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廳離開,潤生直接上了高架,這個時間a市出城的道路稍顯空曠,隻偶爾有幾輛車在路上,她開車飛奔在馬路上,頭一次將車子開得這麽快,胸口始終悶悶的,捎帶著,覺得車裏也悶得透不過氣來,微微將車窗打開一條縫隙,被清涼的氣息一激,她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似乎才漸漸地開始平靜下來。


    墓園距離a市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下車後走上山,整個園裏一片寂靜,偶爾有微風輕輕掃過的聲音,隻是掃去一片淡淡塵埃。


    潤生站在自己母親幕前,左手放在身後,緊緊地握成拳,隻覺得自己指尖涼得可怕。


    母親在照片上的容貌依舊年輕,濃密的長發,眼角彎彎,笑容溫暖,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當初有那麽多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生活本來也可以幸福美滿下去的,可是,她卻偏偏遇見了卿隆平那個無恥的男人,不僅將自己的感情錯付,連命也都搭了進去。最可怕的是,自己的親妹妹還和那個男人一起來算計自己。


    如果她在世的時候,知道了這一切的話,該有多失望和難過?


    潤生慢慢地蹲了下去,從口袋裏掏出紙巾,認真地將墓碑擦拭幹淨。


    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拿小姨怎麽辦?她畢竟含辛茹苦地將我撫養長大。換作你的話,你能原諒她嗎?


    她的腦海裏不由浮現出當初自己和小姨在一起生活時的點點滴滴,小姨無疑是愛她的,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份愛是這樣的沉重。


    如果自己選擇原諒的話,又怎麽對得起躺在這裏的人呢?她這一生所背負的屈辱,又能找誰去說呢?


    潤生閉了閉眼,慢慢地扶著自己的膝蓋站起來,雙腿已經有些麻木了,她又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仿佛一座雕塑,直到一陣寒風吹來,刺得耳朵有些生疼,她才像是清醒了過來,微微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回到a市時,城市的霓虹又一次開始閃爍,仿佛是點點亮起的星光浪潮。潤生一個人開著車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各條馬路上,心裏茫然,始終不知道該去哪裏。


    看著路上的車水馬龍,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有種預感,這座繁華的城池裏,自己將再被席卷其中,不知會發生什麽樣的悲歡離合,也不知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當車停在了文亦琛公司的路邊時,她看著不遠的大廈,有片刻的怔忡。不知不覺,竟然到這裏來了,她苦笑了一聲,正準備驅車離開,卻看到文亦琛的車從停車場開了出來。


    潤生無聲地看著那輛熟悉的轎車駛上了馬路,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這時下班的高峰期已經過了,路上的車輛沒有那麽密集了,所以他的車並不是很難跟,她與他也就是兩個車左右的距離,潤生沉默地跟在他後麵,看著前麵忽明忽暗的尾燈,心裏突然湧上一股奇特的滋味,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現在的這種行徑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去跟著卿可可的車,去了文亦琛的公寓一樣,隻是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這樣的一種反應。


    黑色的賓利下了高架橋後,直接上了繞城高速,最後停在了城郊的一個會所門口,這裏也是a市的達官名流們經常聚集的地方之一,潤生自己也來過幾次,她將車靠在了距離會所入口不遠處的地方,看著文亦琛下車,然後一個人走了進去。


    看來今晚他應該是有應酬,潤生突然就覺得鬆了口氣,她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麽,就算他是私下要和誰見麵,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幹嘛這樣神神叨叨的,像極了一個要抓丈夫出軌證據的女人。


    正要發動汽車離開,剛抬頭,卻又看見了一輛車開了進去,她臉上還來不及消退的笑容頓時凝固在嘴邊,這一刹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一瞬間倒流回了身體的某一處。


    那不是——卿可可的車嗎?


    她的車自己這輩子也忘不掉,潤生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呆呆地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摸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然後緩緩開口:“喂,陳經理嗎?是我,歐陽潤生,文先生今天是不是在你們會所訂了包間?他們一共是多少人啊?我想給他們送點紅酒。”


    對方在電話那頭說了一陣。


    她聽了之後就麻木地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那就算了吧,不打擾他們了,你也別提我要給他們送紅酒的事了,好嗎?”


