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感冒中的宋嘉琪,鼻塞咳嗽,頭昏昏沉沉的。


    偏偏在這樣悲催的時刻,男人被別的女人撬走了,連身份證也不知所蹤了。


    她心情奇差,既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到哪裏去。本想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誰知道楊皓明三番兩次打電話過來,要帶她去看醫生。


    她現在的問題,是醫生能解決的嗎?


    連公司裏也呆不清靜,她背著包離開辦公室。


    下了樓,走出大廈的自動門,站在門前廣場上,她心裏茫然。空氣寒涼,刺激得她直想打噴嚏,太陽在頭頂明晃晃地照著,卻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溫暖。


    她呆站了兩分鍾,突然想起來,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地方是最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於是她走到馬路邊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師傅,請送我去永青墓園。”


    自從上次去過一次墓園之後,接下來發生的事紛紛擾擾,她應接不暇,也沒有再想起去看望浩。在這樣的時刻,她想起浩來,心中不免愧疚。


    出租車很快就到了位於市郊的永青墓園。


    她下了車,步行進入墓園中,穿過一排一排的墓碑,看過了無數張在黑白照片中永恒微笑的麵孔,才走到浩的墓前。


    寥落的冬日裏,草兒已經枯黃,墓地兩側的幾株矮柏便顯得格外蒼翠。墓碑上那張浩的黑白照片蒙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宋嘉琪坐在墓碑前的石階上,從包裏拿出紙巾來,仔細地擦著浩的照片。


    照片擦幹淨了,浩的麵容清晰明朗起來,宋嘉琪卻突然悲從中來,歪頭靠在墓碑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浩,我又來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怪我,我回來這座城市好久了,卻隻來看過你一回。不是我不想來,實在是因為我現在活得太狼狽了,沒臉來見你。如果你活著就好了,你是那種是非分明、決斷如流的人,以前我們兩個在一起,都是你負責指明方向,我隻要跟著你走就對了。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你走了,還有誰能給我指一個明確的方向呢?是誰說的?人生是一條路?我倒覺得,人生就是一大片迷霧靄靄的森林,一頭紮進來,隨時都可能迷失方向,找不到來時的路,也找不到要去的路。”


    “我已經在森林裏迷路了,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最要命的是,我身邊圍著幾頭怪獸,無論我後退還是前行,他們都擋在我的路上……”


    “你說誰是怪獸?”


    四周很安靜,本來隻有冷風從矮柏叢中吹過的聲音,和宋嘉琪低低的自言自語的聲音。她正專注地傾吐著自己的心事,憑空突兀地冒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來,驚得她毛骨悚然,一下子跳起來,先看墓碑上浩的照片。


    黑白照片中的浩唇角微揚,像是在嘲笑她。


    她才猛然意識到,那個聲音來自她的身後,而且還是來自她熟悉的一個人。


    她轉頭,看到沈銳意就站在矮柏叢的後麵,一臉的嚴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你跟蹤我?”這句話衝口而出,說出來後,她才發覺好耳熟,上午在丫丫的家裏,沈銳意問過她相同的問題。


    沈銳意從矮柏樹的後麵轉出來,走到她的身邊,低頭看著墓碑上浩的照片,說道:“這怎麽是跟蹤,我大大方方走進來的,又沒有想避開你,所以這隻能叫拜訪。”


    他學她的話,她氣得扭頭,不理他。


    沈銳意指了指墓碑上的照片,問她:“這個人是誰呀?”


    宋嘉琪不答他的話,從石階上把包拎了起來,衝著墓碑說道:“對不起哦,今天把怪獸引來了,打擾到你了,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注意。”


    說完,她背上包,就要離開浩的墓前。


    沈銳意伸手抓住她:“你先別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個人是誰呀?你跟他很熟嗎?為什麽跑到他的墓前哭哭啼啼的?”


    宋嘉琪甩他的手,甩不開,便惱火地說:“沈銳意,能不能請你尊重一下死者,我們有事出去說,好不好?”


    沈銳意一聽這話,就更加抓著她不放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又沒做什麽,我怎麽不尊重死者了?”


    “你站在這裏,就是對他的不尊重,你懂了嗎?我們倆之間那些破事兒,不要拿來打擾他好嗎?能不能請你離開,我們有話出去講?”


