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來方府,一年少說也要六七趟,次次都是微服過來,所以也就是家裏的主子接見一下,並不是非得所有人都召喚過來。


    皇上先是冠冕堂皇的對老相爺表示了一下關切,對方時君順利圓滿的完成了差事給予了表彰,然後就心急火燎的把其他人全都給趕走了,隻留下了方時君。


    “子平,快快請起!” 皇上的年紀和方時君差不多大,二人除了君臣關係之外,更有一絲兄弟情,方時君小時候還當過他的伴讀一段時間。


    “皇上,現在國事繁忙,正值多事之秋,您這個時候應該在宮中。”方時君端著一張臉,結了一層冰似的。


    皇上尷尬一笑。這個方時君,真對得起玉麵閻王的稱號。


    “對了,聽說你帶回來一個江南小姑娘,還懷了身孕?”


    “微臣竟不知皇上的消息如此靈通。”方時君就知道他肯定是為這個來的。


    “怎麽不帶她出來參見朕?”


    “她身份低微,又連日舟車勞頓,女子身體本弱,微臣就叫她安歇了。”方時君眼觀鼻鼻觀口。


    皇上自從聽說他破天荒的有了女人並且還是個村姑的時候,心裏頭就開始癢癢了。


    他和方時君私交甚好,外麵盛傳方時君有斷袖之癖,雖然沒有人敢對帝王閑言碎語,但他總是覺得芒刺在背,時常覺得有人在懷疑他也是個取向特殊的!這真是!


    聽方時君這樣敷衍自己,他不得不端起了帝王威儀,腰板一挺。


    “吏部侍郎方時君方大人,朕命你現在著內室家眷覲見,如有違者,以抗旨不尊論處!”


    “臣,遵旨。”


    等待的時間甚是難熬,皇上感覺簡直度秒如年。他一是想瞧熱鬧,二是想看這方時君是不是隨便找個丫頭打馬虎眼的。


    一杯茶見底,他剛要放下,便看到一隻白嫩肉乎的小手扶著烏黑的門框,接著露出一張紅潤飽滿的小臉,明眸善睞,鼻子嘴巴小小的,看起來就明豔喜人。


    原來方時君是喜歡這口的,皇上很滿意。


    範香兒戰戰兢兢的伏在地上給皇上請安,她做夢都夢不到皇帝竟然召見她。


    “起來吧,叫什麽名字?”


    “範香兒。”


    “……這名字好,很接地氣。”


    “方府怎麽樣啊?你家大爺對你好不好?”皇上此時的表情活像一頭要誘引白兔的大灰狼。


    要不是他是皇上,方時君真想把他踢出去。


    “方府很好的,主子們都很和善,大爺對我很好,他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人,從來不對我發火的。”範香兒提到這個有一點點的驕傲。


    皇上支起了耳朵,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說的方家還有方大爺,和朕說的是一家人嗎?”


    範香兒不解,疑惑的看向方時君,方時君不語。


    “是一家人啊。”


    皇上真被這個傻姑娘給逗樂了,方府裏的人好?別人家他不敢說知道,方府他可是知道的透透的,隨便一個人拎出來都夠這單純的姑娘喝一壺的。


    還有方時君沒脾氣?我的天,他發起脾氣來朕都不敢惹好嗎?


    皇上心思一轉,有了主意,親手遞給了範香兒一個隨身攜帶的玉如意。


    “你初次見朕,朕不好空手,這樣吧,這個小玉如意你拿去玩兒,要是有人敢趁你家大爺不在的時候欺負你,你就拿出這個說是朕給的,就沒人敢欺負你了,日後你要好好伺候你家大爺,生出個七兒八女的!也算不負朕今日之心意。”


    “民女遵旨,一定不負皇上的厚望!”


    範香兒很受感動,難怪大家都說皇上聖明,原來是真的!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方時君英挺的劍眉皺起一團。


    “皇上,兩江巡撫貪墨一案臣已經把材料遞進了宮裏,還有江南水患橫行,流民數十萬,居無定所,另外聽聞西北蠻族趁機作亂,擾的邊境百姓不得安寧……”


    “好了!朕知道了,你這就與朕一道回宮吧。”他一聽這些就頭疼。


    出了方府大門了,隻有劉公公在側,皇上才不甘不願的解釋,“朕不過是想,你難得願意碰一個女人,這不是想幫幫她嗎?”


    方時君沒理他,心道,你那是幫嗎?你那是添亂!


    安陽郡主府裏,幾家小姐正在花廳裏打牌呢,郡主的丫鬟匆匆進來稟告,本來還是高高興興的安陽突然就變了臉色,把花牌一把甩在了地上,其他小姐們也都臉色很難看。


    “好啊!太欺負人了!年初的時候我母親還有意和他們家結親,結果被他給拒絕了。我母親安慰我說他不喜歡女人,被他拒絕的小姐們不知道有多少了,我雖然不甘心,還是算了。現在倒好,帶回了一個大肚子的鄉下丫頭,這算什麽?把我們這幫人當什麽?我們竟是連個鄉下丫頭不如了?”


