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於洛薩而言,這是一場相當新奇的體驗,此前,他從未作為步兵方陣中的一員,以一種儼然是龐大機械上的一枚小小的零件的方式來作戰。


    他不需要思考。


    隻需手握盾牌,緊盯著麵前的敵人,餘下的,大可交給身邊身後的戰友們。


    先是一個手持盾牌的騎士,砰的一聲撞在洛薩身邊的士兵身上,他連退了兩步,幸好被身後的同袍頂住了身子,才沒使盾牆出現縫隙。


    “這狗東西的力氣可真大!”


    他罵罵咧咧地擎起盾牌,短劍從縫隙間刺出,展開還擊。


    但對手這種加厚式的鉚接鎖甲,顯然不是大路貨的鎖甲所能相提並論的,鋒利的羅馬短劍,很難刺穿他們的防禦。


    “看來又是一場消耗戰。”


    洛薩心中暗道。


    透過盾牆的縫隙,洛薩看到一個一個高大的騎士,舉起手中的長戟,向下砸來,身後撐起盾牌遮在洛薩頭頂的士兵,手腕猛得一沉。


    沉重的盾牌直接砸在了洛薩的頭盔上,震得他一陣氣悶。


    身後傳來士兵低聲的痛呼,對方的力氣出奇的大,顯然也已超過了普通人的範疇。


    洛薩毫不猶豫,向前邁出了兩步,走出盾牆的同時,一腳將前麵這名騎士踹得連連後退,摔進了身後侍從的懷抱裏。


    這名騎士隻覺被踹的胸口,血氣一陣翻湧,一時間竟站不穩當,被洛薩抄起閃耀的十字劍,直接刺穿了胸膛——閃耀的十字劍到底是件魔法道具,鋒利程度遠非一層鎖鏈甲所能抵禦的。


    輕鬆料理了對手,佩著黃金麵具的洛薩,神情澹然地環顧四周,一時間,這些騎士們為他的氣勢所懾,竟有些不敢上前。


    這是金色麵具盔的特效——驚懼!


    從觀眾席上看。


    眼下的場景,就像是一群凶狠的獅子,撲到了一隻龐大的草原象身上,日耳曼騎士的攻勢雖然凶猛,但鷹旗大隊同樣防得嚴嚴實實。


    利奧波德微笑道:“這一場景,我仿佛方才剛看過一般,隻是攻守雙方有了逆轉。”


    】


    安娜輕哼了一聲,她知道,利奧波德伯爵指的是不死軍跟瓦蘭吉衛隊們的交鋒,不死軍防禦森嚴,瓦蘭吉衛隊則依靠狂暴的衝鋒。


    兩方就這樣消磨著各自的鮮血和體力,硬生生打成了一副兩敗俱傷的局麵。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這支步行騎士,每個都喝過魔藥,若是公平一戰,他們絕對不是我們帝國的鷹旗大隊的對手。”


    利奧波德攤開手:“可洛薩和他的女巫們也在隊伍當中,有些事,還是看破不說破為好。”


    安娜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


    芙琳吉拉有些煩躁地看著這一幕:“大人到底在做什麽,真想施展個法術,一口氣把這些敵人統統都消滅掉。”


    切利尼娜握住芙琳吉拉柔軟的手掌:“就是擔心你會這樣,大人才讓我看著你,不讓你參與進去,別忘了,這些日耳曼騎士背後也有靠山。”


    她輕抬下巴,指了指對麵觀眾席上的一個神秘的女人。


    那是利奧波德的女巫情婦,曾經帶給了洛薩相當大的壓力,此刻正饒有興致地盯著芙琳吉拉這邊,見她看來,還微笑著招了招手。


    ...


    亨利皇儲的意圖很明確,就是依靠前排防禦力最強,也最精銳的步行騎士,撕開鷹旗大隊的防禦。


    隻要破開眼前這支軍隊堅實的龜殼,敵人就將袒露出裏麵柔軟的血肉之軀,到時候,他手下的精銳,完全能夠將其輕鬆擊潰。


    但同樣的。


    敵人這支軍隊的龜殼,實在是太過堅固。


    雖然己方的傷亡有限,但敵人可是還一個沒死呢。


    更何況,這樣主動進攻,消耗的體力可是遠遠超過被動防禦的,再這樣下去,哪怕己方的騎士們都是喝過魔藥的,體力悠長,也不一定耗得贏對麵。


    “必須撕開敵人的防線。”


    亨利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一身源自於“巨人魔藥”的巨力,揮動一柄雙手戰斧,便向眼前的一麵盾牌劈下。


    隻聽卡察一聲。


    盾牌被從正中央剖開,砍在後麵一名身著銀甲,戴著覆麵盔的高大騎士的肩頭——這個騎士好硬的鎧甲!