    沈銳意的出現,令宋嘉琪更加無顏麵對浩。雖然浩已經死了,而她也不相信靈魂不滅的傳說,可她是一個活著的人啊,她有羞恥心,有愧疚感,即便浩已經感覺不到。


    她拉著沈銳意往外走,沈銳意卻來了倔脾氣,用力將她拖住:“我站在這裏,就是對他的不尊重?你這話分明就是在侮辱我!他是誰?你不說明白,就別想離開這裏。”


    宋嘉琪被他拖住,走也走不了,幹脆站住:“好吧,我告訴你,這個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叫浩,他死了快三年了,他是一個警察,他的死與dk聯盟有關。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嗎?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你男朋友?”宋嘉琪的一番話中,沈銳意首先關注到這一句。


    她竟然有男朋友!他的心中頓時燒起一團妒火!


    他還當自己是她的第一次愛情呢!卻原來在他之前,她曾經與人相愛過!


    那一段愛情是什麽樣子的?刻骨銘心?纏綿悱惻?


    他突然想起來,在宋嘉琪剛到白沙島的那一段時間,有一陣子她經常在夢裏喊一個叫做“浩”的人。他當時追問她,她說是一個韓國的明星,還特意去把那個明星的資料調出來給他看,以向他證明,她的確隻是在追星,而不是在想念某一個人。


    而他居然相信了!


    她騙他!他以為她隻是在身份上欺騙她,卻原來她在感情上也沒有向他說實話!


    瞧她剛才倚著墓碑低低細語的樣子,她分明還在懷念著這個人!她心裏有委屈,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對著一個已經死去的男人訴說,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還愛著這個男人!


    而他!傲世輕物的沈銳意!自恃聰明的沈銳意!即便被她毀到今天這個地步,即便在心裏恨著她,卻依然沒有放棄她,依然為了給她一個光明的未來而努力!


    多麽可笑的沈銳意!多麽愚蠢的沈銳意!你的智慧都到哪裏去了?怎麽會被這樣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賠了三代家業!賠了全部的情感!最後卻隻落下一個笑話!


    沈銳意看著宋嘉琪的目光,漸漸地冰冷起來。他挺直了脊梁,看著宋嘉琪:“原來在認識我之前,你還有一個男朋友……原來關於你這個女人,我不知道的事情竟然這麽多!宋嘉琪,到了此時此刻,我已經不得不承認,你不是我愛的那個梅琳,你是一個陌生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宋嘉琪本來對沈銳意跟蹤而來非常不滿,正對他惱火呢。突然見他的神情疏冷了下來,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心裏有點兒著慌。


    關於浩的事,她並沒有打算一直隱瞞他。


    可是先前她以梅琳的身份在他身邊當臥底,連真實身份都不能告訴他,何況是她的已經去世的男友?而這一段時間,她終於擺脫了梅琳的身份,以真實的麵目與他相處,他們之間卻發生了太多的恩怨糾葛,根本就沒有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她以一種平和的心態,將浩的故事講給他聽。


    今天,他突然追蹤而至,卻一個非常不恰當的時間點上,知道了浩的事情。


    她心裏能理解,在他們兩個本來就已經複雜艱難的關係之中,突然插進來一段過去的情感故事,沈銳意會是一個什麽的心情。


    她很想要解釋,可她百口莫辯。她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言語,能夠將這中間曲曲折折的故事向他說明白。


    更何況他今天也給了她一個打擊,丫丫的事到現在他還沒有解釋清楚呢!所以她現在根本就不是能夠耐心委婉地將浩的事情向他交待清楚的心情!


    兩個人之間頓時僵住,咫尺之間的距離,隻有冷冽的山風穿越而過。


    沈銳意看著宋嘉琪發呆,他鬆開握住她腕子的那隻手。他說:“你沒有話說了,是嗎?站在你這位去世的男朋友麵前,我們兩個完全成了陌生人,是嗎?他是警察?他的死與dk聯盟有關?這就是你潛伏到我身邊當臥底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接近我,隻是因為你有一個當警察的男朋友因為dk聯盟而徇職了,你要為他報仇,是這樣嗎?”


    沈銳意的聲音一階高過一階,最後一句,他握著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逼近宋嘉琪的麵孔吼了出來。


    宋嘉琪感受到他強大的憤怒所產生的壓力,她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浩的墓碑上。沈銳意吼那麽大聲,她非常不安,低頭側目,看了一眼安靜微笑的浩。


    浩的笑容給了她力量,她不能退縮!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她現在要承受這麽多的痛苦和責難?


