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讓吳瀚龍跪在劉胤麵前,老老實實的把為什麽要派人殺他的原因說出來,甚至解開更多謎團,那肯定不是說說那樣簡單。


    這樣一個幫會大佬,跺跺腳,不說整個申海江湖顫三顫,那也要刮起一陣風,能量之大常人難以想象!


    而劉胤他自己現在有什麽?


    一身說得過去的武藝,僅此而已,沒了。


    僅靠這一點,根本無法與吳瀚龍對抗,甚至連明著跳出來都不行。


    想來想去,劉胤隻想到了三個辦法:


    第一,通過官府的力量。


    幫會再厲害,也不能與官府抗衡,不過他現在都不敢暴露自己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想借助官府幫助他對付吳瀚龍,實在是有些難度。


    第二,以毒攻毒。


    想搞吳瀚龍的難點在於他的剪子幫,隻要滅了剪子幫,他就成孤家寡人了,屬於沒了爪牙的老虎,那時即便他有功夫在身,也會好對付很多。


    第三,打入敵人內部。


    想辦法混入剪子幫,最好能靠近吳瀚龍,獲取他的信任,這樣一來不管是暗中下殺手,還是虛與委蛇想辦法套出真相,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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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胤最終決定第二個和第三個辦法同時使用,雙管齊下!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情報。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敵明我暗,有大把的時間去謀劃。


    而從死去的黃讓嘴裏得知的那點關於剪子幫的情報,根本就不算什麽,他還需要了解更多!


    ...


    馬蹄巷,此巷因形如馬蹄而得名,兩個出入口相隔不遠。


    但它在申海夏界中最出名的,卻不是因為像馬蹄,而是因為這整條巷子裏遍布的賭坊、煙館、暗娼等勾當。


    這裏不是大申海人人向往的紙醉金迷之地,卻是無數沒幾個錢的窮苦人心中聲色犬馬的場所。


    巷子裏陰暗潮濕不見多少陽光,逼仄的空間讓人與人之間沒多少距離,摟著煙柳女子打情罵俏的男人推開低矮的小門後鑽進去重重關上,賭贏錢的人邁著囂張的步伐歡聲大笑享受著一道道嫉妒的目光,醉酒的漢子一步三搖衝撞他人遭到一頓拳打腳踢,蜷縮於角落中的乞丐靜靜看著這一切眼裏卻隻剩下麻木...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味道由低劣的酒水味兒、嗆人的旱煙味兒、獨特的大煙味兒、爛菜葉子味兒、汗臭味兒、汙垢味兒,以及某種不可描述的古怪味兒,共同匯合而成。


    有人深呼吸,把那般味道深深吸入了肺腑,露出一臉享受之色,這就是他們喜歡的。


    有人在鼻子前微微扇了扇,驅散一些味道,然後漫不經心地走入一座酒館,就如劉胤。


    “來兩碗酒,一碟茴香豆。”


    依在櫃台前,劉胤向裏麵的人提出了自己需要的。


    這種“大主顧”,掌櫃瞧都不帶瞧的,隻是低著頭撥弄著自己的算盤,嘴裏出著聲道:“十文錢,先付。”


    “哦。”


    劉胤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了一小堆銅板,一枚一枚的放在櫃台上數,然後把剩餘的放回懷裏。


    這才叫掌櫃抬起頭,麵無表情的去給他拿所需的。


    劉胤轉過身,看著這不算太大的酒館裏之人,多是些與他一樣,穿的都是對襟褂子的漢子,有老有壯。


    “後生,做啥子的呦?”


    一個坐在桌旁的老頭一邊端著酒碗,一邊朝著他開口問道。


    劉胤露出了一個自己有史以來最為憨厚的笑容,低聲回道:“給人搬東西,搬東西。”


    老頭嘬了一口酒碗的邊緣,明顯沒喝幾滴,吧唧吧唧嘴後搖頭道:“這麽俊,可不像。”


    “李老頭,你該不會是瞧上這小哥,想讓人家當你那孫女婿吧?”有中年漢子見此,不由開始打趣。


    “嘿,那可真好,咱好久沒吃喜酒了。”


    “嗯,我看中,就找他哩!”


    “正好讓這小哥以後承你的裁縫攤!大家夥兒說,是不是呀?”


    “好!哈哈...”


