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眼前這人也有呆愣的時候,墨淺揉著自己的手腕,語氣也不和善,隻是話語內容倒是讓慕容煜笑了出聲,他道:“是,沒見過你這麽美的。”


    切!她本來就很美,但慕容煜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不欲與他理會,既然決定要劃清界限,往昔發生過的一切自然要一刀兩斷,墨淺扭頭就要走。


    “你要出宮?”慕容煜擋在她麵前。


    “要你管?不去會你那些公主王子了?”她發現今天似乎總有人要擋她的道,伸手推了推前麵那堵肉牆,紋絲不動!


    好吧,敵不動,她動!


    結果便是她往哪邊動,那堵肉牆往哪邊動,如此來往幾次,墨淺的怒火終於被他激發了,也不顧這裏是不是皇宮大院,扯著嗓子罵:“慕容煜你神經病啊!”


    神經病這詞慕容煜雖聽不懂,在這樣怒極情況下的說辭,想必也好聽不到哪裏去,他不在擋她的道,眼角裏似乎含著數不盡的笑意,最終沉聲道:“小淺,要吃錯也不必吃得這麽明顯。”


    緩半天才緩過來剛才她說了句什麽,墨淺真恨自己腦筋一下子沒轉過彎來,死死的瞪了他一眼,這才繞過她往前走,豈料這人好死不死的跟了上來,“剛才路過園子的時候,我好像遇見了雲世子……”


    畢竟是做賊心虛,墨淺身子微怔,不過想到這人的熟於心機算計,萬不能被他看出什麽。


    他卻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悠悠道:“小淺就不想知道雲世子同我說了什麽?”


    急行的腳步頓了,墨淺轉身,杏目圓眼瞪的老大,“他跟你說了什麽?”


    “雲世子說……”他勾了勾手指,意示墨淺腦袋靠過去,墨淺將信將疑,靠了過去,他的氣息就在耳蝸裏噴散開,“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若是出了差錯,隨時都要把你帶離我的身邊。所以我比較好奇,你到底和雲世子說了什麽?”


    轟……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麵炸開了,她千算萬算,哪裏想得到雲隱竟然是個坑隊友的家夥,不過貌似是她先坑的人家,但是現在哪裏管的了這麽多,墨淺急問:“你和他說了什麽?”


    兩人都在問對方和他說了什麽,不過慕容煜會和他說什麽?狀似風輕雲淡的飄出兩個字,“你猜!”


    猜!猜你妹啊猜!


    墨淺良好的教養抑製住了她的脾氣,感覺和慕容煜說話,時常被他氣個半死,她磨了磨牙,搞了半天,慕容煜這是在誆她呢!她明明已經猜到了她和雲隱說過什麽!


    不過看他的樣子大概也沒有和雲隱說什麽,她暫且放下心來,圍繞著這位傳說中的戰神打量了兩圈,評頭論足道:“我說你幼不幼稚,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玩這種三歲兒童的把戲?”


    一把年紀四個字兒她特地加重了音調,成功的看到了某位王爺青了臉,他挑眉道:“或許我現在就該去找雲世子,跟他多聊幾句?”


    “王爺請便,墨淺就不打擾了。”打定他不會說的主意,墨淺也無從顧及。


    兩人間的態度不知不覺間已經回複到以往的狀態,隻是禦花園裏的那一幕、那一個話題,都被兩人心照不宣的選擇性遺忘。


    宮中非皇族人士不得使用步攆,可是宮中大道眾多,小道也不少,上午是跟著墨瀚文他們進來的尚且還能找得到路,現在她麵對著四五條長得一模一樣的路,蒙圈夢到無法自拔,這宮中路長得一樣也就算了,為什麽連路邊種的花草植物都長得一模一樣。


    她四處打量了周圍,出了慕容煜一張欠抽臉,便再也沒人了,問他?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還不如自己慢慢找路呢,省得又要被他嘲笑。


    裝模作樣的挑了一條小路,墨淺出發,慕容煜還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墨淺惱了,“慕容煜,你跟著我幹嘛?”


    “你這話就不對了,”慕容煜擎著眼笑意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正好要走這條路,你又能耐我何?”


    地痞!無賴!


