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將軍?”


    隻見張遼猛一皺眉,望著張虎搖頭說道:“為父如你一般年紀時,不過是區區一校尉,而你……沒有絲毫軍功,便居此高位……罷了罷了,事已至此,為父也不多說,望你日後勤以自勉,多學些真才實學,他日領軍作戰,就算不顧及我張家臉麵,也要顧及你麾下將士姓命,沙場之事,切莫有半點兒戲!”


    “是是……”


    張虎一陣唯唯諾諾。


    點點頭,將手中茶盞遞給長子,張遼忽而問道:“眼下,朝中局勢如何?”


    “這個父親大可放心。”隨便將茶盞擱在燭台之上,張虎坐在榻邊,笑著說道:“朝中自是清明,陛下自是賢君,我大魏自是日益強盛,他日舉兵剿蜀、滅吳,不在話下!”


    “父親……”


    久久望著對麵牆壁,張遼微微一歎,忽而搖搖頭,輕聲說道:“為父去歲雖曾往洛陽一行,卻不曾呆得許多,不曾去……唉!對了,眼下朝中,可有變故?”


    見父親氣色似乎不錯,張虎心下有些歡喜,稍一思忖,笑著說道:“父親說的可是朝中大臣……唔,子博接掌了大將軍、大司馬之位,其他倒無何等變故……”


    “子博?”張遼麵色一愣,皺眉問道:“陳叔至呢?”


    “這個……聽聞陳大將軍好似是舊疾複發,不能理事,故而陛下任命子博為大將軍、大司馬,統領我大魏軍事!”


    “劉子博……”張遼喃喃說了一句,忽而搖頭笑道:“萬萬不曾想到,當年久在子龍身後打轉的小子,眼下已高居大將軍之位,不過,為父更想不到,陛下竟會叫他為大將軍……多半是其兄從中出力!”


    “其兄?尚書子旭?”張虎疑惑說道。


    “你以為呢?”


    “父親。”


    上前輕撫父親胸口,張虎焦慮說道:“要不,父親且休息一下,待太醫至此,為父親診斷一番?”


    拍拍長子手臂,張遼笑著說道:“為父這病,為父自己還能不知?不礙事的,虎兒且陪為父聊聊。”


    “……是!”


    “唔。”淡淡一笑,張遼仰頭望著屋頂,低聲說道:“我張家受尚書公諸多恩惠,你且好生在子博麾下當值,莫要丟了為父顏麵……”


    “是的,父親!”


    “時隔二十餘載,為父這輩的,多半是去了,日後我大魏,還得靠你等這一輩……去歲為父倒是見到過賈長史一麵,他可還好?”


    “來此之前孩兒還見過一麵呢,賈老眼下多半日子是在劉府中養魚,身子倒是硬朗……”


    “唔,此人不可小覷,他日虎兒若有何麻煩,可向他請教,想來他念在我張家與劉家淵源,當會助你一臂之力!”


    “是的,父親……額,父親,孩兒朝中大員,孩兒盡皆相識,哪裏會有麻煩?”


    “你這豎子!”


    “是,父親!”


    “原來父親說的是他,此人在陳倉呢,近年來與那薑維打得難舍難分,朝中有些大臣正打算聯名參他!”


    “以何罪名參他?”


    “多半是無端起兵,徒耗國力吧……”


    “嗬。”


    輕笑一聲,張遼撫須說道:“哪裏是他想打,多半是那薑維苦苦相逼吧,也是,關羽失了荊州之後,蜀已無力複取天下,天意如此,區區一薑維,豈能比得過其師諸葛孔明耶?我大魏勁敵,仍屬江東!”


    說著,張遼心下一動,詢問說道:“你此來之前,可見陛下有南征之意?”


    “父親。”張虎苦笑說道:“父親眼下急需休養,便莫要再管其餘之事……”


    “何為其餘之事?”


    張遼皺眉喝道:“虎兒莫要岔開話題,回答為父!”


    “……”


    “爭論不休?”


    張遼微微一笑,長歎說道:“朝中無事自是最好,當初你先帝力欲盡早平定亂世,隻可惜天意使然,先是赤壁大挫,隨後是張白騎曹操兵犯,再後便是天下大旱,不得已之下,唯有罷兵休養生息……不過最可惜的,卻是你先帝打消了平定蜀、吳的念頭……”


    “父親,這是為何?”


