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啊……”劉純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道:“這段日子,尚書不曾有幾夜睡好,昨日照著主公的意思,在城中小歇,這事,主公不曾告知尚書……”


    說著,劉純走上前去,衝著兩撥人吼道:“還有誰敢動手的?給我放下手中兵刃!”


    擺著三千策馬而立、麵色冷然的虎豹騎在旁,隻聽一陣‘叮鐺’之響,兩撥人相繼低頭棄了手中兵刃。


    酌情處置?


    怎麽個酌情處置法?


    蔡瑁苦笑一聲,與蔡仲、蔡和商議了一番之後,終究決定,兩方各做處置,荊州守軍重罰,劉軍輕罰……


    對於那些罵自己‘小人’的荊州守軍,蔡瑁無動於衷,心中卻是冷笑:也不看看眼下是什麽時候,愚蠢!


    確實,眼下是什麽時候?


    眼下正是劉軍鏖戰赤壁罷、黯然撤軍、劉平急欲提高軍中將士歸屬感的時候!


    果然,在聽聞蔡瑁將‘重犯’數十人當場斬殺之後,劉平一臉平淡,軍中將領,自是激氣不已,若不是蔡瑁率先動手,若是叫聞訊而來的曹性動手,恐怕此事……


    嘿!


    待得醒來的司馬懿聽聞此事,暗暗一歎,當即下令閉了寨門,遣回眾荊州守軍。


    然而此事,卻還沒完……


    三日後,營中又生事端,一名劉軍都伯來到後軍周倉處,要求退出軍中,隨之而來的,便是數以千計的劉兵……


    雖說周倉也是知道:軍中要行整編之事,叫難以再複作戰的傷殘士卒卸甲歸田,可這並不包括眼前這位四肢健全的都伯啊?


    望那數千人的行伍中,亦有不少無病無傷的劉兵……


    堂堂一將軍,竟被自己麾下數千人堵在帳外,這事,好笑麽?可怒麽?


    周倉並不覺得好笑,也不感覺憤怒,僅僅是叫人將此事稟報了劉平與司馬懿,畢竟,就算他是將軍,此刻也無權、也不敢對此作出定奪……


    得問此事,劉平並不感覺意外,因為司馬懿、賈詡、荀攸對此早有預料……


    待那些意欲退伍的劉兵望見劉平並司馬懿、賈詡、荀攸一幹人走來時,百餘名四肢健全的西征軍將士,悄悄退出了,隨即,便是東征軍……


    最後,站在劉平麵前的,唯有三、五千人……


    望著那些低著頭,不敢抬頭望向自己士卒,劉平心中並不覺得氣氛,反倒是倍感淒涼,暗暗一歎,大吼道:“我劉軍將士們,抬起頭來!”


    眾劉軍驚疑抬頭,卻見劉平深深一記大禮,沉聲說道:“諸位將士並未對不住我劉平,反而是我劉平對不住諸位……赤壁惡戰,何等慘烈,然我四十萬劉軍,無有一人投賊,劉平心感榮哉,若不是諸位,劉平豈能立足於此?請受劉平一拜!”


    “主公!”


    眾劉兵驚呼一聲,眼睜睜望著劉平又行了一記大禮。


    “諸位俱是我軍中好兒郎!”


    大聲喊了一句,劉平回顧身旁周倉,略顯歎息道:“周倉,從後軍軍需處,將運至的軍餉取來,或有我軍欲歸其故鄉,除犒賞、撫恤外,另發一萬錢路費……”


    “一萬錢?”


    周倉瞪大眼睛,反觀身旁眾將,亦是一臉驚色。


    要知道:普通士卒的軍餉,僅僅是兩千錢而已啊!


    無視周倉的驚呼,劉平回顧望著麵前眾劉兵,歉意說道:“諸位不惜姓命助我劉平平世間戰亂,可惜時不與我等……劉平別無他物,僅以此微薄,解心中不忍,要我說,我軍中健兒,皆是天下豪傑,豈能區區萬錢可比?然,近年兵事連連,劉平無甚閑錢,亦不忍苛刻百姓,唯有……唯有叫軍中諸位將士……唉!請再受劉平一拜!”


    “主公不可!”


    隨著一連串的驚呼聲,眾劉兵麵色激動,梗咽喊道:“劉公待我等,無以複加,若是我等尚可複戰,定要助劉公平定此亂世……”


    “劉公!”


    於是乎,又有一批身體健全的劉兵悄悄退出了行伍,剩下的,確確實實是四肢不全,難以再複戰事的……


    “好家夥。”


    遠遠望著那處,鍾會低笑對身旁賈詡說道:“三拜,外加區區萬錢路費,便叫此些將士……嘿,此事多半是尚書主意吧?”