    她挺起腰,揚起臉,看著沈銳意,往前跨了一步,她回答他的問題,聲音平靜而堅定:“是的!你說得沒錯,浩是我的男朋友,我從高一開始和他談戀愛,整整七年時間!如果沒有dk聯盟,如果沒有那一次掃黑行動,也許今年,也許明年,我就會嫁給他!”


    “可是他沒有活到我嫁給他的那一天!就是因為dk聯盟的觸爪伸到了中國來!你的手下兄弟們大肆從東南亞運進毒品,在z市建立黑幫組織,招募幫會成員,勢力漸大,越來越猖狂。三年前,浩和他的同事偵查到dk聯盟在z市的據點,連夜圍剿,行動中,你手下的兄弟一槍打中他的心髒!他死了!他才26歲!”


    “沈銳意!你能想象嗎?當我看到他冰冷泛青的屍體時,我是什麽心情?我恨不能一頭撞死!陪著他一起去另一個世界!”


    “我是懷著一顆仇恨的心去你身邊做臥底的!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想: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害死了浩!我隻要滅了他!浩就死得其所了!以後也不會再有像浩那樣的警察犧牲了!我就是懷著這種仇恨的心情去到你身邊的!可是……可是……”


    宋嘉琪想說:我遇見了你,我偏離了最初的那個目標,一切都亂了。我愛上了你,背叛了我的信仰,最後我又傷害了你,背叛了我的愛情。從踏上白沙島那一刻起,我便墜入了無間地獄,萬劫不複!


    可是,她沒能說下去。當著沈銳意的麵,回憶起浩的死亡,幾乎令她悲痛欲絕。她沒有力氣再說下去,她的心口劇痛,呼吸困難,大腦出現類似缺氧的狀況。


    她踉蹌後退,扶著浩的墓碑,慢慢地坐下去。她大口喘氣,艱難地哭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沈銳意站在那裏,看著她泣不成聲。


    他想:此刻她的悲傷是為了墓中永眠不醒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才是這個叫宋嘉琪的女人的正牌男友!而他和她,隻不過是演了一場戲而已,是他入戲太深,不能自拔。


    人終究要活在現實中,墓碑上這個沉默微笑的男人提醒他,他該清醒了!他不是她生命中的主角,黑白照片中這個長得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男人,才是她心中永遠緬懷的那個英雄。


    而他!站在英雄的麵前,他不過是一個襯托!他代表這個世界的陰暗一麵,他的存在襯托了這個叫浩的男人那光輝燦爛的形象!這種形象因為浩的死亡而化為一種永恒,永遠留在她的記憶中。


    他和她,終究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如履薄冰。他以為他有本事帶她走過這一段艱難的路程,可是今天,他一腳踏破,掉入寒冷刺骨的冰河之中!


    他沒有再責問她,走到這一步,問再多的為什麽,都是徒勞而已。


    他看著她哭得渾身發抖,心好痛,卻邁不動步子去抱住她。


    於是他猛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他一走,宋嘉琪的心都被掏空了!她趴在浩的墓前,嚎啕大哭!


    山風在她的身上拂蕩,將涼氣吹進了她的身體裏。她從內往外感覺到寒冷,瑟縮成一團,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淚幹涸,還是止不住抽噎。


    天漸漸地黑了下去,看守墓園的人在巡視的時候,看見了縮在石階上發抖的宋嘉琪。他過來勸:“小姐,人死不能複生啊,你要節哀,回家去吧,太晚了。”


    宋嘉琪聽到了這個人的聲音,她想要爬起來。可是她的身體已經僵掉了,連腿腳都伸展不開,更遑論爬起身來,自己走出墓園。


    看守墓園的人見她不動,就上前推了她一下:“小姐……”


    宋嘉琪想要跟他說話,一開口,言語未出,卻先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人發覺不對,將手探到她的額頭上,滾燙滾燙!


    天!這個女人快要燒死了呀!


    他急忙翻她的包,找出她的手機。他先是翻出通訊錄,好多的人,一時也不知道該打哪一個。於是他翻開通話記錄,見她的手機上有十幾通未接電話,都是一個號碼,他便直接撥了回去。


    電話接通後,那一端傳來一個焦急的男人的聲音:“宋嘉琪!你怎麽不接電話?你跑去哪裏了?”


