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蒙太子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貴客實在太難請。”


    而後他擊掌幾聲,便有人進來伺候,克蒙太子吩咐道:“去準備些膳食,清淡些的為宜。”


    墨淺打量四周,問道:“這是你北狄軍營?”


    克蒙在矮幾邊坐下,拄著下巴看墨淺,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答道:“正是。”


    隨後又笑嗬嗬的說道:“不過你不必緊張,我對你並無惡意,這不是,你昏睡了一天,想必腹中饑餓,這便命人去替你備飯。”


    墨淺身上的衣裳被人換過,身上並無半點毒藥,但剛起身時的那點乏力感反倒是好了很多,看來克蒙並未對她下藥,隻是昏睡了太長時間。


    她被劫掠來一天之久,慕容煜定然已經發現,他就沒有來救麽?


    但此話卻不適合對克蒙太子問,從克蒙口中又未必問得出實話來。


    克蒙見墨淺隻是四處打量,對他所言卻是不搭不理,卻也不動怒,仍是好脾氣的道:“你便先在此住下吧,等戰事完了,便隨我回宮。這段時間有什麽需要的,盡可以和我說。”


    墨淺詫異的看向他,問道:“隨你回宮。”


    克蒙摸摸小胡子,眯眼笑道:“是啊,隨本太子回宮,你若表現好,還可以封你做太子妃。”


    墨淺硬壓下一口唾沫噴他臉上的衝動,抿唇不語。


    克蒙見墨淺不答話,便自顧自的看起桌案上的書來,不時抬頭看看默契動向,眼裏都是興味。


    不一時,便有人將飯菜送了進來,如克蒙所吩咐,盡是清粥小菜。


    來人按克蒙吩咐,將飯食擺在克蒙麵前的矮幾上,便退了出去。


    克蒙端起其中一碗粥,嚐了嚐,而後招呼墨淺道:“來,吃飯了。”


    墨淺將帳中陳設一應看過,心裏暗道這大約是克蒙的主帳,難道克蒙還要她與他一同住嗎?


    聽見克蒙叫她,便走了過去。


    克蒙端過一碗粥放墨淺麵前,示意她也席地而坐,笑道:“餓壞了身體是對你自己不好,快吃飯。”


    墨淺想了想,順從的坐了下來,端起粥輕輕聞了聞,確定無毒,便慢慢吃下。


    克蒙太子一半心思都放在墨淺身上,將墨淺看的十分不自在,哪有吃飯還盯著人瞧的。


    墨淺沉默的喝了半碗粥,便也將心緒調整的差不多了,揚起一抹淺笑,看向克蒙道:“太子,你招墨淺來,是為了何事呢?”


    克蒙見墨淺肯和他說話,有些高興的搓搓手,說道:“不為了何事,隻是想你就將你接來看看。”


    墨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這克蒙看似誠懇,嘴裏說的卻都是些不著調的話,但身在人家大營,無奈隻得與之周旋道:“那太子看完了,能把我送回去麽?”


    克蒙笑了一聲道:“你跟著我,保管比跟著那個慕容煜強,我會給你最尊崇的地位,更會對你無邊寵愛,你又何必再想著回去呢?”


    墨淺笑道:“我國中女子講究從一而終,我已是嫁給慕容煜的人了。”


    克蒙哈哈一笑,瞧著墨淺眯眼道:“你國中女子是不是還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別與我說笑了,你若是那種女子,我又怎會牽心在你身上。”


    墨淺被他肉麻的話惡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抖了抖,無奈道:“算了,克蒙,我知道你抓我來是為了脅迫慕容煜,咱們也不用費這麽多話,被你抓了我認倒黴,你就說說你想怎麽處置我吧。”


    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克蒙方向筷子,從旁邊抽了張帕子抹抹嘴,而後看向墨淺誠懇道:“我真的不是為了拿你要挾慕容煜,對付他,還用不著用這些手段。”


    墨淺無語的看著他,這坦然的語氣,就好像之前拿百姓做擋箭牌,進攻慕容煜大軍的人不是他似的。


    克蒙似是知道墨淺在想什麽,邪笑了一聲,眼角吊著道:“你不用琢磨我昨日拿你朝百姓做計謀之事,無毒不丈夫,何況你我二國風俗不同,爾等子民,在我們格爾丹看來,不過是兩腳羊而已。”


    墨淺輕笑了一聲,淡淡問道:“那我豈不是也隻是兩腳羊而已?”


    克蒙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你與他們不一樣,你這樣的女子,比我國中女子都強了許多,你是個真正的女人,配得上我。”


    墨淺心道你還配不上我,麵上卻一派和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勸克蒙太子還是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


    克蒙見她吃完,親手遞了幹淨的巾帕給她,嘴角斜斜一勾,勢在必得道:“你早晚會知道我的魅力,你國男人都是軟腳蟹,早晚要讓你領略塞外真男人的風采。”


    墨淺和他交談這半晌,一點有用的話都沒套出來,不由失望。


    克蒙站起身,拍了拍墨淺的肩膀道:“來,我領你出去轉轉。”


    墨淺詫異,克蒙竟然不是將她隻囚禁在這一帳篷之中?


