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雙方便展開了漫長的對峙。


    馬哈木二世在穆拉德二世死前,便曾登基為王過一次,但很可惜取得的成果寥寥,許多大臣都曾批判過他衝動幼稚,沒有治國之能。


    這位成長於穆拉德二世陰影之下的年輕君主,第二次繼位之後,卻像是涅槃重生了一般,不再急於求成,而是一板一眼,很有耐心地構築自己的攻城營地。


    源源不斷的物資匯入到這座大營裏,轉化為一座座即使站在狄奧多西牆那高聳的塔樓之上,依舊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龐大攻城器。


    無數被征召來的民夫和馱畜,讚頌著聖火之名,牽引著龐大的攻城火炮,在工程技師的指揮下,將其安置在一處處炮兵陣地當中。


    而城頭的守軍,隻能眼睜睜看著敵人一天天變得越發強大,而無可奈何,原本高漲的士氣,也隨著時間推移,開始滑落。


    “這家夥還真是棘手,明明第一次登基時還很蹩腳,才幾年過去,這家夥就脫胎換骨了?


    洛薩低聲呢喃著,視線像是穿越了數千米的重重阻隔,看到了營帳之中,正親自繪製草圖的馬哈木二世。


    君士坦丁堡雖然已經衰落,但不代表她的地位就不再重要,西眺歐洲,東眺亞洲,掌控愛琴海和黑海,隻要奧斯曼將此地收入囊中,要不了多久,她就會重新煥發出眾城之女皇的風采,成為一個龐大帝國的腦袋,天下聞名的財稅重地。


    拋開這些能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利益,拿下君士坦丁堡還代表了巨大的名望。


    拜火教的先知曾預言,征服君士坦丁堡的君主,將是拜火教世界最偉大的君主,這對於眼下全靠父親餘澤上位,迫切需要確立自己權威的馬哈木二世而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但馬哈木二世卻偏偏沉得住氣。


    手握二十萬雄兵,騎乘三首魔龍,仍舊沉得住氣,洛薩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麽,難不成是自己沒控製好,泄露了些許氣息,引起了他的忌憚?


    他重新將視線轉移到正在緊急修繕的城牆,那些堆積在城牆內側的沙袋,木料,磚石,還有守城器械,有序擺放在自己該在的位置。


    從低到高,三道呈階梯狀排列的高聳城牆,再加上一條護城河,足足四道防禦,一旦敵人的準備不是特別充裕,而貿然展開進攻的話,損失必定會慘重到一個極為誇張的地步。


    “艦長先生,我們就在這裏看著奧斯曼人準備,無動於衷嗎?”


    薇薇安娜有些不安地詢問。


    那天她的出戰,為她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市民們在捧著聖像巡街祈禱時,許多人都會充滿景仰地讚頌她的名字,這使她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守城方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羅馬僅存的底蘊便隻有這些,再怎麽緊鑼密鼓地備戰,上限也就擺在這兒了,而奧斯曼人的強大,卻是與日俱增。


    麵臨這種局勢,沒人會無動於衷。


    “不然呢?”


    洛薩苦笑道:“早在我還沒過來的時候,奧斯曼人便開始拆毀君士坦丁堡郊外的教堂,村莊,取其石料,木材,去修築封鎖黑海商路的魯米利亞和安納托利亞城堡了。從那時開始,羅馬人就隻能看著奧斯曼人籌備攻城,而無動於衷了。”


    洛薩沒有出城襲擊敵人的念頭,蘇菲派信奉神秘主義的苦修士還有兄弟會雖良莠不齊,但數目眾多的神職人員,都是小規模遭遇戰的能手。


    就算他跟薇薇安娜,能牽製住敵人的施法者。


    己方也缺乏突襲敵營需要的騎兵。


    轉職的怯薛軍,雖是跟帝國具裝騎兵一個檔次的強悍具裝甲騎,但隻是得到了全套的裝備,連馬鎧都有,卻沒有可堪一用的良駒騎乘。


    薇薇安娜默然,越發感覺自己的渺小。


    “再等等吧。”


    洛薩寬慰道:“等一個適合你我出手的時機,隻要解決掉那隻三首魔龍,這場戰爭的勝利便歸我們所有了。”


    奧斯曼人聲勢浩大的備戰之下,同樣使加拉塔的熱那亞人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加拉塔位於金角灣對岸,橫亙金角灣的鐵索防線,便有一端掌握在熱那亞人手中。


    原本曆史上的“旱地行舟”,就是因為奧斯曼人無法突破依靠金角灣的鐵索防禦的聯合艦隊,才從加拉塔北部地區,通過陸路將艦船運送到了金角灣內,方才擊敗了聯合艦隊,威逼君士坦丁堡的海牆。


    如今的熱那亞曆經跟威尼斯人的多次戰爭,已經逐漸走向衰落,在加拉塔城區的駐軍也就三千餘人,若是奧斯曼人翻臉,他們根本無力阻擋其兵鋒。


    此時,在加拉塔城區的議會上。


    市長神情凝重地取出了一封信,展示給眾人:“奧斯曼人派來了信使,要求我們拆毀鐵索,放奧斯曼人的艦隊進入到金角灣內,不然將不再保證加拉塔人的安全。”


    話音剛落下,便有人義正言辭地說道:“不能跟異教徒勾結!”