    “為父亦是不知,唔,應該是為父當初不知,眼下嘛,卻是有些明白了,先帝仁義!虎兒,倘若不能速戰速決,還是莫要輕易動兵……”


    “孩兒有些不明白……”


    溺愛地望著自己長子,張遼伸出手來,輕輕拍拍張虎腦袋,笑著說道:“日後,你便會明白……”


    隻見張遼捂著胸口,擺擺手低聲說道:“不礙事的,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舊創罷了……”


    “二十多年前?”見父親漸漸平複下來,張虎鬆了口氣,疑惑問道。


    “嗬嗬。”張遼微微一笑,拍拍著愛兒腦袋說道:“是啊,二十多年前……赤壁之戰!”


    “父親此等武藝,何人竟能傷到父親?”


    “何人?”


    張遼搖搖頭,哂笑說道:“你想想,在陸遜之前,究竟是何人與為父在此僵持數年?”


    “步……步jun?”張虎瞪大眼睛。


    “對!”張遼點頭大笑道:“便是步jun那匹夫,不過為父也沒叫他好過!”說著,張遼卻是好似想到什麽,暗暗一歎,倍感疲倦揮手說道:“虎兒,為父有些倦了……”


    “哦。”


    見張遼這麽一說,張虎當即會意,起身說道:“那父親且好生歇息著,孩兒暫且告退,待劉侍中並諸位太醫趕製,孩兒再來叨擾……”


    “嗬嗬。”


    淡淡一笑,張遼揮手說道:“去吧!”


    “是。”恭恭敬敬行了一記叩拜大禮,張虎躬身而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張遼緩緩抬起手。


    “虎兒……”


    “唔?”疑惑轉身,張虎詫異問道:“父親莫不是還有事要對孩兒說?”


    “……”


    隻見張遼直直望了張虎半響,忽而收回右手,微笑說道:“去吧,虎兒,記住,無論如何,休要丟我張家臉麵!”


    “是,父親!”


    隨著吱嘎一聲輕響,張虎終究是走出了屋門,隻剩下張遼一人靠躺在榻上,失神地望著屋門處。


    “嗬。”


    自嘲一笑,張遼低下頭,緩緩解開內衫,望著心口處一道極其猙獰的創口,喃喃說道:“老匹夫,連你也去了……當日我便說過,我能活得比你久吧……”


    我張遼,此生無憾!


    ‘張遼,你命不久矣!’


    ‘可笑……’


    --


    “可笑,我張遼命長得很,還是擔心自己,哼!”


    “嘿!”


    抬起右手中的大刀,瞥了一眼上麵的鮮血,再望著麵前捂著胸口站立的張遼,步jun嘿嘿笑道:“嘴倒是硬得很!”


    “哼!”張遼冷笑一聲,望著對麵步jun血肉模糊的右臂,嘲諷說道:“你怎得單手持刀,如此托大?”


    隻見步jun動了動幾乎毫無直覺的左臂,眼神便是一冷。


    “一臂換你一命,值得!”


    “尚無定論,莫要早下決斷!”


    “嘿!再打過?”


    “張某奉陪!”


    二人話音剛落,便早有附近劉兵與江東兵湧上前來,護住自家將軍,就連他們也看得出,兩人眼下恐怕已無複戰之力……


    如何能再戰呢?


    張遼手中戰刀已斷,胸口處遭逢重創,鮮血直流。


    步jun亦是不好過,那大刀碎了大半,刀刃早已不見,拖著一條血肉模糊的左臂,日後能不能治尚且是個問題。


    而兩人所處之處,僅是碎裂的木板,眼下,整條船正緩緩下沉……


    如何能再戰呢?


    “保護將軍!”


    “護著頭領先走!”


    兩撥人爆發出一聲喊聲,當即混戰到一處,至於張遼與步jun,則趁亂被其親兵救走。


    “放開我!”


    步jun大吼一聲,卻被身旁一錦帆軍將士拉住喊道:“頭領,船快沉了!”


    “怕什麽!”


    步jun吼了一句,虎目環顧一眼四周,大聲喊道:“張遼!張遼匹夫!給我出來!”


    話音未落,忽然船身猛一陣搖晃,四周錦帆軍將士急聲喊道:“頭領,速速離船,船要沉了!”


    “該死的,叫我將軍!”