    墨淺默默誹腹,扭頭,又挑了條不起眼的岔路,這會他總不至於再跟著她了吧!


    事實還是她想得太過天真,這條路雖然看似不起眼,但是來往過路的宮女太監們不少,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距離著實怪異,特別是那些麵若桃色的宮女,路過她身旁時打量似的眼光看得她頗為不舒服,可是轉眼間走到慕容煜身前卻嬌滴滴的施禮一喚。


    “煜王爺。”


    慕容煜在外人麵前自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比之剛才的地痞無賴差了不下八個檔次,冷冷的吩咐:“下去吧!”


    下去吧!心中扭捏的學著慕容煜的強調,墨淺停住腳步回頭再是一瞪,慕容煜還跟在她身後約莫三步遠的距離,已經走了好幾條岔道了,再往前走又該是一處宮院,有宮苑就必定有宮女,打發了慕容煜再問宮女出宮的路也不會太丟人。


    墨淺回頭,慕容煜這次沒有停下步子,而是徑自走到與她身邊,她的身高大概隻能到他的下頜,氣場就弱了一大截,勉強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氣弱,可是若要看到他的眼睛,微微抬頭很是必要,“煜王爺,咱們已經一刀兩斷了,你還一直跟著我到底要做什麽?”


    惱怒的語氣,抬頭的動作,明動的眼眸,粉嫩的唇輕輕呡起宣示著她此時的怒氣,若不是此時點地不對,慕容煜還真想就這樣親下去,稍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煜王爺忍著笑道:“不要擺出這副德行,像個沒要到糖的小孩一樣。”


    墨淺自己是看不到,她現在氣惱的小臉染上了一層微紅的慍色,柔潤的唇瓣上似乎泛著點點光澤,再加上她大眼瞪人,真的同那些街頭要糖的小孩一個模樣。


    竟然敢嘲笑她!


    墨淺一把想拍開他的手,又被他躲過去了,怒火燃得更旺盛,一時之間說話也口無遮攔起來:“慕容煜,你這麽做有意思嗎?當我是小孩嗎?利用完了再給顆糖?我墨淺現在是沒有本事,對付不了你,可你也不至於一直揪著我不放吧!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你,你說,我改還不成嗎?你要利用我,盡管利用好了,但請你利用完之後就不要再來招惹我,我不想再看見你,也希望我們從今以後無論是在哪裏都不要有任何的牽扯,我真的是受夠了!”


    從她接受殺手這個身份時,那些情緒早已經拋出身外,墨淺一度以為她能夠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可是這一番爆發之後,她也霎時蒙了,把情緒反應暴露得這麽徹底,一點也不像她往日的作風,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麵對慕容煜,總能讓她的情緒不能自已。


    同墨淺一樣怔驚的,還有此時的慕容煜,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墨淺怒火燒的不能自控的地步,即便是起先禦花園裏的那出,她也能及時的想到辦法用順從魅惑的態度來麵對他,是了,他承認那樣的墨淺是有一種與往日不同的色彩,可是他慕容煜還不屑於用強硬的手段來得到一個女人,所以他放過她一馬。


    她說他從來都在利用她,可是百轉千回處也隻有自己知道,他雖然是有所圖,卻從來沒有設計過她,甚至於可以說一直以來都在保護她,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保護呢?


    他也記不得了,初見的時候就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夠狠夠辣,可是越深入接觸越發現,她其實也有小性子的一麵,從他這兒沒再感受到殺意之後,竟然漸漸和他開始鬥嘴……他們身受重傷落入懸崖時也是她想著要救他,在那個荒蕪人跡的山林裏,她完全可以不顧重傷的他,自己另尋出路,可是她沒有,沒有放棄她,還喂他吃了上好的丹藥。


    雖說是她標榜著有恩必還的理由,可是每次聽說她受了委屈之後,都想立馬把她用在懷裏,是以在聽說了丞相府巫蠱之術之後,他立即趕到丞相府替她解圍,知道妖玉曾對她動過手,從來沒有對妖玉說過重話的他第一次破天荒的罰了她,這一切,不過是自然而然生出來的做法,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明白,這麽會這麽做……


    妖玉說墨淺已經開始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了他,好像他的做法的確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但是那又怎樣,他慕容煜想要做什麽,何須旁人來指手畫腳?