    掛了電話後,在寂靜的車子裏,她茫然地坐了很久,然後才重新發動汽車離開。


    深夜,文亦琛輕手輕腳地上樓,卻發現臥室裏還有光亮,他輕輕地推開門,看見潤生正坐在沙發上,低頭在看著一份文件,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溫暖橘黃的燈光打下來,給人一種十分溫暖的感覺。


    她聽見聲響也抬頭安靜地看著他,似乎等他很久了。


    這個瞬間,文亦琛突然就覺得很心安——這裏是他的家,有著……很重要的人的家。


    “這麽暗的光線,小心看壞了眼睛。”他眼裏帶著笑意,慢慢地走近。


    潤生放下手裏的文件,微微一笑,“沒事,就是突然睡不著,起來打發一下時間,今天怎麽這麽晚?”


    “有項目要跟進,就加了一會兒班。”文亦琛伸手將領帶扯送,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了外套。


    潤生屏住了呼吸看了他一眼,然後望向前邊空白的牆紙,心裏空蕩蕩的,隻安靜地點了點頭。


    “快要過年了,你的工作要做完了嗎?想沒想好今年要怎麽過?”他和她並肩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又開口:“不然我們還是抽時間去度幾天假吧,a市的冬天太冷了,回來時剛好已經開春了。”


    潤生轉過頭,仔細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微微一笑說:“好啊。”


    文亦琛怔了怔,總覺得她今晚似乎有哪裏沒對勁兒,但是又說不上具體原因,他沉沉地看著她,目光裏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潤生移開目光,慢慢地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語氣輕鬆,“我這幾天就把手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度假的地方你定吧,我可不想傷這種腦筋。”


    他抬起頭,目光異常清亮,或許還混雜著一絲她看不懂的灼熱。沉默了一會兒,才寵溺地笑了笑,“好啊,所有的事都我來安排。”


    她不在意地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困了,我先睡了。”


    說完就朝大床走了過去,文亦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了似的,“你和小姨還在鬧矛盾?過年我們要不要叫上她?”


    潤生頓住了腳步,聲音顯得有些僵硬,“不用了,她應該不會和我們一起去。”


    見她這樣的語氣,文亦琛皺了皺眉,心裏劃過一絲異樣,潤生和她小姨的關係一直很好,很難得見到她提起自己的小姨時,會這樣的不自然。


    但是看樣子她很明顯是不想再提這一茬,他也隻得搖了搖頭,識相地換了衣服走進了浴室。


    聽著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潤生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裏沒有絲毫的睡意。


    第二天中午,潤生和芬克斯約在他住的酒店裏的咖啡廳見麵。


    “你都想好了?”芬克斯輕輕擰著眉,”你確定要這麽做?”


    潤生坐在他對麵,幾天沒見,她似乎瘦了不少,化了淡妝的臉上還帶了幾分憔悴,往日那雙靈動得仿佛能說話的眼睛裏還帶著血絲,看上去似乎最近一直沒有睡好。


    “當然,”她淡淡地開口,“現在隻剩下這幾件事了,等這些事情一了,我就回美國去,再也不回來了。”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樣子。”芬克斯聽她說完整件事情後,也有些唏噓,“卿隆平這個人也太能算計,太卑鄙了吧?”


    “我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累,隻想快點完成手上的事情,早日離開這裏。”潤生有些疲倦地開口,“盡管我計劃做的再周密,安排地再自認為天衣無縫,卻始終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算計人的本事,對他們而言,是沒有什麽底線和原則可言的。”


    “我隻希望你在做任何決定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芬克斯平靜地看著她,目光裏閃過一絲柔軟,“潤生,千萬不要太過於為難自己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開始了,就一定要把它做完。”潤生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精致的咖啡杯上,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諷刺,也有些冰涼。


    如果說她之前還有過一些猶豫和掙紮,那麽經過昨晚的事情後,她心裏早就像是下過一場為萬年的雪,被冷冷地凍住了,其實,早就不該有所期待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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