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兩個瘋子


    蘇語曼刻意避開他的視線,口中還是重複著那兩個字:“不對,司立軒,我們這麽做不對。”


    司立軒笑了,搖頭轉向一邊,望著什麽也看不清的黑乎乎的窗外愣了一會兒,繼而又轉過頭來看她:“你現在才這麽說,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從一開始就說的很明白。”蘇語曼糾正道,像例行公事那般語氣一本正經,“我說我什麽都不記得,就算我記得,我們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麽,但你不能再傷害另一個女人的心了。”


    “所以呢?”司立軒懶得和她爭辯,自嘲般笑了笑。


    “所以今天我就不該來陪你看什麽日出,應該是何晚晴陪你來才對。”蘇語曼鄭重其事地說出自己的答案,然後踮著腳尖,從司立軒身上下來,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一隅角落。


    身上的重量忽然輕飄飄的,雖然車裏的暖氣沒有變化,司立軒卻忽然間從腳底一直涼透到心底。


    “最後一次。”蘇語曼似乎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的不夠決絕,又補充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陪著你任性胡來,司先生,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希望你能對何晚晴好一點。”


    本來還尚存一絲暖意的司立軒,這下被蘇語曼一盆冷水從頭潑下來,渾身一點暖意都沒有了。


    他沒說話,愣愣地望著前方,良久,蘇語曼已經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才恍惚間聽到他好像說了一聲:“好,我聽你的。”


    這麽久以來,厚顏無恥也好,耍賴撒嬌也好,司立軒終於有了些黔驢技窮的窮途末路感,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麽做才能挽回一個人的心,和他做生意不同,他真的開始慌了。


    而蘇語曼這邊,假裝閉上眼睛睡覺,表麵上冷淡鎮定,內心裏卻波濤澎湃,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有些話,說出來是為了傷害別人,其實到頭來自己才是最受傷的那個。


    蘇語曼更狠更絕情的話還沒說出來,給司立軒潑了一盆冷水不說,自己每每回想起四年前看到二人擁抱的場景就刺骨銘心的疼也還沒痊愈。


    她每多想一次,就是對自己變相的懲罰。


    有時候實在扛不住,也會想幹嘛要死撐著呢,明明就是喜歡,就是放不下。可就準備投降的時候差了那臨門一腳,理智忽然靈光一閃發揮了作用,又把她從感性崩潰的邊緣上硬生生的扯回來。


    在她蘇語曼的人生詞典中,就沒有吃回頭草這幾個。


    況且,她現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語曼將手伸進口袋裏,攥緊手機冰涼的外殼,努力用一個意念來趕走腦海裏那個不停讓她投降的小人兒。


    還別說,這種自我催眠的手段對蘇語曼來說還挺有效果,想了沒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要說她的心也夠大的,不怪師傅說她從小神經大條,無論發生什麽,條件再艱難再惡劣也絕對不會影響她的睡眠。


    朦朦朧朧間感覺到有人用手輕輕碰了碰自己,蘇語曼砸吧了兩下嘴,不滿地用手驅趕了幾下:“別動。”


    那人果然就不動了,脫下外套輕手輕腳地搭在了她身上。


    不知道蘇語曼做了個什麽夢,突然神經一抽四肢都跟著劇烈震動了一下,手便死死地抓住了某人的衣角。


    司立軒凝視著眼前這張讓他朝思暮想的睡顏,安靜乖巧的眉眼7;150838099433546,秀氣的鼻子和嘴巴,分明還是少女初成的模樣,睜開眼時卻非要戴上冷情狠戾的麵具。


    手於是不聽使喚,輕輕地摩挲著睡夢中還在微微跳動著的眼皮,許是感知到眼皮上的觸感有變化,蘇語曼的手鬆開了大衣,順勢一把抓住了某人的手。


    司立軒的手驀然頓住,一動也不敢動。


    “司立軒……”蘇語曼含含糊糊地念道。


    某人瞎緊張了半天,還以為把她弄醒了,結果仔細去聽,卻原來是朦朧不已的夢話。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厭……”


    司立軒無語地笑,夢裏都不忘記說自己的壞話。


    “為什麽來招惹我?”蘇語曼的腦袋側著,歪歪扭扭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概是睡覺的姿勢不舒服,也或許是夢裏的內容太過於糾結,她的眉頭都輕輕地攏成了一團,臉頰也微微發紅。


    司立軒盯著那張紅豔豔水漬漬的唇看了半天,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幾番,終是將心底那股暴躁不安和衝動壓了下去。


    “不要再靠近我了……”


    這是司立軒能聽清楚的最後一句蘇語曼所說的夢話。


    他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傷害深到什麽程度,可以讓她在夢裏都魂牽夢繞,無法安度。


    蘇語曼應該慶幸,後來她越睡越死,夢話也漸漸不清楚,後麵斷斷續續往外蹦出幾個字來拚湊在一起,還有一句:“你不知道,我根本就忘不了你,混蛋。”


    然而司立軒沒等到這一句,就已經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煙盒,隻穿了裏麵單薄的內襯走下車去了。


