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依著夜幕落下前的最後一絲霞光,馬車疾馳而去,快馬加鞭的往宮裏趕。馬蹄聲踏過黃土的‘噠噠’聲,猶如重物敲擊著自個兒的心髒,白婉芯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心間的惶恐和顫抖溢於言表,尉遲肅輕拍著白婉芯的後背安撫,此時此刻白婉芯是何樣的心情,尉遲肅心知肚明。


    “王爺,小公主她……”


    “夫人不必擔憂,阿瑩自小被捧在手心疼著,如今發生這樣的事,難免心裏頭苦悶。她的性子本王了解,那樣活潑灑脫的人,不會的,不會有事的……”


    尉遲肅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將這一席話被吞沒在腹中。


    流照伏波營,飛入瑤華境。小公主自幼深受尉遲恭欽的疼愛,尉遲恭欽將尉遲瑩的寢宮親筆題字‘瑤華殿’,這瑤華殿也恰如其名,如同瑤池仙境,誠如仙子一般,身處仙宮碧瓦朱甍。


    尉遲恭欽站在瑤華殿裏頭不停的踱著步子,殿內則跪了一地的禦醫,孟皇後坐在床榻不遠處的安桌旁低聲啜泣,一手扶額一手輕拍著胸口,月蓉正替孟皇後順氣,一臉凝重。


    “江太醫,公主她……”


    江太醫聽聞皇後問話,不敢不答,隻是短短半個時辰,這句話皇後已問過不下二十遍,深知為人父母的急切,江太醫也耐著性子回答,“皇後娘娘,小公主割腕的利器恐怕是發簪,隻是小公主下手過重,傷口太過深傷及經脈,如今失血過多,如今雖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何時醒來,這恐怕要看小公主的造化了。”


    聽江太醫如此一說,孟皇後整個人都變的失魂落魄起來,幾步走到了尉遲恭欽的身前便跪了下來,“陛下!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一心阻止這門婚事,才至於此!阿瑩的禍事實乃臣妾招致,臣妾有罪!”


    顧不得一屋子的太監宮女和太醫們,尉遲恭欽低頭,眉頭緊蹙的盯著孟皇後,晌久才問了一句,“那皇後能告訴朕,為何嗎?”


    孟皇後的目光有些猶疑起來,尉遲恭欽看著孟皇後的眼神有多了幾分打量,“怎麽?說不得?還是皇後有何難言之隱?”


    一聲苦笑過後,孟皇後輕輕道,“好!揪了這麽多年的心結,或許該打開了……阿瑩與世子的確於身份而言,堪為良配,隻是他們二人……”


    “母後!阿瑩呢!阿瑩如何了!”


    一聲厲吼,著實是嚇了白婉芯一大跳,她一時間也說不清,尉遲肅這神色,究竟是憤怒、是焦急、還是擔憂?


    孟皇後回過身,隻見尉遲肅與白婉芯站在殿前,皆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孟皇後站起身,“阿瑩還尚未醒來。何時會醒,也未可知……”


    尉遲肅拉著白婉芯走到了床榻旁,那個纖細白皙的手腕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白紗,嫣紅的鮮血透過白紗染紅了一片。尉遲肅看了一眼孟皇後,“天色不早了,父皇與母後都回宮吧,兒臣會守著阿瑩的,若有要事,自來稟報。母後身子弱,前些日子受了寒,若不好好將養,恐怕會落下病根。”


    看著尉遲肅灼熱的目光,孟皇後似乎從那雙眸子裏讀出了些什麽,看著方才尉遲肅欲言又止的樣子,孟皇後心裏一陣忐忑。細想方才,若不是尉遲肅及時趕到,她恐怕什麽都說了,“好,雲朔。你好生照顧阿瑩,母後將月蓉留在瑤華殿,有事命她通報便可。婉芯身子有孕,莫要掉以輕心,不可過度勞累,還是差人將婉芯先行送回王府。”


    就算孟皇後不說,尉遲肅也正有此意,畢竟尉遲恭欽知道白婉芯的身份之後,態度的變化令人毛骨悚然,叫人不得不防備。可尉遲肅尚未應下,白婉芯便拉了拉尉遲肅的衣袖,“妾身無礙,小公主如今還未醒來,既是回府也是徹夜不眠,不如陪著王爺一同守著小公主。有王爺在,妾身不累。”


    孟皇後笑了笑,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轉身與尉遲恭欽一道離開。


    “夫人為何不回府,就算沒有身孕,你的身子骨也是熬不得的。”


    白婉芯搖了搖頭,“王爺,若是小公主醒了,妾身想請旨邀小公主到王府小住。小公主出生於這皇宮內院,自小受人遵從,她這般活潑灑脫的女子,竟有尋短見的念頭。依妾身之見,小公主不需要寬慰,亦不需要開解,她需要時間療愈心頭那種苦澀,屆時自然不藥而愈,一直這麽悶在高高宮闈裏,如何能好的了……”


