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到陳叔至?!


    當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張燕下意識退了半步,待回過神來,頓時滿臉漲紅,心中羞憤難當。


    “子安,來著是客,不請我等進府坐坐麽?”司馬懿‘恰巧’的一句話,叫張燕解了圍。


    “哦,哦……”感激地望了眼司馬懿,張燕恭敬說道:“失禮了,先生請……陳將軍請!”


    “大帥客氣了!”陳到也是厚誠之士,雖說對黑山黃巾感覺不怎麽好,倒也不會落人麵子,至於方才之事,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沒想到他竟已是這般有名了……


    親自迎司馬懿、陳到來到客堂就坐,吩咐將士備上茶水,張燕方才心中的激動,漸漸平複下來,暗暗思量著這位大人的來意。


    而對麵,司馬懿捧著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飲茶,場麵頓時冷清下來。


    若是換做張飛、夏侯惇莽夫,肯定是坐不住了,但是陳到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見司馬懿不開口,他閉上雙目,權當養神,雖說張燕對司馬懿的態度叫陳到稍稍鬆了口氣,然而誰知道接下來又是如何呢?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一時間,偌大廳堂,鴉雀無聲。


    但是顯然,司馬懿的耐心久經考驗,可不是張燕這類人可比,短短一炷香之後,張燕便坐不住了,咳嗽一聲,率先試探說道:“先生此來,張燕倍感榮幸,若是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多住幾日,定要叫張燕好好款待先生一二……來人,備酒設宴!我要為先生接風!”


    “諾!”堂外的黃巾士卒應喝一聲,匆匆跑了出去。


    “子安仍是這般豪氣啊……如此,在下謝過了!”放下茶盞,司馬懿拱手謝道,但是對於此行之事,仍是一字不提。


    這麽一來,反倒是張燕感覺不上不下,在他想來,司馬懿此行,也不過是劉平不敵袁紹,前來求援罷了,但是看司馬懿表情,似乎又不是很急,莫非……


    又足足等了一炷香工夫,司馬懿仍在慢條斯理的飲茶,張燕顯然是坐不住了。


    “原來如此……”搖搖頭,司馬懿拱拱手,苦笑說道:“非是司某暗藏心思,不敢名言,而是……實在是難以說出口啊……”


    “先生有何為難之處,大可說來!”一揮手,張燕笑著說道:“當初先生有大恩於我,隻要是張燕力所能及之事,在所不辭……”說罷,他望了一眼司馬懿,哂笑說道:“叫張燕猜猜先生心思,先生不會是前來求援吧?”


    “正是!”司馬懿放下茶盞,點頭說道。


    “……”見司馬懿說得這麽坦然,張燕一時間有些愣神,還未開口,卻聽司馬懿繼續說道:“這麽也是不妥……唔,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唔?”換了個坐姿,張燕疑惑說道:“我不明先生之意……聽聞袁紹率軍百萬南下與先生輔佐的劉天機交兵,難道先生不是前來求援的麽?”


    “嗬嗬……”望了眼疑惑不解的張燕,司馬懿微笑說道:“非是求援……子安難道不知,我軍與袁本初交戰半載,終於在陳留大敗袁紹,嘿,袁本初百萬大軍,如今恐怕隻剩下寥寥十餘萬吧,而且這些兵馬曆經大敗,毫無士氣可言,已無複戰之力……眼下,袁本初自保猶是不易,何談揮軍南下,何談百萬大軍?”


    “什……什麽?”張燕心中震驚,猛地坐起,不敢置信地望著司馬懿,喃喃說道:“袁……袁紹敗了?”


    “司某豈會拿此等事蒙騙子安?”司馬懿微笑說道。


    這怎麽可能?


    袁紹有百萬大軍,而劉平僅僅二十萬,實力相差如此懸殊……如今反倒是袁紹敗了?


    若是別人說的,張燕肯定不會相信,但是如今司馬懿這麽說,張燕卻是信了,因為憑借他對司馬懿的了解,此人不是信口開河之輩……怪不得……怪不得田元皓幾次三番派人前來說降,顯然是因為袁紹南下受阻,兵馬大損,已無複取河內之力,怪不得啊!


    不過既然袁紹已經敗了,那這位大人又是為何而來?


