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裏頭的氣氛也格外的低沉,安靜的叫人害怕,每個人臉上皆是神色各異。皇帝則是一臉期待,尉遲肅則是滿是玩味,白婉茹整個人都慌亂的手足無措,不明所以的一幹人則是麵帶笑意的迎合著皇帝的話,故作期待。


    “陛下,依臣妾看,這太子妃似乎身子尚未恢複,整個人都有些心緒不定,宮宴作畫也不在一時,倘若此刻強人所難,恐怕屆時太子妃亦是得不償失。”


    皇後的話,令白婉茹如臨大赦,可提起的一顆心卻怎麽也無法輕易的放下。直到皇帝讚許的點了點頭,“皇後所言極是,太子妃今日確實心浮氣躁,好好養著身子才是,是朕思慮不周了。”


    所幸,皇帝對白婉芯的畫作極其讚許,因此太子妃的事,自然是大事,身體為重,必然也不會因此心生疑竇。


    宮宴結束的時候,皇後派月蓉將尉遲肅喚去了鳳儀宮。實則,尉遲肅心裏大體也明白幾分,皇後必然是因為今日宮宴上給太子妃難堪之事憂心,尉遲肅心裏終究覺得不痛快,自個兒的母後,竟總偏幫太子……


    “兒臣給母後……”


    “罷了罷了,行禮不必了。母後今日找你來,的確有兩件事要說,其中厲害,你自個兒思量,母後也隻言盡於此。今日宴上,你不該這般刁難太子妃,你可知道,倘若太子妃的身份曝光,安南王妃的身份,還藏得住嗎?你本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母後也同你說過,婉芯之事,萬萬謹慎,你怎的就不懂呢?”


    孟皇後的話,叫尉遲肅瞬間醍醐灌頂,方才的確是他一時魯莽了,總心想著給白婉芯解恨,卻忽略了太子妃與婉芯本就是一體的。想到此處,尉遲肅心裏頭不免有些後怕,他刻意避免白婉芯參加宮宴,不過是為了避免身份被揭穿,他竟逞一時之氣,幹出這般傻事。


    “兒臣明白。”孟皇後看了一眼尉遲肅,欲言又止的背過身,許久之後都一言不發,尉遲肅仿佛也意識到孟皇後有話要說,“母後但說無妨,兒臣愚鈍,求母後提點。”


    孟皇後搖了搖頭,萬般悔恨,“雲朔,你當真是大了,自個兒的心思太大,連母後也瞞著。”


    尉遲肅眉頭一顫,一臉疑惑的看著孟皇後。


    “母後問你,那日你同母後說的可是真的,當真與婉芯圓房了?”


    這樣的問話,叫尉遲肅有些措手不及,尉遲肅不知道孟皇後此話究竟是何意味,難道沒有的話……一切還回得去嗎?


    “自然是,兒臣句句屬實。”


    孟皇後笑了。


    幾日前,這陳嬤嬤曾捎過信入宮,這安南王府本就有人聽聞傳言,王妃嫁入王府多日仍是完璧之身,那日白婉芯找來陳嬤嬤,她去滿畫樓之時,也忍不住借著探看白婉芯手上的傷勢,查看了她的守宮砂,“雲朔,你覺得母後信嗎?”


    “雲朔,你王府裏頭的下人,嘴巴是該好好管管了。倘若想留住婉芯,就別讓四起的流言傷了她,她是個聰慧識大體的女子,莫要不屑一顧。母後知道,你從未對任何女子上心過,對她似乎頗為不同。但你記著,若是你父皇知曉了她的身份,她若完璧之身,是否尚存變數也未可知。”


    尉遲肅總以為,孟皇後知曉他與白婉芯尚未圓房之後,會告訴他的父皇。隻是這番說教,竟皆是為他考量,心裏難免有些不可思議。


    “母後一生困在這皇宮裏,情一字如何書寫,早已忘卻,你父皇的確很是欣賞婉芯,不管是才華還是……”


    孟皇後言盡於此,停了半瞬,轉開了話,“但是母後看得出來,你是對婉芯用了情的,或許你自個兒隻身在其中,渾然不知罷了。雲朔,從前尚未成婚,你風流快活母後也隨你去了,如今既然有一個能讓你收收性子的女子,母後很是欣慰。”


    從未見過如此感性的孟皇後,尉遲肅心裏也有些訝異,他的母親,自小在他眼中便是與世無爭、雍容華貴,原來她並非是心中無半分苦澀,而是獨自吞咽。


    “謝母後提點,兒臣明白了。”


    “雲朔,永遠不要覬覦皇位,若說從前是母後的忠告,那如今就算是為了婉芯。不要……不要讓一個女人,嚐盡從天黑垂淚到天明的滋味,深宮裏笑著流淚,多辛苦。”