    守墓園的人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是相熟的人,他說:“這位先生,你說的那位宋嘉琪小姐,她現在在永青墓園,她高燒得厲害,你來把她接走吧。”


    “永青墓園?在哪裏?”對方問。


    守墓人報出了永青墓園的地址,放下電話,將宋嘉琪抱了起來,把她送到了墓園門口的值班室裏,等著人來接。


    半個小時後,一輛銀色的瑪莎拉蒂跑車急馳而來,停在墓園的門口。劭子非和吳秘書從車上跳下來,跑到值班室,見到宋嘉琪後,兩個人同時嚇了一跳。


    一個下午不見而已,宋嘉琪竟然憔悴成這個樣子。她雙眼緊閉,身體在微微發抖,好像很冷。可是劭子非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又分明感覺到她的體溫高得嚇人。


    劭子非和吳秘書把宋嘉琪抱上了車,將她放躺在後排座位上。楊皓明就坐在那裏,他伸手接了她一下,將她的頭擺在了他的腿上。


    緊接著,劭子非和吳秘書上車,吳秘書負責開車,踩下油門,直奔下山,往醫院開去。


    楊皓明怕宋嘉琪昏迷過去,一個勁兒地喚她的名字。而宋嘉琪竟也很堅強,居然能撐得住。她努力啟開幾乎粘在一起的嘴唇,用細弱的聲音對楊皓明說道:“千萬別告訴奶奶,等一會兒到了醫院,你給她打個電話,就說我今晚要陪董青玉,不能回家了……”


    “你就別操心這些了!我知道該怎麽做!”楊皓明看她這個樣子,心都揪緊了……


    再說沈銳意,從墓園裏衝出來後,開車下了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人,在這座城市裏轉來轉去,一直到天黑,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要回去那條古老街巷裏的那一座小院兒嗎?他曾經以為那裏會是他的家,最其碼那座小院兒與她僅一牆之隔,那麽接近她,應該勉強算做是一個家了吧。


    可是現在,他卻不敢回去那裏,他害怕麵對她。


    城市裏,華燈初上,人們都奔波在回家的路上。沈銳意開著車,遊蕩在車河之中,感覺自己像是已經被拋出了地球引力之外,麵對茫茫宇宙,不知自己會飄向哪裏。


    在一個不知名的街口,前方紅燈,所有的車都停下來,他也停了下來。


    然後,他的電話響了!


    他被電話鈴聲嚇了一跳,像是才從夢中驚醒,低頭去看電話,是丫丫打來的。


    他摁下接聽,耳機裏傳來丫丫興奮的聲音:“銳意哥!你去哪裏了?我有一個好消息,本來想等到你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你,但是天都黑了,我實在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告訴你……”


    丫丫雖然工作起來精明果斷,但是在沈銳意的麵前,她還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妹妹,說起話來還是藏不住她這個年紀會有調皮和幼稚。


    她也不知道沈銳意現下是什麽心情,羅裏巴嗦地賣關子,希望沈銳意趕緊問她,什麽好消息呀?你趕緊告訴我吧。


    可是她興奮地鋪墊了一番,等來的不是沈銳意的焦急詢問,而是一陣“嘟嘟嘟”的電話忙音。


    她愣了一下,以為電話掉線了,又撥回去,卻再也沒有人接電話了。


    她瞅著電話發呆,心裏在琢磨:這是出事了吧?是不是他和那個叫宋嘉琪的女人鬧翻了?哼!鬧翻了才好呢!那個女人害我爸爸坐牢,我一看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要是以後銳意哥娶了她,那我可真鬱悶死了……


    她正琢磨呢,就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這棟房子是她到之前,沈銳意買下來的。之所以要買在這個普通的居民小區裏,是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以沈銳意目前的狀況,的確不適合太招搖。


    而這棟房子的鑰匙,隻有她和沈銳意兩個人有。聽到開門聲,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沈銳意回來了。


    果然,門打開了,沈銳意走了進來。


    她迎上去:“銳意哥……”


    銳意哥理也不理她,直接穿過客廳,進了裏麵的一間屋子。她追在他的身後,他卻渾然不覺,啪地摔上房門,差點兒打在她的鼻子上!


    她氣壞了,舉拳砸門:“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又沒得罪你!給我開門!”