    心中狐疑,張燕皺皺眉,望著司馬懿說道:“若是他人對我說及此事,我必然不信,如今先生說及,張燕卻是不得不信……先生才華,早在徐州之時,張燕便已領教,真想不到啊,袁紹百萬大軍,卻是落得這麽個下場……不過言到此處,我卻是想不明白了,先生此行為何?我原本以為先生是來求援,是故……抱歉,張燕不喜拐彎抹角,但是袁紹過於勢大,是故方才……”說到這裏,張燕有些尷尬。


    “嗬嗬,在下明白……”點點頭,司馬懿微歎說道:“半年前,袁本初揮軍百萬南下,震驚天下,何人敢說不懼?”


    “那麽今日先生此來是……”


    “唔……”想了想,司馬懿坐起,望了眼張燕,拱手說道:“好,既然子安不喜拐彎抹角,在下便直言,在下此行,乃是為說服子安助我主攻取冀州而來!”


    “什麽?”張燕麵色一變,凝神望著司馬懿。


    助劉平?這意思不就是叫自己投向劉平麽!


    若是換個人說出此句恐怕張燕當即便翻臉了,要知道,田豐派來勸投的那人,可是被張燕吊在城門口鞭打了整整一日,打掉了那家夥半條命,才放他回去的,張燕更是揚言,若是田豐再派人前來,那他可不管‘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規矩了……


    “先生此行目的便是這個?”張燕緩緩坐下,麵色有些難看。


    “正是!”


    “真如先生自己所說啊,難以說出口……監軍方才久久不語,不會是在想如何說服張某吧?”張燕冷笑一聲,語氣有些不善。


    “正是!”司馬懿點點頭,誠懇說道:“就算是再難說出口,我也不得不說,既然我受命來此,唯有盡力而為!”


    見司馬懿如此誠懇,張燕麵色好了許多,抱拳說道:“先生快人快語,仿佛當日徐州,張燕也就實言說之,先生於我有大恩,但是此事,恕張燕無能為力!”


    “子安取河內,不會是想著前去西涼,與白波黃巾匯合吧?”


    “嗬嗬……”眼眉一挑,張燕點點頭笑道:“我便知瞞不過先生,也不欲欺瞞先生,正是如此!”


    “難到子安認為,張白騎足以成事麽?”


    “唔?”張燕愣了愣,抬手說道:“我不明先生之意……”


    “那好……”點點頭,司馬懿凝聲說道:“試問子安,為何要前去與白波黃巾匯合?是因袁紹逼迫求存耶,亦或是為助張白騎奪取天下耶?”


    “……”被司馬懿一問,張燕頓時啞然。


    “若是因袁紹逼迫,眼下袁紹大敗,乃是千載難逢戰機,為何不與我主聯手?昔日在徐州,子安曾對在下言,黃巾舉事乃是為平定亂世,在下曾對子安言,黃巾所為,乃是禍事之開端,當初子安不信,那麽今日呢?”


    猶豫一下,張燕苦笑說道:“先生當日一語中的,絲毫不差,隻不過……”


    “試問子安……”打斷了張燕的話,司馬懿起身一拱手,沉聲說道:“如今子安心思,仍是為平定亂世,造福百姓否?”


    “自然是!”張燕下意識說道。


    “那麽為何不助我主一臂之力?”深深望著張燕,司馬懿急聲說道:“如今天下各路諸侯,實力相當,若是長此下去,何時才是平定亂世?眼下,袁紹百萬大軍敗北,冀、青、幽、並四州人心惶惶,乃是千載難逢戰機,我主自有平定亂世之心,急欲北上伐袁,卻苦於兵馬不濟……若是能取袁紹冀、青兩州,我主便能在數年之內揮軍中原,平定亂世,卻不知,子安為何不助我主一臂之力?!”


    “……”緩緩起身,望了一眼司馬懿,張燕心中顯然掙紮不已。


    “也罷。”暗暗歎了口氣,司馬懿起身拱手說道:“今日急趕而來,路上太過勞頓,子安可否撥一間客房與我等,至於答複,便由子安細細思量,可否?”


    “好!好!”見司馬懿這麽說,張燕自然不會不允,急忙叫人將司馬懿與陳到帶入客房歇息。


    張白騎……還是劉天機?沒想到……真沒想到……居然勝了?


