腕表:“二十五分鍾,比我預想得快。”


    說完,他變戲法似的掏了一個黑色的牛皮紙袋,遞給她:“這些算是今天你的勞動所得,等以後每辦一件事,我會直接給你轉賬。”


    蘇芷若當即接下,並不是出於本能,而是穆少臣遞過來沒到兩秒拎著牛皮紙袋的手就直接鬆開了;她知道裏邊裝的都是錢,若不第一時間接住,裏邊的鈔票會直接“嘩啦啦”的從牛皮紙袋裏鑽出來,滾落到她大腿上。


    牛皮紙袋拽在手裏有一定的重量,無需多猜,按照穆少臣一貫財大氣粗,砸錢不眨眼的脾性,這裏邊少得五位數,多則六位數。


    這給錢也給得太大方了點吧!真當自己家有台印鈔機呢?


    第一反應,她就扭頭蹙眉,問他:“幹嘛?拿錢砸人?”


    還真不是她裝逼,在有錢人麵前擺出一副仇富,在背後又為錢拚勞,隻是這錢給得有點讓她接不下手。


    你見過見個人,說幾句話,不到半小時就能賺幾萬,甚至十幾萬的嗎?


    穆少臣摘下眼鏡,漫不經心的看著她,滿臉一副‘砸你怎麽了’,問題是他有錢砸,可偏偏他說的話又讓你想罵罵不起來。


    “我這個人一向懂得讓人辦事,付人錢財。”


    越是跟他相處得多,蘇芷若越是看不懂,明明一個不缺錢的人,為什麽那一晚他就是死咬著她付錢不放呢?


    平息好心裏的躁亂跟憤懣,她問:“既然你這麽有錢,為什麽……那天晚上的事,你死活讓我付錢呢?”


    要說這事,還真不能怪這位大少爺,人脾性就是專治各種花樣,吃軟不吃硬,當時他見著蘇芷若前腳說要付錢,後腳一聽幾千萬,翻臉比變天還快,恨不能跟他大幹一場的鏗鏘樣兒;他也是來勁,你不是要給錢嗎?那我就讓你給個痛快,不讓你傾家蕩產,欠一屁股債讓你長長記性,還出不了我這口惡氣了。


    不說是蘇芷若,那晚的事兒擱穆少臣心裏也是個難解的疙瘩,一提心就煩躁,臉色也變得嫌棄又鬱躁。


    一邊發動車,一邊悶悶的說:“以後這事不準再提,翻篇兒了。”


    車在前方的紅路燈處調了頭,蘇芷若認出不是往南苑的路,詫異的問:“我們這是去哪?”


    “現在是早餐時間。”


    說這話難道是要拉她一起去吃早餐?


    蘇芷若眼下還擱著蔡豆豆那無良找小三的男友沒算賬,可沒時間去陪這個大少爺磨磨唧唧的吃早點,有錢人家的孩子吃東西不比他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從喉嚨眼到消化道都無比金貴,瞎折騰不起,都是細嚼慢咽中的佼佼者。


    按照滬城人這早點習慣,先上早茶,再上粥跟小點心,最後還得來點餐後甜點什麽的,七七八八的一大堆空規矩,沒有兩三個小時壓根拿不下來。


    等到她陪著大少爺吃完早點回來,估摸著又得折騰中餐了,蘇芷若出聲拒絕:“穆帥,你看吃早點就你自己去吃得了,我還有事兒要忙呢!”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試探性的問:“約會?”


    她要是說約會,估計又不知道那張毒嘴得說她點什麽了,蘇芷若也不傻,活活一靈巧小腦瓜蛋子,眼珠子一轉,開口說:“哪能!若是約會,擱您這我也得先陪您把早餐用了再去,我就是忙著找工作呢!”


    她記得穆少臣提示過她,嘴甜點不會是壞事,自然不能浪費了這個倍兒棒的建議。


    人心都是需要高捧才能夠滿足,更何況還是眼前這種富貴命的有錢人,更是需要別人句句捧著才開心。


    可有些人,脾性就是一會一個變,跟孫猴子降妖精似的,功夫那叫一個七十二變;前腳還說讓她嘴甜點,這會兒也不知抽哪門子瘋,聽她說漂亮話又嫌你溜須拍馬,不樂意了。


    “你這是間接的提示我錢給少了?”