    步jun吼了一句,怒氣衝衝跳上自己戰船,一幹錦帆軍亦是緊緊跟上,至於身在船後、趕不及的,卻是盡數躍出江中,畢竟,精於水戰的錦帆軍將士自是明白,自己跳入江中,與被戰船拖累、扯入江中,兩者有何差異。


    “開始了麽……”


    正凝神打量著江上一處,陸遜猛感覺船身一震,回過頭來,卻望見步jun拖著一條鮮血淋漓的左臂跳上船來。


    “這……步將軍?”


    “唔!”步jun似乎是怒意未消,哼了哼,靠著船舷坐在船板之上,打量起自己左臂來,越看,他越是心怒。


    “步將軍,這傷……不礙事吧?”


    陸遜小心得問了句。


    隻見步jun猛一瞪眼喝道:“你說礙不礙……”


    話未說話,這才發現說話的乃是陸遜,動動嘴,淡淡說道:“不礙事!”


    陸遜隻感覺眼皮一跳,訕訕說道:“在下以為,還是包紮一下的好……”


    “唔。”步jun點點頭,右手一招,招來一名錦帆軍將士,指指自己左臂說道:“包上!”


    “是!”


    那將士當即從自己身上衣衫中撕下一條布來,隨即一望步jun左臂,忽然脫下整件衣衫,撕成布條,為步jun包紮。


    “嘖!”


    似乎是觸到了傷口,步jun一拍那將士腦袋,罵道:“你這該死的,輕點!別到時候本將軍沒死在敵將手上,最後還死在你手上!”


    隻見那將士訕訕一笑,抬頭說道:“將軍,死不死的,不吉利……”


    “哈哈!”附近錦帆軍將士哈哈大笑,方才見步jun受重創的緊張情緒,當即得以緩解。


    靜靜望著這一切,陸遜心下暗暗說道:這家夥的統兵方式,似乎是別具一格呀……正想著,步jun卻抬起頭來問道:“方才你說什麽開始了?”


    陸遜聳聳肩說道:“自然是都督與劉軍的交鋒咯!”


    “什麽?”


    步jun眼神一緊,猛地起身,叫那名正替他包紮傷口的錦帆軍將士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你的意思是……周都督正在前線,親自與劉軍交鋒?”


    “將軍沒聽錯,在下便是這個意思!”


    “該死的!”


    怒罵一句,步jun臉上當即露出幾分焦慮,大呼道:“小的們,調轉船頭,我等去助周都督一臂之力!”


    “將軍,你的傷……”


    或有一名船上將士遲疑說了句,卻見步jun凝神望著自己左臂良久,忽而大笑說道:“倘若因區區一條手臂延誤戰機,致我江東戰敗,步jun有何顏麵立足於世?小六,給我包緊些!用些力!”


    小六,也就是正為步jun包紮的錦帆軍將士,聞言又是不忍、又是為難說道:“將軍……已經夠緊了……”


    “再緊些!”


    步jun勉強握了握左拳,忽而笑道:“要是老子與劉將交手時,這布條鬆落,沒死在劉將手中,卻是失血過多而死,那豈不是要叫笑翻天下人?給我綁緊些,用些力,該死的,你小子究竟怎麽混進我錦帆軍的?”


    “是,將軍!”


    小六一咬牙,猛一拉布條,但見鮮血四濺,頓時將布條染紅,附近錦帆軍將士麵上盡是不忍之色,反觀步jun,卻是轉過頭來,笑嗬嗬對陸遜說道:“還不曾請教這位大人名諱!”


    好漢子!陸遜心中驚歎一聲,見步jun發問,畢恭畢敬拱拱手,凝聲說道:“在下陸家……啊不,在下陸遜、字伯言,周都督帳下區區一小史,久仰步jun威名,今日一見……終身無憾!”


    擺擺手,步jun笑著說道:“什麽威名,當初老子……啊呸,當初本將軍做水賊時,倒是有些威名,你聽說我名?莫不是當初我截了你陸家財務?”


    附近錦帆軍將士一聲輕笑。


    陸遜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鄙家財力微薄,哪裏出得了吳郡,將軍截的,想必是他人商船……”


    “哈哈哈!”


    步jun哈哈大笑,用右臂拍拍陸遜肩膀說道:“你這文人不錯!他日若是惱了周都督,便來尋本將軍,本將軍給你個都尉當當!”


    “哈哈。”或有船上錦帆軍將士笑道:“將軍,難不成你要將自己都尉之職交與這白麵書生?”


    “胡說八道!”


    步jun罵了一聲,大笑說道:“此戰之後,本將軍豈能還是都尉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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