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救了?”周倉不明所以得望望四周,腳下倒著數十被刀背砍昏的劉兵。


    “怎麽?發生了什麽?”張遼眺望著遠處。


    “唔?”背靠背抵禦著的朱靈與甘寧大口喘著粗氣,心中有些奇怪。


    “呼……這家夥終於來了?”賈詡長長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來得好快啊……幸好!”


    既然他來了,自己也就不必擔心了,仲達在軍中的威望,四萬劉兵垂著腦袋佇立在營中,四周是持槍虎視眈眈的虎豹騎以及陷陣營。


    雖說似乎是遏製了最壞的事情發生,不過劉純、高順可不敢大意,與路昭、周倉、徐晃等將領密切關注著營內將士的一舉一動。


    從隨軍馬車上下來,司馬懿饒有興致打量著營內一幫垂頭喪氣的士兵,又望了望一臉冷色走在他們身旁的司馬懿,司馬懿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暗暗說道:“剛到就遇見這樣有趣的事……監軍,讓我司馬懿瞧瞧,你會怎麽做……罰?別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啊!不罰?軍規又置之何地?嘿嘿,用眼下這支士氣低迷的兵馬擊敗袁紹?難如登天啊,監軍!”


    那邊司馬懿不懷好意地瞅著,這麵司馬懿麵色冷然走在眾劉兵身邊,整個劉營寂靜一片。


    “咕……”潰軍中的伯長陳二狗咽了咽唾沫,盡力把腦袋垂下,不敢抬頭,近了……近了……監軍似乎朝我走來了……咕……可不關我的事啊,是那幫混賬先惹我們的……是他們先惹……


    “……”眼睛一驚,垂頭佇立著的陳二狗分別望見腳邊出現了一雙靴子,這似乎是大官才能穿的靴子……莫非是……


    “抬起頭來!”一聲冷喝。


    下意識又咽了口唾沫,緩緩抬起頭,映入自己眼簾的,是……銳利、慍怒的眼神!


    這種壓迫力……比將軍們還……


    “你屬何部?”司馬懿淡淡問道。


    不顧額頭的冷汗,陳二狗心中坎坷,結結巴巴說道:“小的,是徐將軍麾下……任……任伯長職……職位……”


    徐將軍?徐晃?是潰軍麽?


    “哦……”見是參加延津會戰的潰軍,司馬懿的語氣和善了許多,拍拍眼前這將士的肩,他點頭誠懇說道:“我已聽聞此事,你等八萬將士,衝擊袁紹五十餘萬大軍,減敵二十餘萬,死戰不退,你等……雖敗猶榮!”


    “司……”陳二狗猛地抬起頭,望著那雙真摯、誠懇的眼神,眼眶頓時濕潤一片,往日被戰友的看輕、侮辱,此刻似乎已是煙消雲散。


    “八萬!”環顧四周,司馬懿提高聲音,大聲喝道:“區區八萬人馬,衝擊袁紹五十餘萬,死戰不退,這八萬兵,我司馬懿認為,皆是豪傑!皆是英雄!忘記他們在戰場上的奮力廝殺,隻因他們打了敗仗,便出言侮辱,我司馬懿倒是要問你們其中一些人,若是爾等對陣五十萬敵軍,爾等敢衝上去麽?爾等,有資格侮辱這些勇士麽?唔?”


    司馬懿話音剛落,四萬劉兵中,多數人將頭顱深深低下。


    “……”凝神望著這一切的司馬懿有些動容。


    這司馬懿……竟有這等威望?


    “誰先動的手?”


    “是他們!”話音剛落,便有不少人手指一方喊道,其中幾人,指著陳二狗……


    “若不是爾等辱罵,我等豈會動手?”


    “就是!”亦有一些劉兵怒聲嗬斥。


    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果然是潰軍先動的手……


    “好了!記住爾等的敵人,乃是袁軍!”司馬懿暗暗一歎,一抬手,一通嗬斥,頓時營內再複鴉雀無聲。


    轉身望著陳二狗,司馬懿皺皺眉。


    在陳二狗戰戰兢兢之中,司馬懿由衷說道:“延津大戰,我司馬懿敬佩你等,但是不管怎麽說,向戰友揮刀,乃是軍中大忌!要知道,何為戰友?那是在戰場上為你等擋刀子的人呐!”


    “司……監軍……”陳二狗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抱拳說道:“小的死不足惜,隻不過看不慣他們如此辱罵……就如監軍說的,他們有什麽資格辱罵我們?麵對著數十萬敵軍,我等不曾後退一步,以命相拚……我……我……”


    “我明白你等的感受……”拍了拍陳二狗肩膀,司馬懿點點頭,歎息說道:“不過就此,你覺得這是一個對戰友揮刀的理由麽?唔?要知道,我等大敵乃是袁軍,對戰友揮刀,自相殘殺,隻會親者痛、仇者快,你看那裏!”司馬懿伸手指著一個方向。


    陳二狗心中一愣,不禁抬眼望去,此處劉兵盡是如此,有些距司馬懿遠的,聽不見司馬懿說些什麽的,見身旁眾人這麽做了,也下意識地轉頭一望。


    “記住!”提高聲音,司馬懿大聲喝道:“在我等身後的,是雙親,是摯愛,乃是我等在世間的牽絆,在你等眼前的,是窮凶極惡的袁軍,告訴我,你等會怎麽做?是繼續自殺殘殺,坐視至親蒙難,還是同心協力,保家園安定?告訴我!”