    蘇芷若心裏鬱結,哭笑不得,總之是說啥,啥不對頭,她都不禁尋思自己是不是真得去學學手語,以後盡量避免跟這人動嘴的,上來就給他整幾句手語,看不看得懂就得看他個人本事了。


    “不是不是。”別說是嫌棄錢少,就是眼前這錢她也絕對不會收,還有身上這裙子,她也得補錢給人家,穿過的退還總是不禮貌的。


    裙子的價格之前她看過吊牌,五位數,開頭數是5,五萬多塊的裙子,擱她在南城給人家教一年都賺不了這個數。


    她這麽連聲兩句拒絕聽著就幾分矯情,變相,聽著也讓人多了幾分揣摩。


    穆少臣漂亮銳利的黑眸中閃著嘲諷的光,稍微斂起後,說:“先去吃早餐,有什麽事等會再說。”


    到底什麽意思,她都說了不去,有事忙,還非要自作主張的。


    “穆帥,實話跟你說吧!”蘇芷若心裏氣,雙腳長在她身上,她還不信他有本事掰斷她雙腳,架著她去了,“我今天得去找人算賬,過了今天我怕逮不著他。”


    穆少臣嘴角一抹不深不淺的弧度,心下暗自想著,看你給本少爺藏著掖著的,也不看我手裏捏的是什麽金剛鑽,你那口鐵齒銅牙根本不是對手。


    老早他就看出蘇芷若心裏藏著事,他那麽聰明,眼神倍兒好的人,對方稍稍一個小動作,小眼神足以讓他看穿。


    “你不是跟許敬揚聊得歡嘛!”好看的薄唇一勾,“找人算賬,他最在行。”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蘇芷若心想,找人算賬最在行,莫非許敬揚是黑道?


    “他跟黑幫有交情?”


    要不是看她那好奇巴巴的嬌俏樣子惹得他心裏愉悅,他真得罵她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他媽是銀行行長。”


    蘇芷若感覺自己智商不夠用的同時,翻了個白眼,心裏在罵這人說話總喜歡兜圈子給人下套。


    “那不好意思,我是去找人……算別的賬。”撕逼兩字眼剛到嘴邊,被她活生生吞咽下去,險些沒把自己噎死。


    好在她扭轉了局勢,不然還指不定他又得拿什麽惡言相對於她,估計得說她這人嘴髒了。


    “你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好了?”說話間,他扭頭來打量她,見她滿臉寫著‘無言以對’四個字。


    聞言,蘇芷若被口水活生生噎了下,這人說話一直都是這麽語出驚人嗎?


    她真不想直麵回答這個問題,不管是她跟顧瑾言也好,還是蔡豆豆跟那個無良的劈腿男也好,總之不論是哪一個她都覺得十足的能讓人看夠熱鬧。


    而她最不願做的一件事,就是被別人看自己或者是自己在乎的人的熱鬧,那就跟是被人拽著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臉一樣難受。


    她硬生生的回答:“不是。”說不清是在跟穆少臣賭氣,還是在賭蔡豆豆的氣。


    先前她一直想找蔡豆豆好好聊聊,可每次蔡豆豆都跟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話還沒說人家就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想著法子給她懟回去。


    前麵是一個左拐彎,穆少臣修長,骨骼分明的手指握著方向盤打彎,嘴裏不疾不徐的吐聲:“如果想要找人,不妨求我幫你,不然以你的水平,滬城這麽大,沒有好幾個月估計難,前提是如果那人躲著你的話。”


    聽他這話的同時,蘇芷若也在思索,陳茗就算不躲她,平時也確實總是神出鬼沒的,他跟蔡豆豆交往快一年多了,她見過的次數半隻手都能數清。


    一,她不知道他的具體單位;二,她連他基本信息也不了解;三,他身邊的親朋好友她也不認識。


    想要在這麽大的滬城找個她僅僅見過幾麵的人,與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


    但是身邊的人不一樣,他有身份地位,自然就順帶著有人脈圈子,隨便找人了解一下估計她要找的人就得浮出水麵。


    人,最重要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這個道理她向來看得算明白。


    蘇芷若吞了吞口齒間的唾沫,壓下心頭的糾結,說:“隻要你幫我找人,以後當牛做馬我任你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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