    擂了半天門,屋子裏悄寂無聲,連一丁點兒的響動都沒有,好像剛才沈銳意的出現,隻是她的一個幻覺。


    “喂!你開不開門啊!你怎麽這樣?是你把我召來的!一整天就我一個人在工作!你跑出去跟女人約會!弄得不高興了!還要回來向我撒氣!”丫丫不是一個能受得了委屈的女孩子,她一向飛揚跋扈,誰也別想讓她吃癟。


    她說出這一番話來了,就聽到屋裏傳來沈銳意的聲音:“你回中東去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什麽?”丫丫鼻子都氣歪了,“哎!沈銳意!你做事就是這樣虎頭蛇尾的嗎?我告訴你!我華小鬆做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時候!這件事已經進行到這種程度了!你讓我收手?那不是砸我的招牌?你給我滾出來!給我一個解釋!”


    沈銳意便又哼出一句來:“那就隨你的便!你想怎麽折騰都行!不用問我了!”


    “喂!要向楊皓明報複的人是你!他又沒有挪用我的錢!又沒有背叛我的信任!這是你的事!我是在幫你!”華小鬆又叫。


    於是她終於把沈銳意惹怒了,隻聽“咣”的一聲響動,也不知道他把什麽東西砸到門上了,她麵前的門振動了下,然後就聽他大吼一聲:“你閉嘴!讓我安靜一會兒!別來吵我!”


    華小鬆憋氣啊!可是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心裏惦量了一下:好像出大事了,自己再鬧下去,別把他惹急了,出來揍她一頓,那她可不過他。


    於是她跺腳:“你有本事去把那個女人擺平了!讓她對你百依百順,你不就高興了?你就知道欺負我!”


    她的嘴巴不饒人,都要回去了,還非要數落這麽幾句。


    就聽屋裏傳來更大的砸門聲,這次好像是花瓶之類的東西,落地後,她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她不敢再惹沈銳意,趕緊跳開,跑回自己屋裏去了。


    那一夜,沈銳意沒有回家,就在香湖名居的這棟房子裏,將自己緊緊地關閉起來,沒有吃飯,也沒有喝一口水,站在窗子前,一夜未合眼。


    那一夜,宋嘉琪也沒有回家,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燒得渾身滾燙。原本高燒就容易引起驚悸,而宋嘉琪的精神狀況又不是很穩定,導致她一晚上都在做惡夢,各種胡言亂語。


    楊皓明坐在床頭的上沙發,看著宋嘉琪在惡夢中掙紮,一會兒叫奶奶,一會兒叫小龍,一會兒叫浩,最多的時候卻是在喊沈銳意……


    他想,他是她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總該在她的大腦深處留下一點兒痕跡吧。


    可是一整晚,她都沒有叫“楊皓明”這個名字。


    而他居然就坐在那裏,認真地傾聽了一個晚上,不管劭子非怎麽勸,他不回家,也不肯睡覺。


    一直到天亮以後,宋嘉琪的燒退了,睡著了,他才疲憊地窩在沙發裏,打起了盹兒。


    劭子非見此情形,隻好留下吳秘書照顧楊皓明,他自己看看時間不早了,便離開了醫院,上班去了。


    一夜未睡好,劭子非的頭昏昏沉沉的。他進入大廈後,在一樓的咖啡廳裏買了一杯咖啡,邊走邊喝。楊皓明不在,他需要打起精神來。


    本來昨晚約了公司的重要股東聚會,要給股東們打好預防針,防止有人將手中的股份轉讓給沈銳意。


    誰知道他們正在去會所的路上,就接到了守墓人打來的電話,說宋嘉琪在一個叫永青墓園的地方快要死了。於是聚會取消,改成了今天上午在公司開會。


    所以,他要在股東們到來之前,擬好會上要講話的內容。不喝杯咖啡提神,他腦子裏都快成漿糊了。


    那個叫宋嘉琪的女人!真是害人不淺!害他哥哥魂不守舍也就罷了,連累他也整晚睡不好覺!


    他正在心裏暗罵宋嘉琪,突然有一個人從後麵急三火四地跑上來,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被撞得一個趔趄,咖啡就從杯子裏晃了出來,潑在了他的手背上,衣袖上,衣襟上也被噴上了幾滴咖啡。


    咖啡太熱,燙得他“哎喲”一聲。再看撞他的那個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黑亮的頭發梳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她奔跑的時候,馬尾就在她的腦後一甩一甩的。


    身材不錯,跑起來也很有青春活力,在劭子非的心裏加分不少。


    可是就算仙女下凡,也不能撞了人家,潑了人家一身咖啡後,就若無其事地跑掉吧?


