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倩本來正在用衛生紙擦拭著削完水果的刀身,聽完潤生的話手就一抖,水果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的臉突然刷白,竟一句話也說不來了。


    潤生見到她這般反應,心裏不由更確認了一些,恐怕,卿離說的事情的確是真的,不然的話,小姨幹嘛這麽緊張?於是她仍然死死盯著歐陽倩,聲線微寒,“小姨,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


    歐陽倩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她彎下腰慢慢地拾起地上的刀,放在茶幾上,然後才抬起頭來與潤生平視,這時候,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是語氣卻十分平靜,“潤生,你寧願去相信肖小晴說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我嗎?”


    潤生沒有接話,隻是看了她半晌,忽得笑了,“小姨,我都還沒說卿離給我說了什麽事情,你就知道那是肖小晴說的了?”


    歐陽倩麵色慘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潤生,寒聲道:“你剛才是在詐我對不對?潤生,你什麽時候也把對付外人的那一套拿來對付我了?”


    潤生隻是沉默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我沒有什麽想要和你說的了,你如果願意相信她們的話,就去相信吧......”歐陽倩突然就站了起來,有些失望的樣子,似乎也並不想再繼續和她說下去了,“本來你就已經相信了她們的話,我說什麽,其實都不重要了,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她就朝自己臥室走了過去,然後反手關上了門。


    潤生聽見嗒的一聲門鎖反鎖的聲響,不由怔了怔,從小到大,小姨從來沒有對自己露出過這麽失望的神色過,就算那年她執意要回卿家,當時小姨也沒有對她表現出有這麽失望的程度。


    她默默地站了起來,神色複雜地看著歐陽倩臥室的方向,良久,才深深地歎了口氣,離開了這裏。


    回到別墅的時候,卻發現今天文亦琛還沒有回來,阿姨見她回來,就熱情地問她吃過飯沒有,要不要再給她做點吃的東西?


    潤生此刻隻覺得疲倦,就搖搖頭,謝絕了阿姨的好意,直接上樓去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出來,隱約聽見臥室裏有說話的聲音,探頭出去一看,是文亦琛回來了,正在起居室裏講電話。


    她沒有說話,隻是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了臥室中間。


    文亦琛目光落在她還濕漉漉的頭發上,又漸漸遊移到她身上,她穿著一條露肩的睡裙,絲綢質感,露出瑩白的雙肩,由於剛沐浴完的緣故,一張小臉有些紅,睫毛上還沾著水汽。房間裏是恒溫的,她走來的時候帶起一陣牛乳般的香氣,或許是沐浴乳的味道吧。他忽然覺得有些燥熱,怔了一會,很快地結束了電話,隨手拿起一件睡袍,走過去披在她的肩上,責怪地開口:“現在是冬天,你就穿這樣少?”


    “房間裏溫度調得高,不冷。”潤生不在意地開口。


    文亦琛默然,隻接過了她的毛巾,細細地替她擦拭著頭發。


    她本來就覺得累,倒也樂意有人替自己擦幹頭發,於是就坐在梳妝鏡前,由著他折騰。


    “你不是說過年以前都會閑下來了麽?怎麽這兩天又見你早出晚歸的?”潤生從鏡子打量著他,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有個項目臨時要著手準備,所以這兩天有些忙。”文亦琛淡淡地回答。


    她沒有吭聲,坐在那裏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是有關於卿氏的事情?”


    “不是,其他項目的事情。”他的聲音仍然沒有帶一絲情緒,動作也很輕柔,仿佛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潤生嘴角彎了彎,不再問他了,但是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卿氏一口氣吃下整個古鎮的項目,投入了大量資金打造,卻沒有想到之前國家要評定四a景區的事情是謠傳,一下子做那麽大的投資,短期內是不可能收回成本的,所以卿氏隻有出讓自己手裏的項目,來減小損失,但是這樣大的投資,就算卿氏願意低價轉讓,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敢接手吧?


