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似乎並沒有在安縣這裏起作用。


    這裏依然河上鋪滿神仙竹,家家戶戶到了中午就炊煙嫋嫋,雞犬相聞,孩子光著腳在水泥地上奔跑而過。


    這個溫暖的西北方,冬天依然豔陽高照。


    吳幽他們抵達的時候,剛好是中午。直接就去了為安生安雨準備好的墓地。


    安生是土葬的,被人起出來,洗過骨後,又火化了,也剩一杯骨灰。


    吳幽親自為這兩個骨灰綁上繩子,打上同心結,又在一群人的敲敲打打之下,看著黃土掩埋骨灰。一點一點,一捧一捧。就這樣埋葬了安雨唏噓又波瀾壯闊的一生。就這樣掩埋了安生跟安雨,到死都不得到世人認同禁忌愛戀。


    敖軒摟著吳幽,吳幽倚進他懷裏,楞楞的看著。下葬的場麵吳幽不想要敖瀾看到,於是敖瀾要等都弄好了再過來。


    一時之間,隻有他們兩個人相依偎著。


    “他們兩個,終歸是在一起了。”吳幽很是苦澀的說。她見過安生,這個老人即使一百多歲了,說起安雨還是眼淚連連。她也不知道安雨死的那一刻,有沒有想起她的哥哥,有沒有想起她那個死去的孩子,又或者死去的女兒。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已經沒有答案了。


    敖軒凝視著,手用力的把吳幽給握住,給她力氣,輕聲說:“我們也會在一起的,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吳幽輕笑,她已經不再對敖軒表現攻擊性了,更加的溫柔,有時安靜不說話的時候,真的是過去的蘇蘭。隻是,偶爾她眼中閃過的一絲尖銳,別人就會發覺,她還是吳幽。


    她回不去了。


    “我不要聽你說這個。”吳幽跟敖軒十指緊扣,眼睛看著敖軒,深深地凝望著,緩緩的說:“我要你做給我看。”


    敖軒把吳幽摟進懷裏,輕輕搖晃著,有些失神,說:“好。等我到死的那一天,我會告訴你我做沒做到。以後,就算我們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嗯。”吳幽輕笑。


    後來,一切都安頓好後,吳幽讓敖瀾上來給太婆太公磕頭添香,又笑著讓安雨不用擔心,她會好好生活的。說著說著又哭了。


    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後,敖軒決定帶著一家人先在安縣這裏住幾天,最近吳幽太累了,累的都瘦了一大圈。現在要是再奔波回去敖家,事情太多。還不如在這裏清淨幾天。


    這個決定之下,最開心的就是敖瀾了。他可非常喜歡大自然,從一開始的局促,到後麵跟著村子裏的幾個小孩子成天野著不回家,非要清華的哥哥滿村子找他才會回家吃口飯。吃完飯碗一放,扭過頭又衝了出去了。


    他們還是住當年吳幽過來視察的房子。五六年過去了,這裏很多東西沒有變,又很多東西變了。周淑君的哥哥早幾年已經去世了。留下一屋子絕版贗品。


    這裏的古玩生產依然繼續,河流上布滿神仙竹,偶爾有船隻經過,村子寂靜的很。


    吳幽早上吃完飯,拉著敖軒的手,在山間的小路上散步,她喜歡清晨的太陽,清風,樹木散發的清香,敖軒的手。


    兩個人閑扯著,不知道為何,聊著聊著,聊到了當時在金三角的事情。


    “當時你看到玄武對那個女人動手腳,以為是我,你是怎麽想的?”吳幽突然好奇了。一個男人,看見自己的“老婆”被奸汙了,他的心情如何?


    敖軒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顯然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到的話題。但是吳幽的話。他又必須回答,隻好說:“憤怒到恨不得吃玄武的肉喝他的血。”


    “為什麽?”吳幽又鞋而不舍的問:“因為他動了你的東西?動了你的老婆?”


    敖軒無奈的看一眼明顯在找事的吳幽,真是皮癢了這女人,他淡淡的說:“你不是我的東西。那是對你的侮辱,我當然很憤怒。要你是真心跟孤狼相愛……”


    吳幽似笑非笑,拉著他的手前後搖晃著,挑眉說:“你就會放開我,讓我去追尋我的真愛?”