    劭子非幾步追上那個女孩子,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哎!這位小姐!你趕著投胎呢?你撞人了!不知道嗎?”


    那個女孩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神態高傲,嘴唇輕輕一動,拋出三個字:“對不起。”


    她不道歉還好,她這一句道歉,讓劭子非更加鬱悶了!


    他這麽帥的一張臉,怎麽會招來她那麽冷漠的一瞥呢?裝冰山美人呀?這種矯揉造作的女人他見得多了!


    女孩子道了歉,轉回頭又要走。卻被劭子非再次拽住:“對不起就完了?你沒看到嗎?我潑了一身的咖啡,還燙了手……”


    他在陳述案情的功夫,就見那個女孩子打開手裏的信封皮包,從裏麵拽出來幾張鈔票,塞進他的西服口袋裏:“幹洗費和醫藥費,隻多不少!”


    劭子非愕然,低頭看了看西服口袋裏露出的鈔票的一角,又抬頭看了看那個已經跑向電梯的女孩子,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遇上女孩子往他口袋裏塞錢這種事!


    電梯門開,女孩子一步衝進去電梯。


    他反應過來,急忙去追。等他追過去的時候,電梯門已經合上了。


    他惱火地把咖啡杯丟進了垃圾桶裏,等下一撥電梯來了,他走進去,卻不知道該按哪一層。


    這座大廈一共28層,他怎麽知道她是在哪一層下的電梯?


    不過她跑得這麽急,應該是在這棟大廈裏上班的女白領,大概是快要遲到了,才會那樣急三火四地橫衝直撞。


    既然是在同一座大廈裏工作,總會有遇上她的那一天!燙了他的手也就算了!弄髒他的衣服也不要緊!可是往口袋裏塞鈔票這種羞辱,他一定要報還給她!


    這樣想著,他心裏稍微平衡了點兒,按下了電梯的28層。


    電梯平穩上行,運行到20層樓的時候,電梯門打開,有宏拓的員工步出電梯。


    劭子非不經意地往電梯外一瞥,就看到剛才那個馬尾女孩兒正站在前台那裏,一手掐腰,一手比比劃劃,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原來是自己公司的員工啊!更方便下手了!


    劭子非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瞬間,一伸手擋住了門,衝出電梯。


    他假裝巡視員工上班的情況,慢慢地往前台靠近。就聽前台小姐用十分無奈又十分委婉地聲音對馬尾女孩兒說:“小姐,真對不起,你沒有預約,而我們卓總裁真的沒有上班……”


    “他沒有上班,你不會給他打個電話呀?你就說我來了!讓他十分鍾內出現在我麵前!”那個馬尾女孩兒趾高氣揚。


    前台小姐很想朝她翻白眼,出於職來操守,忍住了。她勉強地笑著:“小姐,你不是說你是我們卓總裁的女朋友嗎?你給他打電話,不是比我們這些下層員工打更有效果嗎?”


    “話是這麽說,但是我們倆兒昨晚吵架了,正在氣頭上呢,我先給他打電話,不就代表我輸了嗎?”馬尾女孩兒趴在前台上,將半個身子都探進了前台裏,拿起電話,遞給了前台小姐,“幫幫忙,給他打一個電話。”


    前台小姐被她逼迫著,正在去撥號碼,一眼看到劭子非走過來了,像是見了救星,立即放下電話:“劭總!這位小姐說她是卓總裁的女朋友,非要見卓總裁。”


    馬尾女孩兒一轉頭,看著劭子非:“劭總?”


    前台小姐為了推掉她這個麻煩,趕緊介紹:“這位是我們的總經理劭子非先生……”


    一聽到劭子非這個名字,馬尾女孩兒一秒之內變臉,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伸手從前台裏抓起紙巾盒,扯出兩張紙巾來,走到劭子非的麵前:“哎喲!原來是劭總啊!早知道是你,剛才在大廳裏我就不撞你了……”


    劭子非一聽這話,心裏原本就冒著火呢,那小火苗就往上躥了一寸:“噢?聽這位小姐的意思,剛才那一下子,是你故意撞上的嘍?”


