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相冊裏的秘密


    蘇語曼合上手裏的相冊,彎腰去撿地上的照片,手指就要碰到照片的瞬間,她猶豫了一下。


    仿佛冥冥中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暗示她,不要碰那張照片,可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重點是她得把掉出來這張照片完好無損地放回去,不能讓他發現自己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翻他的東西。


    照片應該經常被人拿出來翻看,沒有和其他照片一樣夾在相冊的透明塑料紙裏,照片的四角微微卷曲,留下了明顯的經常被人用手指摩挲的痕跡。


    照片上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女人,穿著一襲黑色的修身長裙,氣質優雅,容貌更是稱得上風華絕代。


    這張臉,蘇語曼再熟悉不過——她曾經無數次在夢中看到過,甚至每一天都能在鏡子裏看到一張相似的臉。


    女人是顏荷,她旁邊的是個留著板寸頭的少年,初高中年紀,眼神帶著那個年紀特有的生澀和警惕,即使麵對鏡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多燦爛。


    顏荷的手輕輕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正是長身高的時候,個子還沒長開,挺直了脊背也才勉強夠到顏荷的眉毛。


    雖然少年臉上帶著疾世憤俗的神情,但他微微向顏荷傾斜的身體,暴露他鬆懈的內心,他隻有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放鬆的,自由的,他唯一能汲取的全部溫暖來源。


    少年自然就是顏沉厚了,說實話,如果不是五官依稀有十多年後現在的影子,蘇語曼差點認不出來,照片上這個一臉戾氣,像少年勞改犯一樣的板寸頭少年,就是如今人前總保持著溫和麵孔,笑裏藏刀的顏沉厚。


    他努力改變自己,最後活成了她的樣子。


    蘇語曼撿起那張照片,並沒有想太多,充其量隻當它是一張普通的合照罷了。


    然而當她把照片塞回相冊,無意間翻到相冊背麵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震住了。


    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一排小字,字跡暈染看上去也有些年代感了,寫著一行詩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蘇語曼捏著照片的手指忽然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她從小開始讀書,又怎可能不知道這兩句短短的詩句意味著什麽。


    巨大的衝擊像一記重拳徹底把她打懵了,她腦海裏飛過無數個場景和可能性,又被她一一否決,腦容量告急,她暫時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理智清楚的判斷。


    然後她把相冊重新翻開,發現裏麵還有另外幾張都是顏沉厚和顏荷的合照,被單獨放著,好像經常被人拿出來翻看這樣更方便些。


    每一張照片後麵,都用同樣的字體寫著不同的清理雋永的詩句,但都代表了相同的意思。


    眷戀,愛欲,思念。


    翻到最後一張,字跡已經明顯清楚了很多,力透紙背地寫著兩行小字,仿佛這樣就能寄托自己的相思之情:“都道相思苦,原來隻此般。”


    蘇語曼就是再傻,反應再遲鈍,看到這兒也該恍然大悟了。


    隻是她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甚至一陣陣惡心反胃的感覺不斷湧上來。


    顏沉厚怎麽會,他怎麽可以,對顏荷,對他的姑姑有不倫之情?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蘇語曼大概也明白了為什麽顏沉厚如此討厭她,因為她長了一張和顏荷過分相似的臉,以他狹隘的氣量,怎麽能受得了心愛之人的臉長到別人身上?


    何況那個別人,還是她和自己最大的情敵所生的。


    蘇語曼還沒能從巨大的衝擊中緩過來,腦袋裏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她告訴自己這一定不是真的,然而手中的照片和字跡卻像一記火辣的耳光扇到她臉上。


    走廊上卻忽然響起一陣重心不穩的腳步聲,離書房越來越近,待蘇語曼反應過來,那陣腳步聲已經停在了書房門口。


    蘇語曼手忙腳亂地將照片塞回相冊裏,想營造出沒有人碰過的假象是不可能的了,她隻能爬上小梯子,拚命地伸長胳膊把相冊塞回去。


    就在書房門被推開的瞬間,她重心不穩,身體本能地向後倒下,直直地摔到在地上吃了一嘴地毯上的灰塵。


    顏沉厚就站在門口看著她從梯子上摔下來,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意思。


    第一次,蘇語曼麵對顏沉厚的時候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後背的冷汗不知是被他刺激的還是被那幾張照片驚得還沒緩過勁來。


    這個人太可怕了,他藏得究竟有多深,誰也看不透。


    “表哥?你怎麽回來了?”蘇語曼摔得狼狽,故意笨手笨腳地從地上爬起來,營造出一種自己很傻很天真的假象。


    可她忘記了自己已經和顏沉厚撕破臉皮,這一招蒙蔽敵人的緩兵之計早就不管用了。


    顏沉厚大概是因為聚會喝了點酒的緣故,他酒量一向不好,可以說是沾酒就醉,這會兒勉強能打起精神來麵對蘇語曼,卻是沒表現出不快的表情:“你在幹嘛?”


