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生有些驚訝地順著聲音望過去,隻見對方應該三十來歲,剪著板寸,樣貌清俊,左眉梢有一道疤痕,卻並不觸目,穿剪裁極佳的黑色綢緞的襯衣,看上去儒雅溫和,正笑著看她,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種卓然,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應該是中國人。


    她皺著眉,“你是?”


    “我是這家酒館的老板。”他含笑答。


    淩墨這時才像是反應過來,擰著眉不耐煩地看著她問:“你跑來幹什麽?”


    見他這種態度,潤生氣極反笑:“你作死我管不著,但是你不能帶著我的下屬一起作死,我要對他們的安全負責,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隨便帶人出來,要出來,你自己一個人出來,是死是活,沒人管你。”


    淩墨聽了臉就一白,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盯著她。


    酒館老板見狀,也沒繼續開口了,坐在那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佳佳見氣氛不對,就忙主動開口解釋道:“總裁,我們之前也隻是逛到這裏,打算來看看而已,但沒想到淩墨他居然和這位老板本來就認識,這才坐下來聊天敘舊的。”


    潤生聽了眉宇間微動了動,但是仍然覺得怒火難消,盯著他冷冷地開口:“我想和你單獨談一談。”


    淩墨不屑地切了一聲,並沒有打算要動的意思。


    潤生就轉頭看向了他旁邊坐著的四人,酒館老板本來興致勃勃地準備看戲的,但是被她這麽一盯,又覺得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隻得摸摸鼻子不是很情願地準備站起來,另外三人本來就是她的下屬,哪裏有不懂察言觀色的道理,也都準備起身,給她騰出地方來。


    “你們別動,繼續玩兒,我出去跟她說。”淩墨一把按下了準備起來的幾人,自己站了起來,瞥了她一眼,“我們別掃大家的興,出去說。”


    她聳聳肩,表示沒意見,兩人就一同走了出去,來到酒館外麵的一塊空地上,周圍不遠處零散站了兩三個人,保全也在那邊就停住了腳步,倒也不影響他們談話。


    “說吧,你想談什麽。”淩墨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緩緩吐出口煙說。


    “好,我來和你好好說說,”潤生冷笑了一聲,“淩墨,我從一開始,應該就沒有做出過什麽讓你誤會的事情吧?當初你提出要和我合作,也是建立在事成之後,我許你豐厚的條件的基礎上,我們沒有做出過你幫我,我就要和你在一起的協議吧?”


    他的臉又白了幾分,死死地盯住她,卻沒有要接話的打算。


    “如果沒有的話,那麽你現在又憑什麽這樣對我?我從來不指望你還能打算幫我,但是你不覺得這樣處處和我作對的行為過分了一些嗎?你要是看不慣我,大可以不要出現在我麵前,用不著來了,又要做出這樣別扭的姿態,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需要這麽幼稚嗎?”


    “我沒有辦法愛上你我很抱歉,但是一開始的時候我不就和你講過了嗎?我們是不可能的,我沒辦法和合作夥伴有任何關於感情的糾紛,我們隻能是朋友,當時你不是也同意了嗎?為什麽現在又把這些情緒發泄到我的身上呢?”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接著說道:“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也一直把你當作朋友來珍惜,但是卻沒辦法用感情來回報你,如果你因此就怨恨我,報複我,我也無話可說,隻能當自己看走了眼吧,並不了解真正的你是怎麽樣的。”


    “你用不著在這裏假惺惺的,歐陽潤生。”他將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狠狠踩滅,“什麽朋友不朋友,一開始的時候你就清楚我對你的心思,但是你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還是跑來和我合作,不就因為淩家的勢力和資源嗎?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光明磊落,一開始就應該十分幹脆地和我劃清界限,但是你沒有,是,我們是沒有什麽事成之後你就要以身相許的協議,但是,你敢說你曾經對我的態度不是模淩兩可的嗎?沒有因為害怕我不站在你那邊了故意給我一些虛偽的希望嗎?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行,那你退出這個項目,放棄現在得到的一切,我就信你,不然,就別和我來這一套虛情假意,那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潤生一個人站在原地。


