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空中俯瞰大地。


    兩支龐大的軍隊正如一隻巨鳥,緩緩展開自己的翅翼,將利爪與尖銳的喙露出,保護自己薄弱的腹部。


    如林般的長矛,與如牆般的盾陣,使十字軍步兵們宛如一隻無從下口的刺蝟。


    那些擔任指揮官的步行騎士們,手握戰斧或斧槍,全副披掛,不斷呼喝著,規範手底下軍隊的動作。


    “我們與異教徒廝殺,每殺一人,便能贖清自己的罪孽,登上榮升天國的階梯。”


    “國王與我們同在。”


    “天父將保佑我們。”


    武裝修士們高舉起用木柄加長的鐵質十字架,口中念誦著神聖經典裏記載的經文,這些許多十字軍都難以理解的晦暗文字,卻帶給了他們無限的勇氣。


    仿佛在天空中,正有一雙神聖的雙眸,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


    薩拉森的軍隊,宛如黑色的潮水,迅速在營壘前集結。


    他們的確在營壘前布設了陷馬坑與鐵蒺梨,派出清理這些障礙的步兵們退去後,薩拉森人的輕重騎兵才出營列陣。


    這些訓練有素的馬穆魯克騎兵,戴著鏈甲頭盔,穿著漆黑的鱗甲,在許多酋邦的部落騎兵們的簇擁下,緩緩向軍陣兩邊跑開。


    呼嘯聲傳出。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一枚枚裹了油脂的火焰投石,在軍陣後方爆炸,頃刻間在地上爆炸出了燃燒著的火星。


    似乎是彈藥已快消耗殆盡。


    也可能是投石機這種攻城武器,在野戰時的效果實在不佳。


    僅是一輪齊射過後。


    薩拉森人的投石機便偃旗息鼓,不再發動。


    隻是這一輪宛如天災般的砲擊,依舊使十字軍士兵們的軍心,有了少許的動搖。


    這就是戰爭,一枚重砲落下,無論是至高無上的王者,還是昔日卑賤如螻蟻的貧民,同樣要飲恨當場。


    “漢斯,你率一隊騎兵,去那邊,其餘人隨我來!”


    洛薩高呼道。


    自此刻開始,他和他統帥的八百餘名披甲騎兵,就將跟鮑德溫四世親自坐鎮的中軍,形成兩個獨立的戰鬥群體。


    兩者相輔相成,但在擊敗對手之前,互相能給對方帶來的支援,寥寥無幾。


    像電影中描述的那般,以騎兵正麵衝擊敵人的步兵方陣,哪怕打出十倍的交換比,那都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


    騎兵的對手,就是騎兵。


    除非敵人是一群散亂無序的征召老農,或是已經精疲力竭的疲憊之師,否則洛薩絕不可能用麾下的披甲騎兵,去正麵衝擊敵人的步兵。


    薩拉森的輕騎和輕步兵們離開隊伍,來到陣前向十字軍們萬箭齊發。


    失若飛蝗,但佩盾率極高的十字軍士兵,哪怕是沒有甲胃的朝聖者新兵,也並未遭受多少損傷。


    鮑德溫沒有下令十字軍的輕步兵進行還擊,敵我雙方,輕步兵的力量差距太大,盲目還擊,隻會招致更多的傷亡。


    ...


    洛薩緩緩將視線從場中挪回。


    在對麵的山坡上,一支薩拉森輕裝騎兵正緩緩登上,向洛薩麾下的騎兵連隊逼近。


    “紮希爾?”


    洛薩看著對麵的那位熟悉的指揮官,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次倒是成熟了不少,打算牽製住我對吧?”


    對方的打算很清楚,那就是用輕騎兵糾纏住洛薩麾下的騎兵。


    隨後,數目占據絕對優勢的薩拉森騎兵,便會一擁而上,解決掉洛薩的這支騎兵連隊。


    “但前提是,你得撐到那個時候。”


    洛薩回頭看了一眼,依照自己命令,已和他麾下統帥的主隊拉開距離的漢斯所率的騎兵隊伍。


    他高舉起手中的騎槍,呐喊道:“天父庇佑下的騎士們,隨我衝鋒!”


    ...


    對麵。


    紮希爾王子的頭盔下,已經沁滿了汗水,敵人占據有利地形,還是以重騎衝擊輕騎,這種劣勢局麵,他還要強行出擊,就是為了引誘對方還擊。


    若是他們拔腿就跑,紮希爾王子反而會很失望。


    因為隻要這支騎兵還存在,在騎兵力量上占據絕對優勢的薩拉森人,就無法將騎兵力量全部投入到支援步兵的戰鬥當中。


    否則很可能被對方率領騎兵,各個擊破。


    拿將近四千名馬穆魯克騎兵,跟對方區區八百名披甲騎兵兌子,對麵的指揮官隻要不是傻子,就會知道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而洛薩是傻子嗎?


