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門外傳來的“踏踏”聲,穆瑾歡不由好奇的看向身旁的穆霖,“爺爺,你今天還有請其他人來府上麽?”


    穆霖也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並無。”


    想了想,她猜測道:“或許是十五她們來了。”


    “走吧,先出去看看。”穆霖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輕的說著。


    她略一點頭,便攙扶著他走到了院子中。門外,沒有十五那丫頭活蹦亂跳的小身影,唯有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負手而立,看著倒十分熟悉。她眯了眯眼眸,這不是大皇子嗎,怎的今日會突然登門造訪?


    穆霖這時顯然也已經認出了來人,幾步上前,恭敬地喚了一聲,“大皇子。”


    玄瀧聽到聲音,轉身,如星的眸光中含著溫和的笑意。向前一步拱手道:“穆相。”


    穆霖忙笑著將他請進大堂,落座之後,剛想著讓穆瑾歡去給大皇子泡杯茶,卻忽然記起今日搬家,一切都沒有準備好。不由得回身朝玄瀧深表歉意的福了福身子,道:“大皇子,恕老臣怠慢了。今日家中尚未安排妥當,無好茶來招待。還望大皇子莫要計較。”


    玄瀧反應過來,爽朗的笑了笑,道:“穆相,客氣了。玄瀧今日到此拜訪,也有些唐突。相爺不計較我突然造訪,我又怎會計較相爺你沒有好茶呢?”


    穆霖聽罷,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道:“如此,不知大皇子今日造訪所謂何事?”


    玄瀧微微看了一眼穆瑾歡,隨即眉眼帶笑的道,“此番前來,是為宿安一帶的饑荒。一是要多謝當日穆姑娘的建議。當日閑談之後,我按照姑娘所說的建議,將朝廷所撥下去的賑災銀兩及物資,直接分配宮中的禦林軍親自押運到受災地區。避開了多餘的人手,已經在災區得到了很好的反饋,賑災銀兩及物資也大部分及時發配到了災民手中。故而,這要多謝姑娘的高見。”


    穆瑾歡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並未有任何的得意。


    “大皇子謬讚了,我不過是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其中還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還需要大皇子多多包涵。”


    玄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欣賞的意味,一旁的穆霖看在眼裏,唇角微微笑著,目光在眼前的一雙璧人身上來回打量著。


    落落大方,不驕不躁,雖謙卑,卻十分的坦然。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端莊得體,不嬌柔不造作,像清蓮。由此可見,她並不是赴炎趨勢喜歡邀功炫耀之人。暗自驚豔世間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才女,玄瀧麵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卻不再多言,含笑的目光已經表現出他對她的讚賞之情有多深。


    感受到他有些過於炙熱的目光,那種隱隱的不自然又在她的心底悄然爬升上來。一如當日與他初見時,雖不是很喜歡,卻也難得的沒有排斥。


    “穆相,這其二,還是關於宿安饑荒一事,我有些事情還要與你進一步仔細商榷商榷……”


    直到感覺到他的目光稍稍移開後,她不自覺緊繃的心弦才慢慢的放了下來。耳畔傳著玄瀧與穆霖的談話聲,她卻低頭不禁皺起了娟秀的柳葉眉,兀自陷入沉思。即使是重生後,麵對玄洺,曾經的枕邊人,今生的仇人,她也從未有這種緊張的心態。


    前世,,她對玄瀧並不是十分了解。隻知道在自己幫助玄洺成功當上太子後,這位不得寵的大皇子便處處受人壓製,最終被皇後下毒喪命黃泉。


    今生看來,比起玄洺,這位大皇子其實更能擔當大任,肩負起整個黎國的責任。隻是,前世她已經受到玄洺帶給她的錐心痛楚,這一世,她斷然不會再像前世那般貿然衝動!對於玄瀧,她必然還要再仔細的觀察一番。


    正當她低頭沉思時,玄瀧與穆霖正在議論著如何安撫宿安一帶災民的事情。


    穆霖習慣性的捋了一把胡須,輕輕皺起眉頭,想了想道:“這些災民有些家破人亡,有些則是舉家遷往上京。雖然如今大皇子你已經控製住了宿安的災情,但是難民一時半會不會願意離開上京。”


    “這正是瀧所擔心的事情!上京雖繁華,但短短數日湧入這麽多的難民,時間久了必然會激發上京百姓與這些難民之間的矛盾。眼下,大半的難民寄居在城西與城南邊城一帶,已經嚴重影響城中百姓出行。更何況,相爺你也知道……”


    他說著,頓了頓神情,微微壓低了幾分嗓音,低沉的繼續道,“如今朝局動蕩,父皇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上京的秩序愈發加強。今早,我的屬下來報,說已經發生好幾起守城軍與難民鬥毆爭執的事情。並且,情況最嚴重的城南邊城,已經出現官兵殺死難民的惡性事件。而難民的反抗情緒也在與日俱增,瀧怕此事不盡早解決,會有不軌之徒趁機攪動朝局。”