    馬尾女孩兒撲哧一樂,拿著紙巾在劭子非的衣袖衣襟上一通亂擦:“冒犯劭總了,實在對不起。我這個人走路不愛拐彎兒,尤其著急的時候,喜歡走直線,而你恰巧擋在了我直線的路上,我就不好意思地撞了你一下……我給你擦一擦,這一身的咖啡漬,毀了這一身的名牌西裝了,看來隻賠洗衣費是不夠了,我得賠你一套衣服的錢啊。”


    那些潑在衣服上的咖啡早就滲進衣料裏了,怎麽要可能擦得幹淨?劭子非拍開她的手:“小姐你是屬豬的嗎?笨到不會拐彎?我建議你去看大夫,也許是你的大腦有問題。”


    馬尾女孩兒完全不介意劭子非的譏罵,將髒紙巾和紙巾盒一起丟回前台,拍了拍手:“劭總不要這麽小氣,我能撞上你,那是我們的緣份。我來找你哥,請問他在哪裏?”


    “你找我哥?你是誰啊?千萬別說你是我哥的女朋友,我哥沒有你這樣的女朋友!”劭子非斜眼看她。


    馬尾女孩兒爽朗一笑,拍拍胸脯:“請允許我介紹自己,我叫華小鬆……”


    劭子非一聽這個名字,眼睛立即瞪了起來:“華小鬆?”


    “咦?你知道我?看來我的知名度無遠弗屆啊!我以為在中國,沒有人知道我華小鬆是什麽人物呢。”華小鬆說著話,揚起下巴來,甩了一下馬尾。


    劭子非看著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心裏暗想:這就是我哥說的那個全球著名並購專家、理財專家華小鬆嗎?這女人怎麽看都沒有大腦啊,不會是她背後有一個智囊團吧?


    不過既然她是華小鬆,劭子非也不好怠慢。他向她伸出手:“事實上你想得沒錯,在中國的確沒有人知道華小鬆,我們隻知道有個高曉鬆,酒駕入獄,才放出來沒幾天。至於華小鬆……昨天才聽我哥提起……”


    劭子非刻意將華小鬆踩到腳底,存心想要打壓一下她囂張的氣焰。


    誰知華小鬆大方與他握手,說道:“那是你7;150838099433546孤陋寡聞了,就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斷定,在生意上,你根本就不可能成為我的對手!”


    這一大清早,劭子非頂著一顆睡眠不足的昏沉腦袋來上班,先是被這個女人撞,燙了手弄髒了衣服,緊接著又被這個女人貶損!


    他平生未遇傲慢到如此程度的女子,不由地火起:“華小鬆,我知道你是來幹什麽的!別以為你能玩得轉那些中東石油大佬,就可以在我這裏囂張!你想做什麽,盡管放馬過來!我宏拓地產可不是紙糊的,也不是你這個小姑娘手裏的玩具!”


    華小鬆瞪大眼睛,用一種無辜的表情看著劭子非:“劭總,你這是怎麽了?我隻不過是想找楊皓明,問一問他宋嘉琪在哪裏。我找宋嘉琪有事,可是我一早去了她家,奶奶說她昨晚陪董青玉,根本沒有回家。我給董青玉打電話,她說宋嘉琪昨晚根本就沒去醫院……我想,楊皓明是她老板,一定知道她去哪裏了,可是楊皓明的電話又打不通……”


    劭子非一聽,她隻是來找宋嘉琪的?那他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來,豈不是丟臉丟到家了?


    他氣壞了,隨口就丟出一句:“找宋嘉琪就說找宋嘉琪!冒充我哥的女朋友做什麽?宋嘉琪在醫院裏!她發高燒了!”


    “哦……謝謝劭總,那我去醫院了,再見!”華小鬆語氣輕鬆,朝著劭子非擺了擺手,邁開輕盈的步子,朝著電梯走過去。


    劭子非瞪著她的背影,咬牙切齒在心裏默念:華小鬆!你等著,今日之仇不報!枉費我長這一張英俊的臉!


    華小鬆邁進電梯,轉回身的時候,看見劭子非在瞪她,她衝他眨了眨眼睛,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電梯門一關,她放下手臂,手包裏的電話響了。


    她拿出來一看,是沈銳意,便嘀咕一句:我以為你死在屋裏不出來了呢!我還打算找宋嘉琪給你收屍呢!你自己就活過來了?


    “喂?你沒死呀?”她接通電話,說道。


    “丫丫,你昨晚說的好消息,是不是見到宏拓的大股東孫赫群先生了?你和他談得怎麽樣?”沈銳意的聲音依舊低沉,不過沒有那麽大的火氣了。


    “你還關心這個呀……”華小鬆懶懶地譏諷了他一句。


    “快說,到底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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