    蘇語曼的鬧鍾準時的響起,距離日出還有二十分鍾之前,留下足夠的時間給他們爬上聳立的礁石或者更高的地方以便於看清楚日出。


    車裏開了一夜暖氣,溫度很高,再加上司立軒下車前還把大衣也留下來蓋到了蘇語曼身上,所以她最後與其說是被鬧鍾叫醒,不如說是被活活熱醒的。


    醒來時口幹舌燥,蘇語曼感覺自己一張嘴就能直接拉去拉斯維加斯的馬戲團裏表演噴火,嗓子眼幹的不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找水喝。


    司立軒好像猜到她會這麽做一樣,蘇語曼隻需稍微一留意就能看到兩車椅之間的空隙放著一瓶新的礦泉水。


    一口氣喝完大半瓶,水還順著嘴角滴到了司立軒的大衣上,蘇語曼趕緊用袖子擦了擦,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司立軒不見了。


    車裏隻有她一個人。


    蘇語曼以最快的速度恢複神智的清醒,穿好衣服,昨天臨睡前發生的一幕幕場景又如同老照片一般被重新羅列在眼前。


    “司立軒?”外麵太冷,尤其是一大早的海邊,車窗上結了一層冰霜,蘇語曼先是打開車窗伸出半隻腦袋來,小聲地試探道。


    沒有人回應,太陽未升起,天際線隱隱發白,光線並不是十分充足。


    蘇語曼推開車門,先伸出半條腿試探一下外麵的溫度,果然冷得不行,但看不到司立軒的人影,她心裏不安,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下車。


    “司立軒?”蘇語曼繞著黑色的路虎車走了一圈,沒有看到一丁點司立軒留下來的痕跡,她開始有些慌了,聲音比方才響了很多,“司立軒?你在哪兒呢!”


    回應她的依舊隻有沙沙的海水聲,清早剛剛清醒的海浪變得比昨夜柔和許多,這聲音卻讓蘇語曼聽得一陣心悸。


    平軟的沙灘上也沒有留下來任何有人走過的痕跡,司立軒就像空氣一樣,憑空蒸發了。


    要不是他的車子還在,昨天發生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蘇語曼大概真的會以為從頭到尾都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什麽海邊日出,不過是她還放不下過去的一個執念罷了。


    “喂司立軒?大早上玩兒躲貓貓什麽的可不好玩兒哦!”蘇語曼沿著車頭指向的方向,漫無目的的順著海灘往前走,她天生的沒有方向感,隻能全憑感覺。“你再不出來,我就自己開車走了!”


    嘩嘩——海水輕柔地拍上岸邊,凜冽刺骨的海風卻撕裂蘇語曼胸前的衣服長驅而入,這麽冷的天,即使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還冷得受不住,司立軒沒穿外套能跑到哪兒去?他難道就不怕冷嗎?


    沿著海灘走了有二三百米,蘇語曼還是一無所獲,她一邊喊著司立軒的名字一邊前行,聲音抖得越發厲害。


    終於,她開始認真思考一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如果有一天,她是說如果的話,這個世上,將不再有司立軒這個人的存在,她該怎麽辦?


    恨歸恨,逃避歸逃避,可是蘇語曼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司立軒不在的話她會怎麽樣。


    “我數到三,你再不出現,我就真的不管了!”蘇語曼扯著嗓子大喊,可很快又被溫柔的海浪聲給吹散。


    她習慣了每次做決定的時候都要倒數三秒,給別人思考的同時,也是給她自己一個緩衝的機會。


    “一、二——”


    三還沒有數完,和每次做決定都能在數到三之前結束一樣,蘇語曼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沉入海底的太陽還未升起,青黑色的天際和海水連成一片,黑魆魆的海麵上,隱約可見半個人影,他背朝著海灘,即使轉過身來,深藍色的光線也無法辨清他臉上的神色。


    蘇語曼發現自己找了半天的人竟然泡在海水裏,隻是震驚了一瞬間,恐懼便如朝晨上漲的海水般迅速沒過腳麵,她跑到離海邊最近的距離,腳上笨重的雪地靴被海水瞬間沾濕,變得沉甸甸的。


    “司立軒!”她聲嘶力竭地大喊,因為無法確定那個一半身子都泡在海水裏的人到底是死是活而聲音無法抑製的顫抖起來,“司立軒!你幹什麽!”


    姍姍來遲的日出,直到這時才露出一圈金黃色淡淡的光暈,遠遠落在海天相接的地方,要跨過茫茫無邊的海麵似乎要跨越一個光年那麽遠的距離。


    海裏的影子動了動,身子微微傾斜過來,看向岸邊的眸子異常的黑亮。


    光線昏暗,那人轉過頭的瞬間又是逆著日出的方向,蘇語曼甚至連他臉上的五官都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他的唇色發白,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


    潮水如同暗中瘋狂生長的野草,不過短短幾分鍾的功夫,蘇語曼在岸上手足無措地看著海裏的人,聲嘶力竭地大喊讓他回來,海水一漲再漲,已經由原來的腰部漫到了司立軒的胸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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