    這話說的敖軒麵容扭曲了一下,冷哼一聲,把吳幽一把扯進懷裏,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聲音有些曖昧的嘶啞,說:“你的真愛就是我。絕對不可能跟孤狼相愛的。所以他這是強奸。我遺憾自己沒有親手殺了他。”


    吳幽伸手,撫摸著敖軒,而後歎口氣。有時說不上來,孤狼到底是對還是錯。他對她瘋狂的迷戀到底源於哪裏。到後麵的瘋狂失控,吳幽隻覺得很遺憾。


    若不是她。


    若孤狼能幸運的遇上跟他相愛的人。


    也許他就不會死。他依然會沉默的存在這世界上。


    “但是你後來,撲上來了。”吳幽看著敖軒的眼睛,輕聲說:“我看見真的好感動。”


    “嗬。”敖軒自嘲一笑,摟著吳幽的腰,讓她更靠近他,淡淡的說:“這是我早五年前就發現的事情了。在你的生命麵前。所謂的貞操,所謂的幹淨,都不值一提。我要的就是你這個人,不會因為你被人強奸過或是某種事情,就不要你了。”


    “因為實在太過害怕失去你。”敖軒微微勾起嘴角,坦誠的說著自己的真實心境,此刻,他不是敖家無所不能的老大,也不是通台的地下帝王。


    他就隻是一個愛她愛入骨髓的癡心人而已。


    “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能原諒。都能接受。隻要,你還在我身邊……”


    最後的話語被吳幽踮腳尖,捧著他的臉,堵上了他的唇而消失了。


    吳幽的熱情讓敖軒腦子瞬間都炸了。要說現在的好處,那真的是吳幽的熱情足以融化他的冰山。動不動就整個人貼上來勾引。


    兩人在一片陽光斑駁的竹林中,深情的吻著。清風吹過,歲月靜好。


    修養了一個星期,敖瀾學校快要開學了,再不回去,這小孩兒的寒假作業就做不完了。


    於是一家人隻好動身,把在村裏玩了一個星期,皮膚黑了,性格野了一些的敖瀾給帶回去敖家。


    剛一落地,清華就已經蹲守在停機坪,旁邊還蹲了個可憐兮兮的朱雀。兩個人眼巴巴的望著自家老大下飛機。


    “五爺!!”一看見敖軒下飛機,清華簡直都要熱淚盈眶了,連忙衝了上去,扯住敖軒的衣服,跟轟炸機一樣突突突:“公司十幾個高管等著跟你開會,合作商已經到公司了,大概有一百份文件等著讓你簽,港口的貨物沒有你的簽名不敢出港,十萬火急!不好意思吳幽!你老公暫時借我一下!!”


    說完,人已經膽大包天的扯著敖軒上了停在一邊的飛機了。


    吳幽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朱雀也是一躍而起,跟她報告著唐門裏的大小事務,港島那邊黃英俊要生日了,一直叫她過去。


    吳幽牽著敖瀾,很耐心的讓朱雀等一等,然後她蹲下來,看著敖瀾的眼睛,很溫和的說:“媽媽要去處理一下公事,你能自己一個人做作業嗎?”


    敖瀾乖乖點頭,目光比之前亮了一些,大聲說:“能!”


    “那就好。”吳幽摸了摸敖瀾,又牽著他進屋子,把他安頓好之後,這才開始把她的事情給處理一下。


    吳幽處理好公事之後,再去敖瀾房間看他作業做的怎麽樣,打開門,卻看見滿地的石子,敖瀾跪在中間的地上,全神貫注的用石頭一塊搭一塊的,一手拿著讓傭人送上來的膠水,小臉板著,咬著下唇,專注得不得了的壘城堡。


    這是他在安縣最喜歡跟小夥伴們玩的遊戲,收集各種石頭,再把他們都組合在一起,敖瀾是玩的最厲害的,他做出來的石頭城堡最漂亮。


    他旁邊放著一本打開了隻寫了兩行的作業本。顯然是做了一下,又自個兒玩起來了。


    吳幽楞了楞,靠在門邊,十分危險的眯起眼睛,聲音都帶了讓敖瀾頭皮一緊的冷意:“敖瀾小朋友,你在幹嘛?”


    敖瀾身體一僵,手上的膠水不小心擠了出來,弄得到處都是,他手忙腳亂的把東西藏到身邊,十分緊張轉身看著吳幽,低著頭,可憐兮兮的說:“媽媽,我隻是想玩一會兒。”


    吳幽看一眼那個明顯花了不少時間的城堡,好氣又好笑,以前一板一眼的敖瀾去哪裏了?他可不是那麽貪玩的。


    敖瀾注意到了吳幽的目光,吞了吞口水,頗為緊張,低著頭一副就此受死的小樣兒。


    “玩可以。要先把作業完成。”吳幽挑眉,並沒有罵他,隻走了進去,十分溫和的摸了摸他的頭,輕笑著說:“媽媽教你。”


    於是,兩母子十分和諧的把敖瀾1;150850295305065所有作業都一次性寫完了。


    敖軒打電話回來,說晚上回不來吃飯了,應酬都壓在一起,讓吳幽體諒。吳幽當然說體諒,順便說一下她過幾天要去港島,黃英俊生日,讓敖軒也體諒體諒。


    夫妻兩人都在電話裏皮笑肉不笑的體諒對方。


    敖瀾正歡天喜地的玩他的“建築設計”,沒有空管爸爸媽媽的事情。


    這些石頭都是他從安縣帶回來的,小書包裝了滿滿一袋,他上躥下跳給收集到的。


    他在客廳玩耍,吳幽正拿著ipad看新聞,廚房裏傭人阿姨在做飯,突然,敖瀾舉起手中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問吳幽:“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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