    很顯然不是!


    所以,他必須主動露出破綻!


    ...


    “紮希爾的戰術很大膽,但也很有效,我如果是對麵的騎兵指揮官,恐怕也會萌生先吃掉這支輕騎,再撤退的想法。”


    阿迪勒率領著麾下的具裝騎兵,以一種小跑的步伐,緩緩向紮希爾部所在的小山坡圍去。


    下一刻,他聽到了一聲呐喊。


    緊跟著,馬蹄整齊的踏地聲,清晰的在他耳畔響起。


    阿迪勒發出一聲疾呼:“敵人指揮官中計了,所有人加快步伐,準備接應紮希爾王子!”


    ...


    十字軍騎士們呐喊著,狂奔著。


    每一名騎士身旁,都跟隨著自己朝夕相處,配合默契的侍從。


    翼騎兵們衝在最前方的行列。


    他們第一次拿出了自己最開始獲得的那柄長達四米的空心騎槍,背後的羽飾宛如一堵森嚴的牆壁。


    紮希爾凝視著這群羽飾騎兵,咬緊牙關,怒吼道:“殺光他們,用鮮血洗刷我們的恥辱!”


    洛薩一馬當先。


    血瀑發動。


    驟然暴增的力量,使他宛如一個戰神,一槍釘穿敵人的身體,丟掉騎槍,便揮劍砍殺。


    漢斯手握那把不可損毀的金屬騎槍,橫劈,豎砍,戳刺...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把原本僅能用來夾槍衝鋒的騎槍,硬是使出了白袍驍將趙子龍的風采。


    芙琳吉拉在隊伍裏,默默吟誦起咒文,對人數更加龐大的騎兵隊伍們,施加種種群體性的增益法術。


    般若依舊如幽魂一般緊跟在洛薩的一側,使他隻需專心應對一側的敵人。


    隻是接敵的一瞬。


    敵人的騎兵便如被割麥子一般墜馬,倒地。


    翼騎兵們儼然一把鋒利的槍尖,如熱刀切入奶酪,狠狠殺入紮希爾麾下的輕裝騎兵當中。


    丕平看著洛薩的背影,發出狂熱的高喊聲:“大人正在衝鋒!”


    “大人已經鑿穿了敵人的軍陣!”


    “所有天父庇佑下的騎士們,追隨大人,衝啊!”


    他緊握著手中的騎槍,用盾牌格擋住敵人的攻擊,在與敵人即將接戰之時,他發現對手竟然閉上了雙眼。


    “哈,這是個缺乏勇氣的小家夥。”


    他隨即靈敏地躲過了對方毫無變招的騎槍,用力將他一槍搠倒在地。


    騎士們在騎槍斷裂後,紛紛換上近戰使用的連枷,雙麵斧與狼牙棒。


    阿馬爾裏克咽了口唾沫,多年未經戰鬥,使他在剛剛的衝鋒當中,險些被敵人一槍戳下坐騎。


    好在他的弟弟居尹及時出手相救。


    “這個洛薩,居然這麽厲害!”


    居尹的臉色也有些複雜。


    就仿佛一個平時總是欺負你的班霸,你自然對他倍加憎恨,但當這個班霸為你出頭,並且對著你的敵人更“霸”的時候,這種情緒,很容易就會得到轉變。


    砰——


    一記鐵錘砸在丕平的頭頂,覆麵盔被這巨力猛然向後推動,鼻梁頓時宛如狠狠挨了一拳,傳出陣陣酸澀。


    但出乎丕平的預料,這一記鈍器擊打,似乎並未對他造成預計之中的傷害。


    嘴裏甚至沒有感覺到甜腥味,這意味著,他甚至連鼻血都沒流。


    “哈,我就知道這頂花了我十枚蘇勒德斯的頭盔是個高檔貨。”


    這一幕,還發生在很多騎士們的身上。


    誠然,洛薩沒有高估翼騎兵的燕尾旗,那百分之二十的移速加成的效果,機動性絕對是騎兵最重要的屬性。


    但他絕對低估了具裝騎兵騎槍那百分之二十的防禦力加成。


    許多時候,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防禦,對於原本裝甲就很厚實的騎士們,就意味著“破防”與“不破防”的區別。


    隻要不破防,就意味著無傷!


    現實不是遊戲,根本就沒有強製扣血那麽一說。


    一輪衝鋒過後。


    十字軍騎士死傷寥寥,而紮希爾麾下的騎兵,卻留下了上百具屍體,他們的坐騎留在原地,茫然無措地不知該去往何處。


    紮希爾回頭看去,自己麾下原本數百名騎兵,嚴密的軍陣,此刻竟變得稀疏不堪,他的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這怎麽可能!”


    而洛薩,絲毫沒有猶豫,在發起這輪衝鋒之後,便在前方不遠處的地方,調轉馬頭,向漢斯所率的另一支騎兵連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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