    “呼……呼……”在一陣越來越粗的喘息聲之後,四萬劉兵奮力喊道:“誓殺袁軍!誓殺袁軍!”


    又小看他了……賈詡撓撓頭,神色複雜地望著遠處那一抹身影。


    跟著司馬懿,似乎真的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那麽……”


    聽著耳邊的呐喊,司馬懿微微一笑,抬起手,待眾軍漸漸安靜下來後,深深吸一口氣,麵色一變,淡淡說道:“那麽隻有最後一件事了,手中染了戰友鮮血的,出列!”


    愚蠢啊你這家夥!好不容易把此事壓下,你怎麽還……嘩變之事牽連甚廣,難道你還要把這四萬人全數砍了不成?


    賈詡麵色猛變,口中喃喃說道:“監軍呐,小心再引起嘩變啊……再說了,方才事況如此混亂,你以為他們會乖乖站……唔?”


    還沒等司馬懿嘀咕完,眼前的景象卻是叫他傻了眼。


    一個……兩個……百個……千個……司馬懿也有些傻眼,他本就是因為地上倒了不少將士,是故才這麽說的,但是……數千個同時砍死百餘個,這……不切實際吧?


    皺皺眉,打量了一下眼前出列的劉兵,司馬懿有些明白了……


    司馬懿的本意是叫那些殺了同澤的人出列,畢竟軍規不可亂,但是這些劉兵,似乎僅僅是從字麵意思上理解……


    “人數還真不少啊!”司馬懿麵上冷笑一聲,心中暗暗思考對策。


    一個兩個還好,數十百餘個,司馬懿也忍了,但若是把這數千人都殺了,那還用打麽?原本人數就遠遜袁紹,再這麽一下……


    騎虎難下了麽,監軍……


    司馬懿嘿嘿一笑。


    不過賈詡也明白,司馬懿肯定不會將這數千人盡數斬首的,不說嘩變之事,要是真斬了,這仗還用打麽?


    你當如何應對?監軍?


    “向戰友揮刀,乃是軍中大忌,本該將你等一一斬首!”司馬懿淡淡的一句話叫著數千人心中一涼,不過後麵的那句,又叫他們……更加心涼……


    “不過就這樣斬了你們,太便宜你等了……”


    監軍不會是要淩遲吧……陳二狗感覺背上有些犯涼。


    “古人曾說過,求死,易爾,一刀之力,活著才是難,人生在世,總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我等皆是男兒身,若是飲刀就罪,死得何其屈辱?是男兒,便當轟轟烈烈,死於如此!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眼下,袁紹率三十萬兵馬進犯,你等是想在此飲刀以正軍法,還是背負著這份罪,去履行爾等的使命?


    哦,對了,若是能成功擊敗袁紹,主公或許會大赦囚徒也說不定呢……嗬嗬,誰知道呢!


    那麽,現在告訴我你等的決定!”


    “誓與袁軍決一死戰!決不後退!”


    “誓與袁軍決一死戰!決不後退!”


    “誓與袁軍決一死戰!決不後退!”


    “好!”司馬懿大喝一聲,抬手喝道:“便暫且恕你等死罪!虎豹騎、陷陣營何在?”


    “我等在!”手持兵刃佇立在四周的虎豹騎、陷陣營士卒一通大喝。


    “參與此事的,一概三十軍棍,參與延津會戰的,加十軍棍,不曾參與的,加二十軍棍,此刻身上、手中帶血的,再加二十軍棍!”


    “喝!”


    “你等服否?”司馬懿大聲喝道。


    “願從監軍裁決!”


    “一切皆聽監軍裁斷!”兩方士卒抱拳喝道。


    “那麽,在下便等著,與諸位一同,擊敗袁紹!”


    “喝!”


    好手段!好權謀!一褒一貶,兩方皆罰,還不忘給他們點希望……賈詡眼中泛著些許欽佩。


    “最多也不過七十軍棍而已……”虎豹騎伯長孟旭不屑地撇撇嘴。


    “子和、公孝,”走到劉純、高順身旁,司馬懿低聲說道,“放點水!”


    “哈?”劉純麵色一愣,高順也是滿臉不解。


    “咳,”咳嗽一聲,司馬懿低聲解釋道,“打輕點,大戰在即……”


    劉純、高順這才醒悟,抱拳說道,“末將遵命,監軍放心!”


