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滲入地表,又迅速消逝。


    胸口處有著一撮白色毛發的小蝙蝠,翅膀上布滿了醒目的紅色血線,正趴在一個巨大的血池中,緩緩汲取其中的鮮血能量,並將其儲存起來,用作下一次的戰鬥。


    如果以靈性視覺來看,就會發現鮮血魔力組成的法陣,正形成一個龐大的網絡,將這場殘酷戰爭灑落的每一滴血液的精華,吸納到法陣的中央。


    常態下,早該凝固的血液,此時卻依舊保持著鮮活。


    一身黑袍的庫爾斯突兀顯出身影:“小姐,您這些天都沒怎麽露麵,連切利尼娜小姐那兒您都不怎麽去了,是不是要跟大人說一聲,他一定會著急的。”


    “還是算了,庫爾斯。”


    “就像你曾經做得那樣,不是什麽事都要通稟給大人的。”


    小蝙蝠化作人形,在血水中徜徉著,奶白色的肌膚跟血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詭異,可怖,還有幾分奇特的美感。


    庫爾斯之前處理領地內部叛亂分子時,大舉屠刀,幾乎把那些暗藏二心之輩清理了個幹幹淨淨,外約旦邊區能在這場戰爭中發揮出如此恐怖的動員能力,跟這次“大清洗”不無關聯。


    洛薩回來聽說了這件事後,也隻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便沒再關注了。


    庫爾斯無奈苦笑:“這不一樣,您如果直說的話,大人也會答應你的。”


    “傻大個兒可沒汲取這些人的靈魂,庫爾斯。她很聰明,雖然很少說話,但她是知道大人不喜歡這種‘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的。”


    她低下頭,抬起一隻手臂,血水從她的指尖淌落:“我之前可是主力,現在,已經淪落到每逢大戰,即便再怎樣準備,都隻能打打醬油的角色,這怎麽能讓人甘心?”


    “我又不是漢斯那種,每天做一些瑣碎雜務,就覺得很滿足了的傻蛋。”


    庫爾斯一陣沉默。


    芙琳吉拉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庫爾斯,我可不是在說你,伱做的比漢斯多多了,他隻負責一個大人不要的騎士團,而你卻要統籌大人麾下所有的軍隊。”


    庫爾斯莞爾一笑:“小姐,您比以前可會說話多了。”


    夜半。


    桌上燃著一盞油燈。


    等待晾曬的稿紙鋪滿了桌麵。


    旁邊是已經疊在一起,已經有很高一摞的“新書”。


    般若手執一根羽毛筆,將被用鈍的筆尖用刻刀重新修剪過後,才再度在旁邊漏鬥形的墨水瓶裏蘸了蘸,取出繼續在白紙上書寫著故事。


    哪怕於般若自己而言,獵魔人也是個相當精彩的故事。


    她有時候會想象,假如自己在獵魔人的世界裏,會有怎樣的生活。


    這種想象中,往往還會添上一個人的陪伴。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洛薩解下外衣,在營帳外間脫下靴子,踩著毯子,來到般若背後,伸出手撫住了她的雙肩:“你寫了一整天?”


    “嗯”


    “你剛洗過澡。”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嗯,晚上喝了酒,又因為沒你在身邊,出了些汗,所以回來前特意洗了澡。”


    洛薩現在的實力已經提上來了,所以般若也不再需要時常護衛在他身邊,不必擔心幾個照麵洛薩就會被拿下,甚至等不到他們支援過去。


    她回過頭,凝視洛薩的雙眼。


    一對平靜如水的眸子,看得洛薩心底一陣發虛。


    “算了,總歸沒帶著別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回來,我不會責怪你。”


    洛薩訕笑著不答話,以般若的聰明,恐怕早就察覺到他跟讓娜之間的端倪了,隻是應該不知道他倆到底是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


    她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燈燭。


    她踩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動作輕盈而優雅,白色的絲質連衣裙下,如同玉石般的雙足若隱若現,這是這個時代貴族女性普遍使用的一種內衣樣式。


    “睡覺吧。”


    她回過頭來,黑色的眸子裏一片平靜,不起漣漪。


    “哦,好。”


    洛薩躺到榻上,攥住了般若的手掌,撫摸她的每一根指節,身體越貼越近,呼吸灼得般若耳邊癢癢的。


    她轉過身,盯著洛薩,許久,才開口道:“我還以為你已經盡興了。”


    般若跟讓娜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會促狹地揪住他的疏漏之處,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如果換成讓娜的話,此刻一定會說“別用你剛進入過別的女人身體的東西來蹭我”這種讓人尷尬至極的話。


    “睡覺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睡覺”跟“去個好地方?”