    聽罷,穆霖皺眉,深知他話中的後果。思索片刻後,道:“大皇子盡管放心,宿安饑荒一事,皇上在召見老臣時,便提起過,並下了口諭,讓老臣幫襯著大皇子一起處理此事。既然宿安一帶有所穩定,眼下我們著重要先解決城西和城南邊城兩處的難民問題。”


    玄瀧仔細的聽著,認同的點了點頭。


    穆瑾歡在一旁靜靜的聽了一會,忽然開口直奔主題道,“我倒覺得,此事還應分兩頭行事。”


    玄瀧與穆霖齊齊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玄瀧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疑惑,而穆霖則是對自己孫女的一種期待。


    在他二人的注視下,她稍稍攏了攏衣袖,繼而往下詳細說明道:“上京難民之所以不願意離開,最大的原因是眼下的宿安饑荒問題還沒有徹底得到解決。地裏的糧食沒有收成,當地官員貪汙壓榨,國之賦稅苛刻,朝廷的賑災銀兩又是微薄之數。瑾歡大膽的猜測一下,這些難民留在上京,或許隻是想向朝廷討一個說法。”


    語畢,玄瀧摸了摸自己削尖的下巴,眼神微微帶著鼓勵,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卻微微移開目光,看著穆霖,抿了抿唇,片刻後才複道,“我以為,一方麵要安排人手親自去安撫上京的難民。而另一方麵,讓刑部與大理寺聯合去往宿安一帶,查處當地官員在任期間的表現,嚴查貪汙暴行!”


    她說著,麵色肅然,自有一種凜然正義的風範。玄瀧不禁鼓起手掌,極度讚賞的目光落在她清秀的臉龐上,隨即有些感慨的看向穆霖,對她讚不絕口。


    “穆相,穆姑娘想必是得了你的真傳,並且,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


    穆霖渾濁的眼神中閃現出幾分自豪,麵色之上仍舊是謙恭的姿態,拱手道:“大皇子說笑了,瑾歡這孩子,素日裏愛看些史書兵書,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如此女子,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眼界,日後,必是國之棟梁。朝中女官雖不在少數,卻極少能有穆姑娘這般能者。穆相何不……”


    不等玄瀧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下去,穆霖已搶先一步將其打斷,肅穆的起身朝他拱手,定定道,“大皇子,瑾歡雖有些其過人之處,但畢竟是女兒身。穆家就此一條血脈,老臣希望她能平安的過完一生。還望大皇子日後莫要再提女官一事!”


    “這……”玄瀧輕皺眉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見此一幕,穆瑾歡自然知道爺爺心中的疑慮。即使爺爺今日不說,他日,她自己也會拒絕。思忖之餘,她也微微俯身,正色道,“多謝大皇子賞識。然而瑾歡不過是懷有一顆憂天下的心,從未有過什麽入朝為官的想法,還請大皇子海涵。”


    玄瀧聽罷,無奈的笑笑,遂不再過多的談論此事,“如此倒是我唐突了,穆相,快快落座吧。瀧知你祖孫二人的心意,也不會再強求。”


    說著,他虛扶了一把穆霖。穆霖在穆瑾歡的攙扶下,緩緩直起腰身,麵色一鬆,重新坐了回去。


    之後,玄瀧與穆霖二人簡單的就上京難民如何安撫一事,又進一步作了詳談。穆瑾歡在一旁偶爾說上一兩句,便不再多言。


    待玄瀧的隨行馬車漸行漸遠後,穆瑾歡才輕輕扶著穆霖,慢慢踱著步子往府裏走去。


    “爺爺,你如何看待方才大皇子提出要瑾歡當女官的一事?“她偏頭有意無意的問道。


    穆霖沉沉深邃的眼眸,一邊走一邊歎然道:“瑾歡,你要記住,水不知深淺之時,絕對不能貿然趟水。尤其是,靜水暗流。”


    穆瑾歡微微皺下眉頭,對他的話有幾分不能明白,“爺爺你不是挺看好大皇子的麽?怎麽現在?”


    穆霖倏的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她,道:“大皇子不似你我表麵這般與世無爭,爺爺看重的是他比二皇子有一顆仁德之心。但是,古人雲,伴君如伴虎。要想完全的在逆流中生存下來,單單靠溫和是行不通的。”


    頓了頓,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輕輕掠過,笑笑道:“你還小,雖然聰明有主見,但畢竟涉世未深。爺爺說的,你日後自然就明白了。”


    她微微一愣,平淡無波的眸底一閃而過一抹恨意。她怎會不懂?!經曆過前世的徹骨傷痛,今生還有什麽是她看不明白的?!逆流中生存,每走一步都要深謀遠慮。而這其中,溫和隻是表象,更多的隻有靠強硬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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