    她愣愣地站在那裏,隻覺得自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別人扒了個精光,所有的麵具和偽裝都被扯了下來,那樣的難堪,那樣的難受,但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難道不是自己自找的嗎?是她狗急跳牆,情急之下上趕著朝淩墨發難,卻沒有想到,反被他將心底最不堪的那一些小九九全部揪了出來,然後無情地甩在了她的臉上,讓她明白了自己實際上是多麽自私和虛偽。


    潤生緩緩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是啊,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身邊的人都要離她而去,小姨走了,現在她又要失去淩墨了,那個一直在身邊默默守護她的男子,是的,他說的沒錯,自己一直都仗著他喜歡她而無所顧忌,最終她的自私自利還是逼走了他。


    一時間,除了難受,她再也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


    過了一會兒,佳佳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有些不知所措地問:“總裁,您沒事兒吧?他們都走了,我們也回去了好不好?”


    潤生急忙用手擦幹了臉上的淚,強作淡定地站了起來,點了點頭,和佳佳一道離開了這個地方。


    回到房間後,她就像是一個脫了線的木偶,身體慢慢滑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第一次感覺到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原來這種感覺是這樣的無可奈何。


    晚上,和文亦琛視頻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紅腫的眼睛,皺著眉問:“怎麽了,為什麽哭了?”


    “沒什麽,剛剛看一部電影,挺感人的,就哭了。”她不敢說實話,忙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他笑了笑,臉上的線條似乎都因此柔和了起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


    潤生呆呆地看著他,本來以為忙碌起來就可以暫時忘記想他的,但是沒想到,這些天過去了,她對他的思念沒有過一刻的停止,反而比她預料的更多,看到他的這一刻,思念突然都在這個時候全部爆發了出來,是的,她想他想的要命,恨不得此刻立即插上翅膀飛回到他的身邊。


    “亦琛,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明天就回來好不好?我們一起離開,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好嗎?”她眼裏突然又含了淚,哽咽著說。


    可能是沒想到她突然會有些這樣的反應,文亦琛怔了怔,隨即就輕聲撫慰道:“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不想做了也沒關係,想回來就回來吧,一切有我呢。”


    潤生用力擦了擦眼淚,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沒事兒,可能就是壓力太大了,我現在心情很亂,讓我平靜一下吧,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文亦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就點點頭,切斷視頻地前幾秒,他突然柔聲開口:“潤生,我想你了。”


    這一句我想你了,瞬間又瓦解了她好不容易重新砌好的情緒堡壘,潤生呆呆坐在電腦旁,盯著漆黑一片的屏幕,捂著嘴眼淚忍不住又溢了出來,其實她並不值得被人這樣深愛,像她這樣無論是談戀愛還是交朋友,都會事先計算好投入產出的人,憑什麽被他這樣厚待呢?她突然覺得自己累極了,癱倒在床上,嘴唇發白,有一點虛汗,胃空了半天,微微有些痛,隱隱約約,卻總像是在心口。


    第二天早晨,淩墨開門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等在門口的潤生。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他挑眉,麵無表情地開口。


    潤生微微笑了笑,“淩墨,我是來想和你道歉的,你昨晚說的對,我確實是太自私了,一邊享受著你帶來的那些好處,一邊還道貌岸然地給自己找無數的理由和借口,讓自己享受地更理所當然一些,真的很對不起,如果我的退出能讓你好過一點,能彌補一下我的過失,我願意退出這個項目,馬上回國去。”


    淩墨瞟了她一眼,似乎並不相信,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你知道放棄這個項目後意味著什麽嗎?你將再也沒有資本和卿可可競爭,在卿氏這幾年的汲汲經營也將全部付之東流,你舍得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打算放棄了,要實現自己目標的途徑有很多,我不想再建立在對友情或是愛情的算計上,那樣實在是太累了。”潤生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開口,“我也想活的坦蕩一些,沒有那麽多的計較和得失,行李我已經收拾好了,下午來接我的車就會到,董事會再派人來之前,這裏就暫時交給你了。”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身形沐浴在金黃的晨光中,竟有些溫暖的感覺,淩墨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裏卻亂七八糟的,這時腳背傳來一陣溫熱,低頭一看,是吉吉正在舔自己,他歎了口氣,蹲下撫摸著它的頭,喃喃開口:“吉吉,你說我該拿她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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