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生站在臥室陽台,給蘇靜打了電話過去,隻說自己後天的飛機到洛杉磯,讓她過兩天把樂樂送回來,卻絕口沒有提自己前兩天在a市被卿離綁架的事情。


    “你一個人回來?”蘇靜在電話裏猶豫了半天,還是問了出來,上次文亦琛追著潤生回a市後,芬克斯在一次通話中偶然給她講起他們之間談話的內容,她以為這次潤生和文亦琛之間應該會有什麽進展。


    “是我一個人啊,不然還有誰?”潤生聽了奇怪地開口。


    蘇靜訕訕地哦了一聲,嘀咕了一句,“你回a市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是不是和某人舊情複燃了呢。”


    潤生愣了愣,神色有些複雜起來,她出院到這裏了這麽些天,除了每天有阿姨定時過來給她做飯,打掃衛生外,她都是一個人待在這裏。隻是每天什麽時候吃藥,什麽時候該喝補品,阿姨都會十分盡心地守著她,直到她吃完後,才會離開。


    她心裏清楚這肯定是他同意囑咐過阿姨的,但是卻摸不透他為什麽又要躲著自己呢?悵然若失地想了半天後,還是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謝謝!


    蘇靜在電話那頭聽她半天沒有作聲,就歎了口氣說:“潤生,這麽些年了,你心裏一直就放不下他,不然也不會和自己較著勁,什麽人都看不進眼裏,要我說啊,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別和自己太認真了,上次樂樂出事情,芬克斯和我說,看得出來,他變了很多了,如果可以的話,你們......”


    潤生低頭,聲音有點兒啞:“蘇蘇,不是我要和自己較勁,而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我都已經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是誰欠了誰,誰又放過了誰了,我也想過,既然放不下,索性就放任自己,再信他一次又何妨,可是,真的想邁出那一步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是這樣的艱難,我心裏害怕,害怕之前的事情又再重演一次,害怕自己毫無保留信任,得來的卻是萬劫不複,我真的沒有力氣再重新站起來一次了,所以,還不如以後找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共度餘生,起碼會過得安心許多。”


    “潤生,”蘇靜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隻得追問,“你確定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不會後悔?”


    潤生默然,事到如今,後悔又能怎麽樣呢?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其實文亦琛和她的感覺應該也一樣吧?他們誰也不敢再輕易邁出那一步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這麽多天都不露麵了。


    掛了電話後,門鈴突然響起,潤生有些奇怪地抬腕看了看時間,才下午3點多,這個時候肯定不是做飯的阿姨過來了,又會是誰呢?她有些警惕地下樓看了眼門口的監控視頻,卻發現是文亦可。


    剛拉開門,就聽見文亦可慌張的聲音傳進了自己的耳朵,“潤生,我二哥住院了,有些危急,你快去看看他吧……”


    潤生跌跌撞撞地趕到醫院,卻隻看見文亦琛的助理和秘書在手術室門口來來回回地走動,手術室上方的燈仍然亮著,她慢慢地走了過去,開口時卻發現自己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怎麽樣了?”


    文亦琛的助理臉色有些灰白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醫生說他們隻能盡力。”


    潤生一震,咬住牙沒動地方。


    電梯響了一聲,她回頭卻看見文亦可扶著文書恒從裏麵走了出來,文書恒看見她後怔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朝她點了點頭示意。


    潤生心裏卻開始發慌了,連文書恒都趕過來了,情況是有多嚴重?


    眾人站在手術室門口,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等著手術結束,潤生聞著鼻尖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由有些恍惚,突然感覺這一切發生的是這樣的不真實,他好好的,為什麽就突然進了醫院了呢?為什麽就這樣危險了呢?看著其他幾人臉上凝重的表情,她感到心裏悶得發慌,胃裏也一陣翻騰,不由捂著嘴朝洗手間的方向跑了過去。


    在洗漱池幹嘔了一陣,潤生打開水龍頭,捧起一把涼水洗了洗臉,抬起頭來時,鏡子裏就印出了一張慘白的麵孔,她怔怔地盯著自己這張毫無血色的臉,眼淚突然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怎麽會這樣?怎麽辦?她好像還完全沒有準備,如果以後世界上沒有了文亦琛這個人,自己該怎麽樣繼續生活下去?