    尉遲肅撫了撫白婉芯的發絲,“好了,夫人還是先去一旁的廂房裏歇息一會兒,阿瑩素來聽你的話,你邀她,她自然喜不自勝。更何況,她想出宮想了不止一日,若是經此一事,父皇母後能允她出宮,她恐怕這會兒就高興的醒來了。”


    任由尉遲肅如何說,白婉芯依舊沒去廂房歇息,隻是靠著瑤華殿的美人榻小睡了一會兒。


    迷蒙之間醒來,隻見天色還暗,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剛想起身,漆黑的屋子裏頭卻見身旁坐著一個人撐著腦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那道人影一動也不動,白婉芯嚇了一大跳,連連眨眼才知那並非幻覺,剛想叫出聲,卻被捂住了口鼻。


    “嫂嫂別叫!是我,是我呀!”


    一陣驚慌過後,白婉芯回過神來,連忙點燈,打量了一番屋內,發現尉遲肅並不在,整個寢殿唯有她與小公主二人罷了。


    “小公主可算是醒了!為何一直坐著不叫醒我,小公主傷口未愈,若是感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相較於白婉芯的一臉擔憂,顯然尉遲瑩則是從容多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嫂嫂不必擔心,阿瑩早就醒了,方才父皇母後在時便醒了,隻是……”


    一句‘隻是’過後,尉遲瑩耷拉著眼皮,垂下眼眸一臉愁緒,白婉芯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把擁過尉遲瑩的肩膀,“小公主不過是想知道,為何皇後娘娘反對,對嗎?”


    尉遲瑩噘著嘴,喃喃落淚道,“阿瑩本不想尋短見,拔下簪子那一刻我以為我是清醒的,我以為我能控製自己的力道,誰知簪子劃過肌膚那刻,滿腦子出現的,盡是他在宮門前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


    “小公主,皇後娘娘自幼疼你,娘娘會害你嗎?”


    眼角掛著淚珠,尉遲瑩輕輕的搖頭,早已哽咽的無法言語。


    “你自個兒也明白,皇後娘娘必然不會害你”,白婉芯伸出食指,虛指了指尉遲瑩的胸口,“痛嗎?”


    尉遲瑩的淚珠不斷的滾落,內心的情緒如同泄洪一般傾瀉而下,哭的撕心裂肺,白婉芯一邊拍著尉遲瑩的背,一邊緩緩道,“小公主隻知皇後娘娘阻止這門親事令你痛,卻不知皇後娘娘是個過來人,她深知,若是不阻止,或許你會比如今更痛。我雖不知娘娘為何如此做,但我深知,皇後娘娘十分愛小公主,不願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皇後娘娘不僅是小公主的母親,更是大周朝的母親,她是一國之母,她的肩上,扛著萬民的責任與福祉,她也十分為難。小公主可明白?”


    白婉芯拍了拍尉遲瑩的肩膀,扶著她走到了床榻,“什麽都不要想,好生歇息,你看你,都哭成了一個大花臉。”


    尉遲瑩抬起衣袖,毫不介意的擦了一把眼淚,對著白婉芯笑了笑,便躺了下去,白婉芯剛想站起身,尉遲瑩便一把拉住了白婉芯的衣袖,“嫂嫂別走,阿瑩怕。”


    握著尉遲瑩的手,白婉芯撥過她額前的發絲,“不走,夜風太大,我去關個窗。”


    鳳儀宮裏頭,孟皇後坐在首座,尉遲肅負手而立窗前,一言不發。


    “雲朔,你是何時知曉此事?”


    “那日隋陽王夜探大牢,母後與隋陽王的話,兒臣聽的一清二楚。當時京城風言風語,隋陽王剛回京,婉芯擔憂隋陽王,兒臣命人暗中跟著,沒曾想隋陽王回京第一個見的,竟是母後。”


    孟皇後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許久之後才淡淡一句,“今日瑤華殿,你果然是故意打斷母後的話,對嗎?如今你父皇心裏頭恐怕也對母後那半句未說完的話有些許疑慮,說與不說有何分別?”


    尉遲肅回過身來,麵目凝重,“沒錯,此事或大或小,但此時尚且不是道出實情的時候。”


    “若是想藏著,那就要將這些秘密帶入棺槨,還記得母後說過嗎?昔年往事揭開之日,必然不得安寧,母後不讓你爭儲位,你如今可算明白?”


    闔目無奈的搖了搖頭,似是想起什麽,孟皇後眸子一亮,“此事……婉芯知道嗎?”


    “兒臣並未告知,但兒臣明白,什麽事都瞞不過她,今日瑤華殿的舉止,一時焦急,因此的確太過了些,想必她知道也不過早晚。”


    孟皇後長歎一聲,“你快些去瑤華殿吧,別留婉芯一個人陪著,若是你離開這樣久,難免遭她疑慮。若瞞不過,就跟婉芯說實話吧,她到底是個聰明人……”


    我大概是有拖延症,督促我更新,大家小皮鞭快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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