    亨利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震撼。


    眼前的騎士,穿著的赫然是一件類似於米蘭式板甲的全身板甲,身上的甲片嚴絲合縫,他的雙手斧嵌進對方的肩甲之後沒多深,便有種絲毫無法寸進的感覺。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戰斧從對方這名明顯有異於身邊鷹旗大隊裝扮的騎士肩頭拔出。


    透過對麵覆麵盔的縫隙間,他看到了一雙平澹卻迷人的黑色眼睛——怎麽會有人的眼睛生得這麽好看?


    他心中感慨了一瞬,隨即毫不猶豫再度舉起戰斧。


    砰——


    銀甲騎士抬起的覆有鏈甲手套的手掌,穩穩按住了亨利的手掌,僅是一隻手,亨利竟然萌生了一種仿佛在麵對一座山嶽般的錯覺。


    他那雙握著戰斧的手,根本就抬不起來。


    他和對麵騎士對視了一眼,依舊是那雙平澹且迷人的黑色眼睛,他甚至能夠看到對方眼睛上那濃密修長的睫毛。


    “好大的力氣!”


    亨利的眼神中滿是驚疑,然而任憑他怎樣掙紮,已經掙不脫麵前騎士簡簡單單的一按。


    亨利的身邊,一名騎士見狀舉起長戟便向著銀甲騎士身上砸去。


    銀甲騎士的動作卻有些遲緩,等到長戟快到頭頂的時候,才一個後撤步,險而又險躲過了這一擊。


    頭盔下,般若微皺起眉。


    她本來是沒想躲的,因為這樣的攻擊,雖然能夠穿透她身上這件板甲的防禦,但卻根本無法對她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隻是想到戰前洛薩的交代,她才意識到,若是硬扛下這樣的攻擊,怕是會被判定為使用了巫術這種作弊手段。


    亨利看著麵前這個失去盾牌的銀甲騎士,很明顯,這是這座密不透風的盾牆最薄弱的地方,但他一時間,竟根本萌生不出要從這裏突破的想法。


    他沒這個想法,可不代表旁人沒有。


    在許多日耳曼騎士的眼中,這個穿著漂亮鎧甲的敵人已經失去了盾牌,就像被掀掉一塊鱗片的巨龍,正該向這裏進攻,以期撕開更大的口子!


    “我被當成突破口了?”


    般若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古怪,隨即,嘴角微微上揚:“要想不那麽驚世駭俗地把你們都解決掉,倒也是件很有挑戰的事。”


    雖然從未表露出什麽厲害的劍術或是武技,總是倚靠著堅不可摧的防禦,抵擋在敵人的第一線。


    但不代表般若就不能打了。


    在她漫長的看守地獄門扉的生命中,戰鬥從來不可或缺,無論是跟遊魂惡鬼鬥,還是跟那些性格清冷,唯獨熱衷戰鬥的鬼族同胞們鬥,都使她積累了一身卓絕的戰鬥技巧。


    隻是以往,她一般不會使用這些技巧罷了。


    畢竟,就算我站著不動讓你們打,你們也根本破不了我的防禦,談什麽格擋與閃躲呢,直接以傷換命就是。


    不遠處的讓娜,原本正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


    旋即,她看到在般若麵前受挫的亨利皇儲,竟然將目光轉向了她這邊。


    “不是吧,你該去找大人下手啊。”


    讓娜嘴裏咕噥了一聲。


    她剛才一直在摸魚,沒想到這下反倒被當成了軟柿子,誰讓洛薩負責的另一端軍陣,早就被亨利視作是難以輕易解決的硬骨頭。


    而般若那一段,更是讓他感覺到有些邪門。


    自然會選擇讓娜所在的這一段下手。


    隻是他很幸運,挑中的目標不是讓娜,而是讓娜身邊的一名老兵。


    看他那勢大力沉的一斧頭,這一下要是劈實在了,怕是連盾牌帶胳膊,都得被硬生生劈斷。


    砰——


    讓娜手持盾牌,將麵前的敵人撞翻了事,手中的騎士劍豎著劈落,竟是直接將亨利皇儲手中戰斧的木柄,從正中央劈斷了開來。


    “臭小子,給你點麵子可以,但你想傷我的人,我可不答應。”


    讓娜嘴裏都囔了一聲。


    亨利皇儲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僅剩的一截木柄,嘴巴張了張,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再看麾下的精銳們,竟然不約而同放緩了攻勢。


    到現在為止,他們依舊沒有取得任何戰果。


    唯一做到的,僅是在盾牆前留下了十幾具屍體罷了。


    亨利皇儲有些不甘心,但他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麾下的騎士們,士氣正在迅速下滑,甚至就連他自己,都萌生了一種敵人根本無法戰勝的錯覺。


    “認輸吧。”


    戴著金色麵具的洛薩,緩緩從軍陣中走出。


    亨利皇儲張了張嘴,洛薩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一瞬間竟有些擊破了他原本心高氣傲的防線。


    似乎,認輸的確是最佳的選擇。


    再打下去,勝算渺茫不說,就是贏了,這樣的結果他也無法接受。


    畢竟,這些人都是他掌握西西裏王國的骨幹力量,否則,就是拿下西西裏王國的頭銜,他也很可能會被那些根深蒂固的諾曼貴族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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