    “潤生,我能和你談談嗎?”這時,文亦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著她,有些哀傷地問。


    醫院露台上,潤生接過文亦可遞過來的咖啡,卻沒有喝,隻是雙手握著杯身,努力汲取著上麵的溫度,眼睛看著遠方,眼神卻是渙散的,無法集中到任何一點上。


    “你肯定奇怪為什麽二哥他會突然住院吧?”文亦可站在她的旁邊,緩緩地開口,“從他不顧自己發燒成了肺炎還要忙著沒日沒夜地調查卿離,好找到你開始,我就擔心他會熬不住,果然,我一直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潤生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這是那次二哥在手術中落下的後遺症,他必須要隨時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能讓自己身體的溫度長時間維持在高溫狀態,如果一直發燒不退,就會引發其他的並發症,嚴重的話,會危及到自己的生命。”文亦可的聲音有些澀然,“那幾天我一直在提醒二哥,可是他那樣固執的人,又怎麽會聽我的勸告呢?特別是有關你的安危,他更不可能放手。”


    “你說的是什麽手術?他原來做過什麽手術?”潤生木然地看著她,一股無由來的惶恐襲上胸口,機械地開口問道。


    文亦可臉色一白,一絲慘然迅速滑過她的臉龐。她將目光移向旁邊的盆栽,艱難地開口:“可能你還不知道,二哥他身上一直藏著一個秘密,這也是文家難以啟齒的一個秘密——當年我的大哥生下來就患有一種先天性的罕見疾病,醫生說必須要在他還沒有發病前把骨髓換掉,而且移植對象最好是自己的兄弟或是姐妹,這樣手術成功的比例會高很多,不過,這場手術的過程十分凶險,搞不好,可能會兩個人都會永遠地躺在手術台上,再也醒不過來。而當時,我母親還沒有我,隻有大哥一個孩子,在生大哥的時候,她就傷了身子,可能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就算能僥幸懷孕生下其他的孩子,他們又怎麽能去冒同時失去兩個孩子的風險呢?”


    潤生震驚地看著文亦可,連呼吸都似乎差點停止了,她喃喃地開口:“於是你父親就想了其他的辦法,再找一個女人生一個孩子,來給你的大哥換骨髓?”


    文亦可低著頭,僵直地看著眼前的咖啡杯,“你猜的沒錯,我爸當年就是懷著這樣的目的和二哥他母親在一起的,二哥出生沒多久,他媽媽一次偷聽父親和奶奶的對話,知道了這件事情,於是就帶著二哥跑了,東躲西藏地過了很多年,後來我也出生了,本來如果不是二哥突然說願意回來和大哥一起做手術,應該進手術室的那個人,其實是我,因為我是個女孩,沒有辦法繼承文家,奶奶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萬一手術成功了呢?因為不試的話,大哥肯定會沒命的,不能讓文家從此失去了繼承人。我爸和我媽也萬分糾結,他們既不願意冒失去我的風險,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大哥去死,而就在這個時候,二哥突然回來了。”


    “是不是,就在他高中剛剛畢業的那一年?”潤生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顫抖著問。


    “嗯,對,”文亦可點了點頭,“他當時回來隻有一個要求,如果他不幸出事了,文家必須要負責贍養他的母親,如果他僥幸活了下來,那麽他應得的,文家也要給他,當時奶奶和父親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卻沒有想到,最終活下來的,卻是二哥,大哥因為身體實在是太差了,終究沒有能捱過這場手術。”


    潤生聽得雙腿發軟,幾乎無法站立,他當年,竟然是抱著這樣孤注一擲的想法嗎?就因為自己說如果和他繼續在一起,他一輩子也無法給自己回卿家後能得到的嗎?


    “手術失敗了,我爸和我媽幾乎崩潰,整個文家就剩奶奶一個人撐著,她在權衡之下,做出了讓二哥來繼承文家的決定,大哥已經不在了,文家隻剩下我和二哥,我是女孩,文家的家業不會給我繼承,所以,二哥就是那個不二人選了。”文亦可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潤生,“二哥雖然在那次手術中活了下來,但是也遺留下了後遺症,所以,他今天的情況,是真的十分凶險。”


    潤生眼眶熱了,她深呼吸著轉過頭,說不出話來,她一直覺得兩人之前在高中的事情,你情我願,結束了就該瀟灑放手轉身,各自去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但是自己怎麽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因為她的無情,差點把命都搭了進去,所以,對於自己的故作灑脫,他才會那麽的耿耿於懷吧?


    “文小姐,手術結束了。”這個時候,文亦琛的助理站在露台的門邊,看著她們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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