    除了一個人——那就是文亦琛,他對古鎮有著特殊的感情,視那裏為自己第二次生命重新開始的地方,一定不忍心這個項目就這樣流產,而且如果再加上卿可可來求他,看在兩人之前的情分上,他也一定會想辦法接手卿氏手裏的東西的。這和自己當初料想的,差不多。


    那樣的項目,不管落在誰的手上,都是一個死字,她心裏冷笑了一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願意去送死,誰又能攔得住呢?


    文亦琛替她把頭發擦幹,又拿出吹風機給她吹了一會兒,確定頭發幹透後,才放她去睡覺,潤生心裏藏著事,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迷迷糊糊的,結果五點多就醒了過來。天還蒙蒙亮,她卻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怎麽也睡不著了,等她翻身坐了起來,才發現身旁空落落的,並沒有人。


    穿上拖鞋走出房間,走到書房門口,才看見他已經靠著椅背歪睡著了,書桌上還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她愣了愣,腳不由後退半步,輕輕撞上房門,這樣小的動靜,竟然也把他吵醒了。


    他慢慢坐起來,眼神從迷惘變得透亮:“幾點了?”


    “五點四十。”潤生站在原地,“你昨晚一晚上沒有睡嗎?”


    “項目有些趕進度,”他打著哈欠站起來,眉宇間全是倦意,“隻好連夜地做完了,今天開會還要用。”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襯衣西褲,看來是還沒來得及換,現在已經皺得不像樣了,下巴上胡渣青茬茬的,看上去竟有一絲狼狽的樣子。


    潤生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然後就低垂著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一些:“現在還早,去換了睡衣好好休息吧,到時間了我叫你。”


    他笑笑看著她:“忙過這兩天就好了,不睡了,一會兒就要出去。”


    “那我不管你了。”她轉身去洗漱,走到衛生間門口,又若無其事的回過頭,“芬克斯回複我消息了,他已經同意和我回去辦手續了,你看我們是先舉行婚禮,還是等我所有手續都辦好了再舉行?”


    他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微微一笑,“你決定吧,我都可以。”


    “那……我們先舉行婚禮吧,”潤生抿唇笑了笑,“我怕等過完年抽時間去辦完手續再舉行的話,肚子就大起來了,到時候穿婚紗不好看。”


    “我說了,都隨你,你願意什麽時候舉行都可以。”文亦琛安然地微笑,走到她的麵前,輕輕捋了捋她耳邊的發絲,柔聲道。


    “好吧,那就決定了,過完年後我們就舉行婚禮。”潤生嫣然一笑,臉上努力地拚湊出幸福的表情。


    文亦琛心裏一動,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努力調整了幾下呼吸,然後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了幾句。


    她的下巴緊緊地靠在他的肩頭,聽清楚他在自己耳旁說的話後,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卻轉瞬即逝。


    早晨,卿隆平的車從卿家別墅裏開出來的時候,他看到路邊一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就讓司機靠邊停車了,接著就推開車門下車。


    果然是潤生。


    “你在這裏是等我?”卿隆平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潤生默不作聲地看了看他,點點頭。


    “你這種方式倒還挺奇特的,不打電話,也不進門,”卿隆平見她點頭,就淡淡地開口,“看來你其實也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見我,就隻好用這種最笨的辦法,一切都看天意,對吧?”


    潤生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情,“沒什麽天意不天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兜兜轉轉地跑到這裏來了,現在我就問你一句話,當年的事情,你告不告訴我實情?”


    卿隆平從衣服口袋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支出來點上,才緩緩開口:“當年發生的事情,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潤生冷笑了一聲,“你是沒有親眼看著我媽那幾年是怎麽瘦的不成人樣的,她長得那麽好看的一個人,最後臨死的時候,我差點都不敢直視她,她當年遭受的那些痛苦,你能想象嗎?這是一句已經過去了的話就可以輕飄飄地揭過的?”


    卿隆平深吸了一口煙,並沒有說話。


    潤生直直地看著他,一字一句,“我隻想問你一句,卿離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去找你的小姨吧,她願意告訴你,就告訴你,你從我這裏,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這是我答應過她的。”卿隆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聲說道。


    說完後,他就轉身坐上了車,再也沒有回頭看潤生一眼。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寒風迎麵吹來,不由就將雙手插在口袋裏,微微縮著肩膀,眼裏卻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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