    “哼!”


    隻見賈詡冷笑一聲,低聲說道:“莫要以為天下皆同你一般,居心不良!尚書可是真心發放路費……區區萬錢?除去犒賞、撫恤,軍中本就已無閑錢……換做是你,嘿!另外,劉公能聽得尚書善言、屈顏如此,方真是天下英雄!”


    “嘿嘿!”


    鍾會嘿嘿一笑,低聲說道:“說得好聽,亦不過是收買人心罷了!”


    聞言,賈詡淡淡瞥了一眼鍾會,撫須不語。


    此刻的劉平,當屬說一不二!


    不過半個時辰,眾劉兵麵前,已放滿無數木箱,而在木箱之內的,盡是暗黃略顯無光的銅錢……


    望著那些銅錢,眾劉兵呼吸有些沉重……


    “發錢!”劉平揮手喊道。


    隻見周倉皺皺眉,猶豫地望了眼那些木箱,揮了揮手,當即便有數員軍中小校並數百眾位將軍親兵,逐一發放犒賞、撫恤,以及那萬錢的路費……


    就像鍾會說的,不過是區區萬錢罷了……


    然而便是這區區萬錢,帶給眾劉兵的衝擊,卻是無以複加……


    “到你了!”一名親兵抬頭望著眼前的同澤,隨即便望見了他空蕩蕩的右臂,低聲說道:“兄弟,別愣著,過來領錢……”


    “唔!”那人應了聲,走前一步,卻見那名親兵抬頭望了眼那人鎧甲式樣,一麵取錢,一麵說道:“什長職位……犒賞,這些,這是撫恤,外加萬錢路費,好了,在這裏了,可要點點清楚?”


    “……”


    望了眼那親兵拎著的錢袋,王二張了張嘴,默然接過,轉頭一望,卻見不遠處,已升至都伯的陳二狗正一臉難舍地望著自己。


    嘿!當初隻想著賺些軍餉便借故退伍,誰能想如今……


    王二緩緩抬手,卻並非是接那錢袋,而是拭了拭眼角的濕潤……


    那親兵倒也不急,其餘劉兵亦是不急,靜靜望著王二深深歎了口氣,望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右臂,緩緩接過錢袋……


    “下一個!”


    “……”


    “伯長職位……”


    那沉甸甸的錢袋,便如同王二眼下的心情,一掂錢袋重量,便知其中豐厚,若在平日,王二早已咧嘴大笑了,而眼下……


    或許是因為這錢是用自己一條手臂換來的,或許是因為將要離開軍中……


    自嘲著搖搖頭,王二忽然望見麵前多了一人,抬頭一望來人,苦笑說道:“怎麽,過來看我笑話不成?”


    “哪裏敢。”


    來人正是陳二狗,隻見他一麵與王二並肩走著,一麵誠懇說道:“若不是王哥,眼下站在那的,恐怕就是我了……”


    “嗬。”


    王二淡淡一笑,搖搖頭說道:“誰叫王哥我是你小子手下什長呢?”


    “並非如此吧。”


    陳二狗微微一笑,忽而抱拳正色說道:“王哥救命之恩,小弟不知今生是否能報。但得王哥有何差遣,小弟力所能及,義不容辭!”


    “得了。”


    掂了掂手中錢袋,王二下意識想拍拍陳二狗肩膀,卻猛地麵色一變,繼而微歎說道:“雖說不是衣錦還鄉,總好過戰死在外,這樣也好……”


    “……”


    抬起頭來,王二轉頭正色說道:“記住了,二狗,活著,才能做得都伯職位,若是不慎傷殘,你便隻能像我這般……”


    說著,他掂了掂手中的錢袋,繼而說道:“再若是死了,便要勞其餘兄弟,將你撫恤、犒賞,以及骨灰送回鄉中了……”


    “王哥的意思,小弟明白了!”


    “明白就好。”


    自嘲一笑,王二上下打量著陳二狗身上鎧甲,忽而笑道:“還挺合身,不錯,人模狗樣……”


    “王哥別取笑我了……”


    “得了,既然做了都伯,抽空改個名,二狗二狗的,總歸不好!”


    “唔!”


    “那……那我就……”


    兩人一陣沉默。


    而就在此時,營中卻傳來一人大喊。


    “諸位領了錢的弟兄且莫要離營,主公傳來話來,欲在江陵城外立一座‘萬軍塚’,以告慰我戰死將士在天之靈,盼諸位緩離幾日……”


    “理當如此!”


    還不待那人喊完,附近劉兵大聲回道。


    “萬軍塚麽?”