    但緊跟著,又有人提醒道:“如果我們忤逆奧斯曼的君主,被三首魔龍的魔火毀滅的,就不止是希臘人了,我們難道非要給希臘人陪葬嗎?”


    “嗬,照我看,共和國的本土已經放棄了我們,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投靠奧斯曼的君主,為他們服務,就算是異教徒的國王,也需要商人!”


    投降派蠢蠢欲動,他們絲毫不認為君士坦丁堡有堅守下來的可能。


    “我們沒必要投靠奧斯曼人,也沒必要參與這場戰爭,共和國同奧斯曼簽訂了合約,隻需我們恪守中立,我們依舊能享有以前的待遇。”


    “究竟多蠢的人才會覺得,奧斯曼人拿下君士坦丁堡以後不會對我們下手?”


    “魯梅利亞堡和安納托利亞堡已經扼住了我們黑海商路的喉嚨,一旦君士坦丁堡淪陷,如果奧斯曼人對我們動手,我們無法得到任何支援。”


    “你們這群懦夫,卑賤懦弱的威尼斯人尚且知曉唇亡齒寒的道理,你們卻被一個希臘女奴的兒子(馬哈木二世的生母是個希臘女奴)唬得想要放下武器求饒?”


    許多熱那亞人群情激憤。


    他們的做法雖然矛盾,舍不得奧斯曼人許諾的貿易特權,不敢同奧斯曼人翻臉,但骨子裏還是保存著一分身為基督徒的堅守的,當然,更多的原因是,他們在君士坦丁堡投注的利益太多,已經覆水難收了。


    這些年來,君士坦丁堡窮困凋敝至斯,就是因為有太多的利益被他們拿走了。


    一旦奧斯曼人占了君士坦丁堡,就算眼下許諾的利益再豐厚,失去了議價權的熱那亞人,隻要不蠢,就知道奧斯曼人肯定會在未來同他們翻臉。


    可話是這麽說,誰又想真去麵對奧斯曼人那可怕的兵鋒呢?


    市議會裏爭論不休,人聲鼎沸。


    市長接連幾次抬手示意,才讓人們暫且安靜了下來:“肅清,肅靜!接下來,我們舉手表決,同意接受奧斯曼人的條件的,請舉起你們的手來。”


    稀稀拉拉,隻有五人舉起了手,還立刻引來無數人怒目而視。


    “那麽,認為我們該跟君士坦丁堡的守軍站在一起,共同對抗奧斯曼大軍的,舉起你們的手來。”


    這一次,舉起手來的甚至連五個都沒有。


    “你們這群懦夫!”


    “我們的兄弟們正在對岸與異教徒作戰,我們卻在此處旁觀,上帝會懲罰這種行為的!”


    有人拍案大罵,但卻沒有一人出言反駁。


    市長看著那一張張神情複雜的麵孔,長歎了一口氣,像是蒼老了十幾歲:“那麽,我們便繼續保持自己在此戰中立的原則,不對雙方提供任何支持。”


    …


    待到奧斯曼人展開圍城的第五天時,敵人終於發起了第一輪試探性的進攻。


    率先發起進攻的,自然不是異教徒當中最精銳的耶尼切裏,而是魯米利亞軍團。


    魯米利亞其實就是奧斯曼人口中的“羅馬地區”,即巴爾幹半島,魯米利亞軍團的來源,大多是東正教徒,包括保加利亞人,希臘人,塞爾維亞人等。


    塞爾維亞此前也曾顯赫一時,刺殺過奧斯曼的國王,但如今已經衰弱成奧斯曼的仆從小國,跟奧斯曼王室聯姻,在匈牙利和奧斯曼兩國之間左右橫跳。


    據說瓦爾納戰役裏,殺死十字軍領袖,匈牙利與波蘭的國王瓦迪斯瓦夫三世的,便是一個塞爾維亞士兵。


    科索沃之戰,匈雅提率領的兩萬大軍戰敗,也有塞爾維亞人跳反的功勞,此後,匈雅提又被塞爾維亞大公俘虜,繳納了十萬弗羅林金幣才重獲自由。


    這些被驅趕著,扛著沙袋,填埋護城河的士兵們,許多人身上還佩戴者正教十字架的護符,一邊填埋護城河,一邊痛哭流淚,請求基督的寬恕。


    洛薩沒有出手的意思,這些試探進攻的炮灰,僅是敵人用來消耗守軍箭矢的倒黴蛋。


    他們大多不是自願響應參戰的,而是被強製征召來的。


    如果帝國依舊強盛的話,他們之中絕大多數,都是帝國最忠誠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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