    但能出去看看形勢,總比悶在這一帳之中要好太多,墨淺並未使性子,當即站起來跟在克蒙身後。


    克蒙說是帶她出去轉轉,卻仿佛目的明確,領著墨淺出來後,徑直向一個方向而去。


    自從出了帳子,便有四個蒙古士兵跟在身後,墨淺從這幾人走路姿態及吐息都能聽出來,這跟著的幾人絕非尋常兵士,都是功夫極高的高手。


    想要從這裏逃出去,看來還需要從長計議,墨淺沿途打量著克蒙軍中的駐防,但並未有什麽出格舉動,老老實實的跟在克蒙身後。


    克蒙放慢了腳步,走到與墨淺並列,見她時刻打量四周,不由笑道:“你不用費心思了,從知道你到了慕容煜營中,我便即刻做了布置,就為了請你過來做準備,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墨淺與他所行的這條路,仍是在主帳四周布防極為嚴密之地,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確然如克蒙所說,很難逃出生天。


    克蒙帶著她到了一頂不大的帳子前,帳簾上血跡斑斑,帳篷內隱隱傳出鞭子甩在皮肉上的聲音,以及人的呻吟聲。


    墨淺心裏一驚,警惕的掃了克蒙一眼,這家夥不會是要對她用刑吧。


    剛才態度還挺友好的啊,不過克蒙看起來是有點神經質的樣子,該不會變臉真變得那麽快?


    克蒙伸手掀起簾子,頗為有禮的請墨淺入內,見墨淺麵有異色,笑道:“你不必緊張,隻是帶你來看個新鮮,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墨淺摸摸鼻子,走進了帳中,帳中滿布暗色血跡,角落處四散著刑具,帳子正中打著四五個木樁,樁上綁著幾個人。


    正有蒙古士兵拿著鞭子在鹽水桶裏沁了沁,而後又是一鞭子甩在其中一個人身上,嘴中罵罵咧咧道:“老子看你骨頭有多硬,說不說!供不供!”


    墨淺默默站在那看著,並無什麽反應,克蒙隨在她身後進來。


    士兵聽見響動,見克蒙走了進來,立即上前跪倒道:“太子!”


    克蒙抬了抬手,問道:“怎麽樣,問出了什麽?”


    士兵剛站起來,立刻又麵色惶恐跪下道:“稟太子,他們什麽都不肯說,都是寧死不招。”


    克蒙陰森森笑道:“慕容煜倒是養了幾條硬骨頭的狗。你猜猜他們幾人是怎麽被我揪出來的?”


    後半句卻是對墨淺說的。墨淺抿著唇瞧著柱子上的幾人不語,這些人的五官都帶著幾分西域特色,看著並不像是中原的人,但想必正因如此,他們才混的進克蒙的軍營。


    還沒開戰之時,像是幽州城這樣的邊境城鎮,早已是龍蛇混居,塞外之人在城內安家的也不少,各族之間通婚,也曾有過一段和樂融融的時日。


    想必這幾人應是格爾丹與漢人的混血,但不知慕容煜如何收買得他們幾人,便在這軍中做了漢朝的探子。


    聽那蒙古士兵說,他們幾人什麽都沒招出來。


    墨淺對這幾人並無絲毫印象,但他們似是認得她。


    這幾人初時都半死不活得低著頭,聽到克蒙問話,才曉得營帳還有另外一人。


    他們俱是抬頭看了看墨淺,而後即刻便低下頭去,但看墨淺的眼神,分明與對著克蒙士兵時的憎恨十分不同。


    墨淺沒發現,但克蒙看的清楚。


    原本還存著這幾人或隻是小卒,不了解更多的密情,才百般折磨不肯多說,但若是他們識得墨淺,便定然有更多的東西能吐露。


    墨淺看著已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幾條漢子,歎息一聲道:“大抵是為了救我吧。”


    克蒙讚賞道:“聰明。既然如此,你就別總琢磨著如何跑了,小心害人害己。”


    說到後麵時,克蒙語調陰沉,看向柱上幾人的目光頗為陰沉。


    墨淺心中一慟,忍著內疚對克蒙笑道:“看他們的模樣,身上大約還有你們蒙古人血脈吧,你們下手就不留點情?”


    克蒙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幾人,說道:“他們聽命於慕容煜,便是我族叛徒,合該碎骨喂鷹,此時留著他們一條賤命,不過是還有用處。”


    目的達到,克蒙拉過墨淺向外走去,回頭吩咐道:“接著審!”


    這便是讓下屬繼續嚴刑拷打之意了,這幾人日夜受折磨,適才墨淺盯著他們時,有一人鼓著勇氣抬頭與她對視,嘴唇翕動,說的卻是“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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