    王二淡淡一笑。


    “弟兄們,方才從劉公身旁親兵弟兄口中得知,劉公欲在萬軍塚上立一巨碑,將此戰我軍所有將士名諱記載於碑上,流傳於世……”


    “所有?”


    王二愕然回頭,黯然的眼神閃過一絲光亮。


    “當真?”


    “竟有此事?”


    如王二這般,營中頓時熱鬧起來。


    而與此同時,劉平與司馬懿、賈詡、荀攸一幹人早已悄悄離開,入了營中帥帳。


    聽聞營內猛地傳來一聲歡呼,司馬懿微歎說道:“我等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仲達之策好是好。”


    搖頭晃腦望了一眼司馬懿,賈詡笑道:“不過仲達,這麽一下,可不下於許都一載的稅收啊,更連累主公……”


    “文和此言差矣!”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劉平,隻見他打斷了賈詡的話,微笑正色說道:“損區區顏麵,得以叫麾下將士寬心,別說三拜,便是三十拜,三百拜,那又如何?”


    “哈哈。”


    賈詡哈哈一笑,拱手拜道:“主公真明主也!”


    劉平自得地一撫胡須,笑著說道:“仲達妙思,如此巧妙便安撫了將士心中怨憤……”


    “不止如此哦,主公。”


    輕笑一聲,荀攸溫溫說道:“在下以為,此事之後,主公賢名當四海皆知,人人慕投我軍,我軍凝……凝……”


    “凝聚力!”


    司馬懿淡笑說道。


    “對!”善意地望了眼司馬懿,荀攸繼而說道:“就如仲達先前說的,我軍凝聚力更強!”


    “不錯!”劉平一拍麵前桌案,忽而說道:“萬軍塚之事,自有蔡瑁等人督造,不過是祭文……我不善於寫這類禱文,仲達、文和、公達?”說著,劉平將視線放在司馬懿身上。


    “在下不善於此事呀!”司馬懿麵上有些難色。


    也是!仲達善於的是軍事、內政!劉平恍然,隨即又望著賈詡。


    “別別,在下亦不善於此事!”


    賈詡連連擺手。


    確實,文和亦是……


    苦笑著,劉平終於望向了荀攸……


    “這個,”隻見荀攸滿臉為難,猶豫說道:“在下不曾寫過呀……”


    張張嘴,劉平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籌措半響,忽而說道:“陳琳何在?”


    “此人尚在許都……”


    賈詡訕訕說了句。


    “那這……”


    嘿嘿一笑,劉平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司馬懿、賈詡、荀攸三人中來回掃視著,卻見三人凝神望著自己,當即麵色微變,咳嗽說道:“或有人訛傳我精於文辭,實乃荒謬!仲達、文和、公達,此事便交與你等三人了!休要再提!”


    話音剛落,帳外有人走入,愕然一望帳中。四人轉頭一望,卻是賈詡與鍾會二人……


    “尚書,且商議何事焉?”賈詡低聲問道。


    司馬懿還不及開口,劉平卻問道:“文和,你可善於書寫祭文?”


    “祭文?”


    賈詡愣了愣,當即醒悟過來,微笑拱手道:“回劉公話,在下不擅此事,不過,在下倒是有一人選……”


    劉平一愣,忽而想起什麽,驚聲說道:“莫要說是那狂士禰正平!”


    顯然,劉平對其仍是心懷不忿。


    嘿!鍾會冷笑一聲,若真叫那廝寫祭文,那可有意思了!


    “非也非也。”


    苦笑著搖搖頭,賈詡凝聲說道:“在下所薦之人,或許亦不精此事,然此人博聞強記,文才出眾,盛傳荊襄,如今,亦在劉公麾下……”


    “當真有此等人物?”


    劉平撫須皺眉問道:司馬懿亦是驚訝地轉過頭來。


    似乎是瞧見了劉平望著自己,賈詡笑著說道:“說起來,此人與丞相,倒是有些淵源!”


    “文和說的是……”


    “王粲,王仲宣!此人曾師從蔡祭酒,隨後入劉表帳下,劉公與尚書攻荊州之後,此人乃在蒯異度手下理事,劉公若要用,隻需一匹快馬,不日將至!”


    “原來是他!”


    劉平恍然。


    確實,說起此人,劉平倒還真是與他有些淵源,然而正因為如此,當初劉平重封荊州官員時,卻不便提拔這王粲,隻將他調入蒯越手下理事。


    而他王粲,似乎也不願阿附劉平以圖榮華,與蔡瑁一樣,從未去過劉平居於襄陽時的府邸……


    “若是如此……”劉平微思一下,當即喝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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