    洛薩一時間有些搞不清般若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跟般若平靜的眸子對視得久了,他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等到般若閉上眼睛後,他也覺得一陣困意襲來,跟著合上雙眼。


    恍惚間,他聽到了有呼嘯的冷風,穿過破舊的古堡發出的聲響。


    再睜開眼。


    白茫茫一片。


    那是一片皚皚的雪山,有蒼鷹在山間翱翔而過,腳下,便是萬丈的深淵,他赫然是站在一座依山而建的破舊城堡的城牆上。


    牆縫間,有肆意瘋長的雜草。


    散亂在地上的殘破磚石,證明這座城堡已經不知多少年沒人修葺了。


    斑駁的石壁曆經風吹日曬,似乎隻要用手輕輕一碰,便會落下大片的牆皮。


    “這是哪?”


    洛薩有些回不過神來。


    “站在那兒別動!”


    背後,突然傳來男人沙啞的嗓音。


    洛薩當然不會乖乖聽話,實力提上來之後,他現在已有捍衛自己人身安全的決心,而不是在麵臨強敵時,第一時間選擇拖延時間,靜待救援。


    十字劍突兀出現在他的手中,鏗得一聲格開了男人因為看到他的小動作而劈來的長劍。


    兩人迅速拉開距離。


    雖然交手隻是短暫的一瞬間,但兩人還是立刻意識到對方均是難得的劍術高手。


    洛薩瞪大了眼睛,麵前的男人擁有一頭白發,金色,如同貓兒般的豎瞳,背負著兩把劍鞘——這不是傑洛特嗎?


    “你是什麽人?”


    洛薩苦笑著說道:“我如果說,這是一場誤會,咱們能不能別打架?”


    到了這時,他哪裏還會猜不到是誰搞的鬼。


    原來,般若也有這種小脾氣。


    “你說呢?”


    傑洛特挽了一個劍花,作為北方第一劍客,他的劍術,即便洛薩擁有閃耀的十字劍附帶的“專精級劍術”,依舊要遜色對方一籌。


    這一籌,便是專家跟大師間的天壤之別。


    “這裏是凱爾莫罕對吧,狼派獵魔人之鄉?”


    “你費盡心思找到這裏,還需要問我這是哪兒嗎?”


    洛薩本來還想著解釋,但旋即意識到,這裏,或許是一所絕佳的磨礪自身武藝的地點,漢斯雖然也是一個不錯的陪練,但他實在是太懂人情世故了。


    在他麵前,漢斯從來沒出過全力。


    至於切利尼娜,跟他實力的差距,又實在太大了。


    因此,他閉上嘴巴,擺出一個雙手舉過頭頂,劍指對方麵門的“牛勢”,這一起手式勝在靈活多變,進可刺擊,斬擊,退可格擋,反製。


    對麵的獵魔人抬劍,雙手持劍,舉過頭頂,這是“頂勢”起手,看似空門大開,漏洞百出,實則隨時都能變招為牛勢,且進攻的勢頭更加凶悍。


    兩人腳步都在動,像是圍著一個無形的圈子跳舞,實則每一步都暗藏殺機,隻要對方露出一點破綻,緊跟著便是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洛薩終於按捺不住,率先出手。


    他的動作極為迅猛,血瀑發動,接近兩百點的力量,一百五十點的敏捷,使他的劍尖,隻一刹那便貼近了傑洛特的麵部。


    傑洛特順勢劈劍而落,竟是後發先至,直接將洛薩刺來的長劍劈開,就勢一記肘擊上前擊中洛薩的胸口,在拉開距離的一瞬,抬劍上撩。


    洛薩倉促之間抬劍格擋,不得不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以拉開距離。


    隻是短暫的一個回合的交手,洛薩便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不愧是北方第一劍士!”


    這份劍技,絕對是千錘百煉,自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來的,這方麵,洛薩要遜色對方太多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傑洛特皺起眉,他能感受到這名不速之客身上傳來的濃鬱危險氣息,但對方的劍術顯然又不足以給自己帶來這種威脅,他一定藏有其他什麽底牌。


    “我”


    洛薩不知該怎麽描述自己的身份,於是,他隻是把劍抬起,重新擺了個雙手持劍,斜指前方地麵的愚者式:“先來打一架,打完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傑洛特提醒道:“你會死在我的劍下。”


    洛薩篤定地說道:“我不會,盡管施展出你的法印,我會的東西遠比你想得還要多——還記得薩琪亞嗎?那頭化作人形的母龍,我跟她差不多。”


    傑洛特看向洛薩的神情變得不同尋常,這家夥,也是一頭龍嗎?


    為了打消傑洛特的顧慮,洛薩淺淺釋放出了自己的龍威,一頭虛幻的巨龍之影,從他身上一閃即逝。


    黑龍嗎?


    看來,神話傳說有誤,這個世界上,不止金龍擁有化身人形的能力。


    “那就,小心了。”


    北方第一劍士,在洛薩的壓力之下,終於決定展現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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