    “不愧是監軍……”徐晃用肩拱了拱甘寧。


    “嗬!”甘寧微微一笑。


    “監軍用兵,神鬼莫測,將士士氣回複,也在常理……”朱靈點了點說道,身旁李典瞥了他一眼,暗暗撇嘴。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望著走來的司馬懿,司馬懿笑著拱手說道,“監軍,好句啊!”


    “嗬嗬,”司馬懿尷尬一笑,抬手說道,“走!”


    與司馬懿等一行人來到營中帥帳,司馬懿便望見賈詡握著酒囊站在門處,似笑非笑地望著這邊。


    “精彩!當真精彩至極!”撫掌讚歎兩句,隨即戲謔道,“但不知是哪個古人說的?”


    望著賈詡那戲謔的笑容,司馬懿翻翻白眼,撇嘴說道:“百年之後,我不就成古人了麽!”


    “……”賈詡張張嘴,啞口無言,望著司馬懿搖搖頭苦笑一聲,抬手說道,“入帳細說吧!”


    “好,請!”對賈詡身旁的陳到一點頭,司馬懿與賈詡走入帥帳,陳到與司馬懿一行人緊隨其後。


    入座之後,司馬懿望望帳內,疑惑問道:“主公呢?”


    賈詡嬉笑著走上前來,抬手說道,“主公啊,在延津大戰中受了點小傷,不過很是棘手……請!”


    “小傷?棘手?”司馬懿有些疑惑,詫異說道:“傷在何處?”


    賈詡聳聳肩,指了指自己腦袋。


    “傷在頭部?”隻見司馬懿瞪大眼睛,怪異說道:“別告訴我,是頭風……”


    “仲達這也知曉?”賈詡顯然有些詫異。


    這頭風……該來的還是要來啊,若是小疾還好,若是嚴重了,難道真的叫華佗開顱診治?


    別說司馬懿不信,劉平也不信,這個時代的醫術,還沒到可以動這種手術的程度吧?


    “仲達?仲達?”


    “啊?”被賈詡連聲相喚,司馬懿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說道:“既然這樣,先將最近戰況說說吧,如今也隻有盡力而為了……”


    “好……”賈詡點點頭,乃將近日來的戰況一一告知司馬懿,皺眉說道:“眼下情形便是這般,袁紹屯兵烏巢,依我之見,十有八九是在等糧草運至,被擺了一道了,仲達,袁紹從青州調運糧草,是做給我等看的,他真正的調糧之地,是在並州以及往日屯兵之處,河內!為此,元直……你精於天象,此事你應該知曉……哦,還有,延津大戰撤退之時,典將軍留下斷後……事後,袁紹下令厚葬……”


    “是麽……”司馬懿暗暗歎了口氣,黯然點點頭,取過案上茶水飲了一口,皺眉說道:“文醜取了官渡,袁紹又屯兵烏巢,袁軍仍有不下三十萬兵馬吧?”


    “差不多是這樣!”賈詡點點頭,忽然想到一事,著緊說道:“仲達,你將虎豹騎、陷陣營盡數調來此地,那許都……恐怕有些人不會如此安分的……”


    “放心吧!”司馬懿微微一笑,淡然說道:“許都仍有三萬兵馬,留與子敬荀攸二人調度,有這四人在……那些家夥弄不出什麽花樣來!”


    “莫要大意,雖然這些人手中無權,不過名望頗大,甚為棘手,若是下了狠手,恐怕天下士子,皆要口誅主公不仁了……”


    “與天下為敵,又不是第一次……”司馬懿哂笑道:“再說了,要真有什麽事,還有……主公扛著呢,輪不到你我……”


    “嘿!”賈詡苦笑一聲,要是主公在此,恐怕頭風又得犯了……


    “至於那大戟士……”司馬懿皺皺眉,搖頭說道:“依奉孝所言,恐怕是重步兵了,錯不了了!”


    “重步兵?”賈詡愣了愣,細細一體味,點頭附和道:“唔!確實,全身甲胄,皆由精鐵打造,刀劍崩折難以壞之,不好對付啊!”


    “是啊,若是單單這大戟士,我倒是有辦法對付,不過袁紹將他用在攻尖,依奉孝所言,還有騎軍、弓弩為之掩護,這倒是有些棘手啊……”


    “詡相信,仲達定可以想出妙計對付的!”賈詡嘿嘿笑道。


    “多謝……”說了一句,司馬懿感覺有些不對,望著賈詡古怪說道:“你為軍師、亦或我為軍師?你這家夥太不負責任了吧?”


    “你要我這軍師之職?”賈詡瞪大著眼睛,無所謂說道:“若是你要,我即刻便予你。”


    “你!”司馬懿氣結,翻翻白眼。


    “在下以為……”就在兩人互相鬥法時,司馬懿身旁張遼插嘴說道:“兩位商議此事,還為之過早,如今當務之急,乃是在官渡,官渡西連汜水關,東接陳留,南下便是中牟,實乃重中之重……”


    “哦?”賈詡嬉笑著望了眼司馬懿,抬手說道:“這位是……”


    還不待司馬懿開口,張遼上前,拱手恭敬拜道:“在下張遼字文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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