    漫步走在陳留劉營之中,望著不遠處被關押著的袁兵,荀攸麵色有些凝重。


    耳邊仍不時傳來劉兵們的竊竊私語,關於他們對前幾日詭異天象的見解,有人說是主公洪福,亦或有人說是天見可憐、故而垂青劉軍,還有人說是劉軍天命所歸,合該統領天下,對此荀攸俱是嗤之以鼻。


    哼!天命?可笑!


    這些凡夫俗子怎麽會明白,何為天命?


    偌大天下,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寥寥可數,或許,僅僅隻有兩人!


    瞥了一眼竊竊私語的劉兵,荀攸冷笑一聲。


    天命?


    若不是那人改了氣運大勢,你等還有姓命在此胡言亂語?


    “愚子!”很是不屑地輕聲吐出兩字,荀攸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嘴角掛起一絲微笑。


    搖搖頭,荀攸朝前走去,但是此時那些劉兵傳來的對話,卻叫他腳步停了一停。


    “不過啊,雖說營內弟兄都說是上天相助,但是,若不是監軍激勵我等,恐怕這一仗就敗了吧?”


    “是啊……”


    “多虧監軍啊……”


    “……”下意識轉身望了那些劉兵一眼,荀攸愣了愣,隨即暗暗撇嘴。


    嘖!那又如何?得不償失!無智!


    似乎是忘記了前幾日大勝後自己心中喜悅,荀攸心中腹議。


    “子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吾日:無所謂仁,也無所謂不仁,皆大勢所趨也……”喃喃自語自語著,荀攸朝自己帳篷走去。


    監軍,觀你平日所為,嘿!


    就算你此刻比我站得高,但是你的器量卻叫你止於此……七萬袁軍俘虜,嘖!


    劉天機如今局勢,雖勝實敗,實力大損,一旦被天下諸侯得知虛實,必蜂巢來襲,誰叫兗、豫、徐三州乃富饒之地?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別說你劉天機!


    若是要破此困局,唯有北上!


    趁天下諸侯尚未察覺袁紹敗北前,侵吞北地四州……


    不,兩州即可,取袁紹之糧為羽翼,收袁紹潰軍為爪牙……


    以戰養戰!


    真不知監軍你怎麽想的,軍中糧穀本就不多,竟還將這些殘兵敗將留在此處消耗糧食,莫非你想叫這些北地士卒對付袁紹?


    哼!自取死地!


    如今之計,有三:其一,將這些袁軍秘密坑殺,杜絕後患,此乃下策!


    其二,將此些袁軍盡數收編調往汝南,換大將夏侯淵率軍來此。隻予袁軍十日之糧,命其把守荊州門戶。期間令軍士把守潁川、汝南何處要地,再每隔十日遣將士送糧予此些袁軍……如此,此些袁軍必然不敢反,趁此機會,調夏侯淵麾下兵馬北上,猛攻冀州!


    不過如此一來,荊州或許會得悉袁紹敗北,再者,一來一去,消耗諸多時日,中策而已!


    其三,袁紹臨陣脫逃,為求命不顧麾下士卒,此時潰軍正心中惶惶,合該收編:留士卒為用,其餘將領悉數誅殺,再以利誘之,劉軍士卒普調一級,與袁軍混編,許下重諾,令全軍用命,十日之內,北上伐袁,勝則潰軍一往直前,心中不念舊主;敗則必遭潰軍反噬……雖說極為凶險,但倘若謹慎為之,並非不是製勝之道。


    那麽眼下,劉天機會怎麽做呢?


    叫我看看吧……嘿嘿!


    就在荀攸心中不懷好意想著的同時,那邊,劉平確實在為此事頭疼……


    其一,司馬懿昨日北上河內,前去說服張燕,至今音信全無。


    其二,軍中糧穀將斷,劉平急忙令人前去許都調糧,卻聽聞許都糧價日漸高漲,就算是魯肅目光長遠,叫魯家從各地收集糧穀三千石,卻也難解燃眉之急。


    其三,北伐之事迫在眉睫,然而可用之兵,卻寥寥無幾,每滯留一曰,便多一份險峻,若是不在天下諸侯得知此事前北伐,若是不在袁紹醒悟、調集兵馬固守前北伐,唔……


    前景堪憂啊!


    “痛煞我也!”


    整整日,僅僅罩著一件外袍,劉平躺在帳內榻上,輾轉反側,痛呼不已,將劉營內眾將駭得不行,四下尋找止痛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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