    公儀錦瑟的馬車,在宮門前一直等著尉遲肅。尉遲肅去鳳儀宮之前,本是交代先送錦瑟回府的,可錦瑟卻執拗的在宮門前傻傻的等了一個時辰,怎麽也不願先行離開,府裏駕馬車的小廝拗不過錦瑟,也不敢造次。


    尉遲肅和錦瑟同乘一輛馬車回府,一路皆是無言,尉遲肅則是閉目養神,仔細的想皇後的那番話,而錦瑟,則是托腮靜靜的盯著闔目養神的尉遲肅。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尉遲肅忽然間淡淡一問,並未睜開眼睛,似是夢囈,“錦瑟,四年前父皇下旨賜婚那時,本王便早已與你說過,這親不能成。不知你何來的執念,這麽多年了,不變的不止是你,本王也一如當年。總之,倘若你想離開,那便贈你一紙休書,這已是本王唯一可以給你的承諾。”


    看著閉目養神的尉遲肅,錦瑟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何其殘忍的話,竟用如此溫和平靜的語調說出,尉遲肅的一句‘一如當年’,戳破了錦瑟四年來堅守的幸福,他唯一可以給的承諾,便是一紙休書,何其諷刺的話。


    錦瑟拭去眼角的淚水,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意,拉住尉遲肅的手臂,“王爺,錦瑟自知性格頑劣,但錦瑟會努力去改的,可您……不要趕錦瑟走。王爺可以不喜歡錦瑟,也可以討厭,哪怕王爺這輩子皆是……一如當年。懇請王爺,莫要剝奪了錦瑟想堅守的那份心。”


    尉遲肅長歎一口氣,“阿瑩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因此,不僅父皇與我們兄弟三人,就連別個宮裏的娘娘,都對阿瑩格外的喜歡。本王是看著阿瑩長大的,錦瑟,你與阿瑩太像了,本王注定無法將你當作妹妹之外的人。”


    直到回到安南王府,馬車裏仍舊一片寂靜,兩人都默契的沉默著,各有所思。


    宮宴之後的兩天裏,尉遲肅一直不在府裏,也不知厲封竹哪兒打聽的消息,知曉此事之後,便肆無忌憚的往滿畫樓裏頭跑。自然,依舊不會是走大門。


    白婉芯坐在廊前的涼亭裏,手執半卷不曾看完的《長涼詞》,輕輕的搖頭,“厲公子,這是安南王府,不是厲公子能嬉戲的地方。”


    “自是知曉,隻是二小姐莫要這般不通人情,當真要如此對待一個才貌雙絕、風流倜儻、功夫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嗎?安南王前次可都說了,許我拜訪!二小姐這女主人,怎的趕我走?”


    “厲公子,王爺不在府中,有勞擇日再來。”


    厲封竹在亭中坐下,自個兒毫不客氣的倒了一杯茶,傷腦筋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嘴裏不停的嘀咕,“我又無斷袖之癖,見安南王作甚?二小姐當真無情,我可是特意為了你才來的哩!”


    聽到厲封竹如此正兒八經的話,白婉芯放下書卷,滿目凝重,“厲公子,有些話我已說過多次,想必你也早已聽厭煩了,我已嫁入安南王府,已……”


    “已為人|妻。”厲封竹半笑不笑的看著白婉芯,打斷了她的話,更是一副見慣了的模樣,直接接了下去,“二小姐!你這麽總是看書練字,若不是我時常同你玩笑,你早悶壞了。”


    白婉芯何嚐不知厲封竹話中真假參半,聰慧如她豈能不知,能正兒八經用玩笑說出口的,皆是真心話。而這一句所謂的玩笑,不過是掩飾內心的苦澀,白婉芯也實在不忍戳穿,“那謝謝厲公子的好意了。”


    “厲公子果真是記性太差,本王可記得,不久之前曾說過,你若是客,那府裏頭拜訪的方式,隻有大門。若是厲公子非要飛簷走壁,今日京城飛賊四起,那本王也隻能當是刺客了。”


    聞聲而去,厲公子回頭瞧了一眼尉遲肅,依舊毫無拘束的坐著喝茶,“安南王怎的心眼如此小,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一場,還同我計較什麽拜訪的方式。”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遲肅,神色如常,沒有半點喜怒,叫她一時間無法猜測,“厲公子倘若今日來拜訪的是本王,那這滿畫樓可不是說話的地兒,移步沉心堂詳談。但倘若厲公子來拜訪的是鬆子,那本王隻能再次勞煩鬆子,送送厲公子了。”


    厲封竹有些不悅的跟在鬆子後頭,一步一踢的蹂躪著腳下的石子,還頻頻回頭,卻不小心撞上了廊前的圓柱,好在厲封竹功夫不錯,忙運功輕輕的點地,一躍而上,抱住了圓柱。白婉芯看著這引人發笑的一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莞爾一笑,卻不知,身旁想起了一道悶悶的聲響,“夫人入王府已過兩月,本王本以為,夫人不會笑。”


    聽聞尉遲肅的話,白婉芯收起了笑意,抬頭滿是愕然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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