    這裏的人明顯有些都是認識的,起哄說笑毫無顧忌,搞得老頭一個勁兒瞪眼拍桌子,劉胤不好意思地低頭不摻話。


    待掌櫃的把酒和茴香豆拿上來後,劉胤小心接過,還不忘連連道謝,之後找了一個靠角落的空位獨飲起來,小嘬一口酒,吃一顆茴香豆,每次還戀戀不舍的舔舔嘴唇,充分把一個小人物的樣子演繹的淋漓盡致。


    當然,最重要的沒忘,那就是,把耳朵豎起來!


    到了接近傍晚時分,劉胤才從馬蹄巷離開,期間嚴詞拒絕了一個半老徐娘的勾引。


    三繞兩繞,在一條條居民街穿梭,為的就是回家的路線不暴露。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盯梢的好手能不被他發覺,那不就成隱患了麽。


    途見一群人圍著看熱鬧,他不由湊過去瞧了一眼。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跪在地上低著頭,頭上插了根草,不說話就那麽跪著。


    他身邊有張草席子上躺了個人,因身上也蓋了一張席子而看不清樣子,隻見一雙沾滿黑汙垢的腳掌露在外麵。


    這是...賣身葬親人?


    劉胤停了一會兒,聽一旁人的竊竊私語,可憐之言,總算是給聽了個明白。


    原來這少年的父親是個老賭鬼,早些年因家徒四壁而氣跑了母親,隻留下他爺倆兒。


    可即便如此,這老賭鬼還想著翻本,終日混跡於賭場,父子倆兒的生活全靠這孩子去碼頭做苦力維持,有時這老子沒錢賭了,還會打罵他兒子搞不來錢,真真是令人可恨。


    這不,報應來了。


    昨天飲了幾瓶貓尿,感覺自己運頭兒上來了,就去賭場耍了一把大的,連家裏那破房子也押了出去,然後又向賭場借了許多。


    結果不用多說,一股腦兒全送了莊家,在酒勁的作用下還特別硬氣的說要錢沒有,房子也不給。


    人賭場也不是開善堂的,你要低聲下氣告個饒,說緩些時日,賭場的人也不至於打他,那麽一說,不打你打誰?


    結果就掛了,賭場的人通知他兒子去領屍首,並告知房子已經不屬於他了。


    這孩子本身就沒幾個錢,又被趕出了門外,想來想去現在隻有這賣身葬父的一招了,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街坊鄰裏替他鳴不平,說這孩子的命是真苦。


    但你要說幫上一把手,出錢給他爹買一口薄棺,那大家夥兒卻辦不到。


    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對於窮苦人來說是唯一的選擇,不是他們沒善心,而是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再者說這死賭鬼平日裏也不是什麽與人為善,受大家敬重的好漢子,誰願意給他一個死人花那冤枉錢?


    眼下少年就那麽跪著,大家夥兒也隻能是無能為力。


    沒多久,到日頭落下見了黑的時候,人也就都散了。


    少年卻還是跪在那裏。


    劉胤一直抱著膀子靠在不遠處的牆壁前。


    見人都散了,他走過去,扔下一塊銀子。


    少年緩緩抬起了頭。


    “弄一口棺材,埋了吧,剩下的給自己尋個地,以後給自己活。”


    撂下這話,他轉身就走。


    “恩人,恩人...”


    待少年用嘶啞的嗓音叫了幾聲,強行站起已經麻木沒知覺的雙腿,勉強追上幾步,卻發現早已看不見了那道身影。


    夜色下,少年呆呆望著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手裏攥緊了銀子,眼淚不爭氣地就流了下來。


    ...


    劉胤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他曾殺過向他開槍的凱爾特人,殺過欺辱他同胞的盎格蘭人,殺過暗中給他使壞卻屬於袍澤的柏魯士人,甚至也殺過夏人同胞。


    可以說,他滿手鮮血,去了閻王殿絕對屬於下油鍋裏滾上幾圈後再審的那種。


    他也不覺得自己隨手做點自詡為的善事就能標榜自己善惡分明,快意恩仇。


    他隻是想,就去做了,就這麽簡單,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睡一覺就忘了,第二天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一連好些天,劉胤都是一個生活節奏。


    上午練拳,下午混跡於馬蹄巷裏的賭坊、酒館。


    事實證明,他來這裏是來對了。


    沒用多長時間,在那些聊天打屁、吹噓賣弄的聲音中,他就搞清楚了這申海租界與夏界的江湖勢力劃分,搞清楚了剪子幫的更多情報。


    包括剪子幫的地盤範圍是哪裏,剪子幫七個堂主都姓甚名誰,剪子幫的朋友和對頭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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