    蘇語曼敏銳地聽出他說話大舌頭,明顯是喝高了,麻利地從書架上隨便抽了兩本書抱在懷裏,心虛地笑道:“睡不著,來表哥這兒找幾本書看。”


    如果顏沉厚沒醉,他能發現的破綻就太多了,首先蘇語曼笑得就很尷尬,而且她隨手抽的兩本書都是枯燥無聊的學術研究類書籍,一般人看一眼就頭疼。


    可顏沉厚那天實在是不在狀態,眼前一陣陣的暈,看了蘇語曼兩眼扭頭就走了。


    蘇語曼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等顏沉厚一走,她把相冊拿出來重新翻開,發現除了顏荷和顏沉厚的照片被保存的完好無損外,其他隻要是顏荷和別人的合照,不管是誰,都被人用小刀剪了隻剩下顏荷一個人,背麵同樣都有意味不明的曖昧詩句。


    是誰做的,答案不言而喻。


    比起剛發現時的震驚,蘇語曼已經平靜多了,畢竟這些年經曆的事情太多,現在就算是突然有人冒出來對她說她其實根本就不是顏家的後代她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中間其實還有道理可循。


    顏沉厚從小生長在畸形的家庭環境裏,沒有人關心疼愛,而顏荷正好替補了這一空缺,於是他順理成章地對她產生心理上的依賴,仰慕,到最後演變成不可告人的愛戀。


    年少時期正是心智不成熟,最容易走上歪門邪路的年紀,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就是有人喜歡鑽牛角尖,明知道一條道走不到頭還非得走下去,顏沉厚明顯屬於這類人。


    蘇語曼把相冊整理好重新放回去原位置,做到萬無一失,然後才離開顏沉厚的書房。


    第二天一早她就直奔蘇家,自己的車子還在修理廠補漆,她就開了停車庫裏的另一輛商務車。


    風馳電掣開回蘇家,她想問的問題太多太多,關於顏荷的,關於顏家的,外公不可能告訴她太仔細,她就隻能問蘇青天了。


    一進門蘇語曼就扯開嗓子大喊:“老頭,老頭我回來了,你在哪兒呢!”


    “幹嘛呢一大早的。喊什麽喊。”出來迎接她的人卻不是蘇青天,而是頂著雞窩頭,困得兩眼發愣的遲邵陽。


    蘇語曼把剛買到的早餐往桌子上一甩,就在屋裏逛了一圈。


    7;150838099433546遲邵陽不急不慢地吞了兩個包子,這才開口:“別找了,不在家,最近看上一廣場舞領舞的大姐,天天早上跑去跟人家晨練。”


    “行啊,業餘生活挺豐富的。”蘇語曼打趣兒道,一想到自己的煩心事,眉頭又皺起來。


    遲邵陽看她這樣子嘖了一聲,往嘴裏扔了一個包子,吧唧吧唧嚼了兩下:“怎麽了這是,一大早就愁眉苦臉的。”


    “沒什麽,我就有點事想問問師傅。”蘇語曼不打算把這種事都給別人講,雖然遲邵陽算不上是外人。


    “那你慢慢等吧,不散場他是不會回來的。”


    “景爍呢?”蘇語曼心裏有事兒坐不住,上樓又繞了一圈。


    樓下遲邵陽已經吃飽喝足翹著二郎腿準備睡個回籠覺,聞言眼也不睜地回道:“上班去了,他們公司就是壓榨廉價勞動力的機器,虧他還被壓榨的那麽高興。”


    “那是,你以為誰都跟你老板我一樣善解人意小天使啊,年假放到初十才上班。”蘇語曼趁機不忘自我推銷一番,“我說遲邵陽同誌,好歹您名片上印的也是總經理助理,麻煩你有時間能不能去收拾收拾你的雞窩頭。”


    “你懂什麽?”遲邵陽用手抓了抓劉海,“現在就流行這個,乞丐頭,胡子拉碴,這叫有味道,小田切讓知道嗎?現在姑娘們就喜歡我這口兒的。”


    “哪個姑娘啊口味可夠重的。”蘇語曼不輕不重地損了他一句,扭頭紮進蘇青天的書房,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了。


    在蘇家,那就等於是在蘇語曼的地盤上,沒有她需要顧忌的地方,不像在顏家,雖然她名義上也是顏家的大小姐,而且顏忠肯定不會約束她的行為,可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監視自己一樣,做什麽之前都得想想這麽做合適不合適。


    進了蘇青天的書房她可就沒那麽多規矩了,抽屜裏書櫃上,凡是能翻的地方,都讓她翻了個底朝天。


    蘇青天一進門差點讓迎頭飛來的一本書正中眉心。


    “你這丫頭,拆我書房呢?”蘇青天眼疾手快接住飛來的暗器。


    蘇語曼抬頭衝他嘿嘿一樂:“師傅回來了?和師母玩兒的開心嗎?”


    蘇青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心裏暗罵遲邵陽那個臭小子又多嘴了。


    “什麽師母不師母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隻要是您喜歡,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嘛。”蘇語曼對他要找個老伴兒的事兒沒有意見,為他們兄妹三個蘇青天付出的太多,直到晚年才有機會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師傅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往廣場上那麽一站,不知多少大姐大媽要為之傾倒了。”


    “你啊,就張了這張嘴皮子。”嘴上雖然這麽說,可蘇青天心裏很受用,臉上的笑意隱藏不住,“說吧,有什麽事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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