    兩人相互對視,心裏卻是各執所思,微風輕輕的吹來,吹過宮苑裏探出來的幾條綠枝,碧綠的色彩在兩人眼角晃悠,仿佛時間再好的夏日也不複春意的懵懂。


    “哐當!”


    還是打碎瓷器的聲音驚擾了兩人,墨淺慌忙的別開眼去,慕容煜星子般璀璨的眼光,看得她心虛的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心虛個什麽鬼,總之不去看他,她的心裏才逐漸平複的了心緒,可是轉眼就瞥見了上午在禦花園裏見的那個找金子的小屁孩。


    墨淺暗暗在心中感歎了一句,皇宮還真是小,那找金子的慕容卿已經小嘴一癟,豆大顆的眼淚珠子已經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衝過來就一把抱住慕容煜的大腿,嚎啕大哭中還不忘說:“煜哥哥,你總算來了,禦醫說娘親……娘親她要離開卿兒了……煜哥哥,你救救娘親好不好,娘親已經好多天沒有下床陪卿兒了……娘親她是不是不喜歡卿兒了……”


    剛才同墨淺的氛圍被慕容卿一番大哭給衝散,慕容煜替孩子擦了擦眼淚,彎起了如是春風般的笑,道:“娘親不會不要卿兒的,我今天就是帶姐姐來給卿兒的娘親看病的。”


    “真的?”他這才止了哭,抬眸望墨淺眼神都含著熊熊的希望之光,“金子姐姐會看病嗎?”


    到嘴拒絕的話被淹沒在卿兒希冀的眼神裏,墨淺動了動嘴角,還是說不出來。


    哪知慕容煜見縫就鑽,立即替她答了:“金子姐姐就是來給卿兒的娘親看病的,卿兒還不知道吧,姐姐的醫術比宮裏的禦醫還要好。”


    一聽比宮中禦醫還要好,慕容卿的眼睛又閃了閃,一把牽扯慕容煜,一手就牽扯墨淺,往前麵不遠處宮殿裏走,“那姐姐趕快去給娘親看病吧,卿兒看著娘親病著自己也很心痛。”


    小孩子的手軟綿綿的,牽著墨淺的力道也不大,若她真要把手抽回來又怕傷了孩子的心,隻好拿眼睛等慕容煜,某人毫不在意的偏頭看宮苑外的幾條綠枝。


    被慕容卿牽到不遠處的僻靜宮苑,墨淺這才感到有點不對勁兒,這裏的宮殿不似幽蘭園等繁華,可是再不濟也不至於連宮門上的牌匾也沒有吧,宮門外連一個守衛也沒有,進到宮苑裏麵,盡管是炎炎的夏日裏,也隨處可見落葉的翻滾,似乎是多年不曾有人打理,入眼的正殿房門緊閉,紙糊的門窗破損得厲害,微風輕輕一刮,門上泛黃的碎屑就隨風紛飛了。


    墨淺入宮的次數雖然不多,可從沒見過哪處的宮殿落魄到這個地步,荒蕪得像一處墳地。


    墳地!


    她怎麽會用這樣的詞來形容?


    跟著慕容卿小小的步子飛奔到後院,裏麵的景象比之正門那邊破舊了不止十倍。


    滿院子的枯葉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年月,風輕輕一帶揚起了一層塵沙,裏麵破舊的屋子連窗扇都沒了,隻是稀稀疏疏的扯了塊破布擋風,屋頂上破了幾個大洞,直直的投下幾處碗口般大小的日光,塵沙在光束中清晰可見。


    來不及細細打量他們的住處,慕容卿放開慕容煜的手,幹脆兩隻手都牽著墨淺往屋內唯一一處還算能遮風避雨的床邊去——那裏躺著一個約莫二十一二歲的女人。


    她枕著一個灰黑色的枕頭,身上蓋著洗的泛白的被子,四散開來的亂絲下是一張慘白的臉色,她的臉頰全都凹了進去,微高的顴骨上裹著枯黃的皮,眼睛微微張開,迷蒙的色彩隨處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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