    安陽氣的直掉眼淚,其他小姐妹趕緊上前安慰她。


    還是平陽郡主的話管了用,“傻姐姐,這有什麽可哭的?這可是好事呀!你若是還喜歡他,不正好有機會再結親嗎?總比他真的喜歡男人強吧?”


    京城裏彌漫著的無數未婚小姐的咒罵聲範香兒並不知道,她拿著皇上給的那個玉如意左看右看,恨不得看出花來。


    新分給她的四個丫鬟,管家說讓她自己給取名字。她哪會起名字啊?當初爺爺活著的時候教她識過幾個字罷了。


    “你們原來叫什麽名字,就叫什麽名字吧。”其實她也不想給人家取名字,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不願意叫自己的名字呢?


    沒想到四個丫鬟撲通跪在了地上,說管家說了,從進了逸園起,香兒姑娘就是她們的主人,主人不賜名字就是不接受她們,隻好重新發賣了。


    範香兒秀氣的小眉毛一揚,喲嗬~她竟然也成主子了?


    阿彌陀佛,既然她們說的這麽嚴重,她就好好給取一個吧。


    玉如意白淨光滑,很是美麗,忽然給了她一絲靈感。


    “你,長的蠻好看,就叫金玉吧。”


    “你……你叫金絲?算了,窗外有蟬在叫,就叫金蟬好了。”


    取了兩個名字靈感就枯竭了。


    “你叫小如,你叫小意!就這樣吧。”


    四個得了新名字的丫鬟磕頭謝恩,在範香兒看不見的角度都輕舒了一口氣。她們幾個都是管家挑的識文斷字的,還真怕這香兒姑娘給取個四六不著的名字。


    方時君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但是天怎麽黑也敵不過他的臉黑,本以為進了宮能安心做事,誰成想各位大人見了他就像蜜蜂見到蜜一樣。


    縱使他再冷情,被眾人盯了半天也覺得難受極了。


    一出了議事廳,他就被一群大人給圍攻了,張家有女年方十八花正豔,李家嬌兒妙齡二十月更圓。


    幸好他的小廝平安臉皮厚,上來為他殺出了一條出路,不然今天他別想這個時候回來。


    他已是困極倦極,剛脫了外衫,就有人在外麵敲門。


    “是誰在外麵?”


    “大爺,是我。”是範香兒,晚飯之後她就一直等他回來,在這個陌生的方府裏,看不到他,她總是有點不安。


    方時君歎了一口氣,把門打開了。


    “找我有什麽事?”


    “大爺,我來是想問你……”範香兒臉蛋紅撲撲的,有些難開口。


    “想問什麽?”


    “那個……想問你……咱們不睡在一起嗎?”


    方時君頓了一下,“我習慣一個人睡。”


    “可是!可是大爺之前沒有女人,現在你已經有我了呀。”範香兒站在他麵前揚著脖子看他。


    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害臊是何物嗎?


    “你剛剛懷孕,我睡相不佳,怕會傷到孩子。”他隻好又編了一個理由。


    “沒關係的,他很結實,我和你一路坐馬車來京城,我都沒感覺到不舒服。”範香兒趕緊解釋。


    方時君一低頭就能對上她清澈無邪的大眼,甚至可以從裏麵看見自己此時過於清冷的麵容。


    他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話應該和她說明白一些比較好。


    “香兒,你聽我說。我本來這一生都不打算找女人的,但是你的出現是個意外,我對你隻有愧疚和責任,這些話你聽的懂嗎?”


    範香兒眼裏的期盼在他的注視下終於漸漸熄滅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喜歡我……”


    她難過的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眼裏的淚花。


    是她太傻了,以為女人有了男人,男人有了女人,就應該像爹娘、哥嫂他們一樣,兩個人要睡在一起。


    方時君看她這個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但是這些話一定要先說明白,不然給了她不現實的期待,以後受傷害的還是她自己。


    他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揉了揉她披散著頭發毛絨絨的發頂,“回去睡吧,有事情隨時找我。”


    金玉見範香兒去的時候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卻無精打采的,就上前問道,“姑娘,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範香兒雙手托著腮,兩眼無神的望著空氣,“金玉,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那個人卻不喜歡你,你要怎麽辦?”


    金玉心思靈透,明白姑娘肯定是和大爺鬧別扭了,不管怎麽回事,她可得慎重著答話。


    “那要看奴婢有多喜歡那個人了,要是特別喜歡,奴婢就努力讓他看到我的心意,久了,他八成就會也喜歡奴婢了。”


    啪的一聲,範香兒小腰一挺,重重的拍了桌子。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大爺現在不那麽喜歡她,說明她還不夠好,如果她變好了,他肯定會喜歡自己的,沒有人不喜歡可愛又漂亮的範香兒!


    何況,大爺說了,他本來是要修和尚的,以後也不會找女人,那她的機會就很大呀,她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讓他喜歡上自己。


    那她還傷心個鬼啊?


    “金玉,我餓了,晚上為了等大爺吃的太少了,給我找點吃的吧。”


    金玉一臉錯愕,姑娘的思緒未免轉換的太快了吧。


    而另一邊,方時君卻因範香兒那一句問話睡不著覺了,早就被強行埋葬在心底的往事壓不住的往上湧,過去與現在穿梭交織在一起,擾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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