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申海開埠,成為通商口岸以來,它就一直繁榮鼎盛。


    在遠東大地,不管是它的名頭還是經濟,都已經蓋過了其他城市,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遠東明珠”。


    這種大都會通常具備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在光明之下有太多見得人,見不得人的黑暗滋生。


    而幫會,就是黑暗滋生的最佳溫床與源頭。


    不管是在租界裏,還是在租界外的‘夏界’,都存在著大大小小的幫會,他們的有的幾個、幾十人聚在一夥成團,有的則是有著成百上千號成員的龐然大物。


    這些幫會組織深植這片土地,與官府、買辦,甚至洋人勾結,沆瀣一氣攫取利益,欺行霸市壓榨底層百姓,再不就是從事營著各種不正當的行當、見不得光的生意,它們早已是申海社會中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剪會,正是其中之一,申海江湖上也俗稱之為“剪子幫”。


    起初,這是一個由手藝高超的剃頭師傅號召同行們組建的,初衷目的是為了反抗幫會的壓榨盤剝,團結起來互幫互助,維護行業環境。


    可時至今日,這個組織早已經淪為與那些幫會別無二致的樣子。


    它們有著自己的地盤,有著自己經營的生意,也會為了利益對無辜者痛下殺手,與其他幫會發生火並。


    剪子幫號稱有“一千弟兄”,在申海江湖中算得上名列前茅的大幫會,威勢愈隆。


    從有些喝高的黃讓黃掌櫃這裏得知了這些情報後,劉胤的眉頭狠狠皺起,一口一口嘬著煙。


    洪門有“三十六誓”、“二十一則”、“十禁”、“十刑”、“十條十款”這些規矩。


    就以剪子幫的這種性質,早特麽違背不知多少條了!


    這樣一個百姓眼中的臭爛幫會,怎麽能成為洪門的一個下屬分支組織?


    他這些年一直在海外,除了知曉一些海外洪門的事情,以及從叔叔那得知的關於洪門十大總部的部分信息之外,並不了解洪門在大坤國的具體情況,和發展分支勢力的相關情報。


    眼下了解了關於剪子幫的種種,他的內心非常惱火。


    於是,他便又看向桌對麵的黃讓,問道:“黃兄,咱幫裏,你可見來過洪門總部的人嗎?”


    “嗝...”


    黃讓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在他麵前伸出一根手指,道:“賢弟,別說傳聞中總房的人了,便是同屬於洪門的外來弟兄,我都沒見過,你是第一個,嗝...”


    劉胤點點頭,把煙頭扔掉,用腳踩著碾滅火星,又蹭了兩下。


    “不過,不過咱幫裏的老頭子,他老人家,他可是正經的洪門中人,與賢弟你一樣,聽說也曾是一座山堂的香主...嗝。”


    “哦?”


    一聽此言,劉胤來了興致,連忙問道:“老頭子?”


    黃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是借著酒意賣弄道:


    “是呀,老頭子當年創建幫會,招攬各路豪傑,剪滅各方對手,當真是英雄了得啊!當然,他現在也是寶刀未老,風采依舊。


    每一個入會的弟兄都要在老頭子麵前敬茶,宣我洪門誓詞,所以,你我是自家兄弟沒錯。


    你有著海外這份資曆,老頭子定會對你青眼有加,怎麽著也會給你個堂主的位子坐坐,今後你發達了,可不要忘了為兄今日的舉薦情分呐。”


    哦,破案了,怪不得你像個傻子一樣,喝點酒就往外吐東西呢,原來是打著這種主意啊?


    劉胤會心一笑,知道了他為何沒醉偏偏裝醉,原是想方便說這種話。


    忠孝仁義禮智信,剪子幫一共七個堂口,號稱“七字堂”。


    在這上千人的大幫會裏,七位堂主位高權重,可以說僅在幫主老頭子之下。


    劉胤若是入了剪子幫,成了堂主級別的人物,那自然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說好了,將來必然能得到提攜。


    更妙的是此刻說的是醉話,即便到時失了算,幫主對這位海外歸來的同門並不看重,不開什麽特例提拔,他們之間再見時也不會顯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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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說啊,不愧是能被分來當掌櫃的,人家有腦子,也會用。


    對此,劉胤拍著胸脯表示:“黃兄你放心,今日之情兄弟我絕對不會忘!”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黃讓大笑著,醉眼中閃過一絲清明與期待之色。


    隨後他舉起酒杯,高聲道:“來來來,再走一杯,走一杯。”


    “黃兄好酒量,佩服。”


    “哈哈,賢弟你也不差,我喝遍幫中無敵手,今下遇到了你,真可謂是棋逢對手啊。”


    ...


    飯館內堂裏還在推杯換盞,飯館外卻來了一幫不速之客。


    虎背熊腰的漢子站在門前,身後是五六個拎著刀棍的手下。


    “力爺,進。”


    夥計阿方在前頭把門打開,側開身引著一幹殺氣騰騰的人進去。


    “這是...”


    因為打烊,所以後廚的幾個夥夫在前堂,有的在下棋,有的正躺在並於一起的椅子上,瞧阿方領著人到此,不由十分驚訝。


    “在裏麵?”


    阿力掃了一眼遮住內堂的門簾子,冷冰冰地向夥計問道。


    “對,就和掌櫃的在裏麵喝酒。”


    夥計點頭應答。


    得了答案,阿力便徑直走向內堂,身後人亦跟隨而行。


    “這是怎麽了?”


    一個夥夫立即詢問夥計。


    夥計麵色有些複雜,但還是把自己聽到的給他們描述了一遍。


    方才還是貴客,現在卻要成刀下亡魂?


    店裏的人算是明白夥計為何麵色有異了。


    當然,這是幫主老爺子的令,別說他們得聽,掌櫃的也得聽。


    碰上這機會,他們這些據點的嘍囉也不想錯過,幾人立即去夥房取家夥,打算上個手,分潤一二功勞。


    內堂


    “力爺,您這是...”


    一幹人的突然闖入,讓正在喝酒的兩個人一下子站起來,劉胤瞬間警惕,黃讓瞬間清醒,但卻不明所以。


    阿力是幫主老頭子身邊的一員猛將,終年在身旁鞍前馬後,雖然沒有在幫中任職,但人人都不敢小覷,要巴結一二。


    故此,掌櫃的這個幫裏的頭目,叫他一聲“爺”算是心甘情願。


    隻不過這個阿力卻理都未理黃讓,而是直接盯向劉胤。


    被他這麽一盯,劉胤瞬間就聞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兒,那目光又凶又厲,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熊!


    並且,觀其寬大的手掌,肌肉隆起的臂膀,指結上的老繭,看得出,這人分明是個練家子。


    虎背熊腰一身煞氣,絕不是莊稼把式的那種!


    當然,要比殺人養煞,他劉胤在戰場血泊中打滾,宰的人不計其數,煞氣要比對方更濃,隻不過他早已學會了鋒芒內斂而已。


    劉胤在觀察他,他也在打量劉胤,上下看了幾眼後,便用冷硬的聲音問道:“你就是那個從海外來的留洋學生,還自稱是外海洪門香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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